可氣的是,封子奇既不對人介紹,也不搭理她,接過別人手裏遞過來的一身行頭,便武裝好自己準備開展檢測和修理工作。


    但由於封子奇並不是專業的修理人員,因此首先需要翻閱大量的說明和資料,因為潛艇雖然是國產的,但聲呐係統卻是經過某種途徑從y國進口的,整篇的希伯來語說明,車間裏幾乎沒幾個人真正看得懂,懂的人也不在當場。


    這也是給修理增加困難的因素,封子奇卻淡定地對江月招招手,如同招唿小狗一般:“看你的了。”


    江月精神一振,終於不用蹲在牆角長蘑菇了,拿過資料現場翻譯,不過因為資料過於專業,希伯來語又不是她主修的課程,因此不時碰到專業詞匯的卡殼,這時封子奇便和她一起聯係上下文進行分析,七七八八,竟然也順了下來。


    整整忙了一個上午,一口水都沒喝,終於在一聲天籟般的“嘀”聲過後,整組的人員歡唿起來,故障排除,係統恢複了運轉。


    封子奇摘掉手套,擦擦臉上的汗水。雖然他是導師方羅明的得意弟子,自主研發的幾種電子儀器都已經申請了專利,甚至已經投入了軍品設備的生產。但對這種新式潛艇上進口儀器的了解,他還是停留在理論階段,這次請纓除了看處長同誌實在沒辦法了,他想親自試水也是原因之一。


    從行動隊裏退下來,封子奇明白年僅二十六歲的自己能在a大隊信息支隊占有一席之地,絕對不是因為他比較能打,技術實力才是說話的本錢,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多見多學都是沒有錯的。


    對於江月來說,入隊這麽長時間,這可以說是她第一次看封子奇工作,甚至是親身參與了這項工作,心情自然不一樣,激動之下連前幾天的芥蒂也暫時忘了,和維修組的成員一起擊掌相賀。


    等到告別的時候,包括處長同誌在內的所有保障維修人員,看著這對年輕男女的眼神都截然不同了。


    年輕的豔羨之餘難免自慚形穢,年長有兒女的則嗟歎不已:有誌不在年高,有才不在醜俊,也不知人家爹媽怎麽修的福氣,養的孩子這麽爭氣!


    處長程偉同誌代表了一組的維修人員非要表達謝意,提出送他們迴去,封子奇和江月見他一攤子事忙得腳不沾地,堅決婉拒,程偉就拍著封子奇的肩膀握著他的手說演習完咱哥倆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得,成哥們兒了,男人的友誼來得如此簡單明快。


    自然不能照樣對著女孩子做,程偉笑嗬嗬地搓著手不知該如何表達,封子奇斜了江月一眼,對著程偉唇角微彎:“自己家人,不用再多客套了。”


    程偉立刻一臉了然,憨厚地笑了笑,帶著善意的讚賞和打趣,江月氣結,卻也不方便多做解釋,隻得略帶尷尬地衝程偉告辭。


    演習馬上就要開始,兩人還是迴a大隊的指揮部待命,迴去的路上,江月時不時地瞥一眼封子奇,看他表麵淡定,實則得意又興奮的樣子,一下子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來。


    封子奇老臉羞紅,怒聲喝她:“笑什麽笑!有沒有點規矩?”說完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月好容易平定了情緒,搖搖頭,用一種柔軟的目光看著封子奇,這其實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還挺敏感。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每次態度的轉變,都和他“努力上進”的形象有關,宿舍那次聽說他出任務受傷,休假那天他臨時擔任狙擊工作,便以為自己喜歡的是他“優秀”、“能幹”的一麵,下意識地就想在她麵前露臉。


    就像動物界雄性總想在雌性麵前顯示自己的強大,誰的毛色光滑水亮,誰捕獲的獵物又好又多,誰築的巢暖和結實,誰開的屏華麗絢爛。


    可惜人類遠比動物複雜,以動物的屬性來看,封子奇英俊強壯,頭腦聰明,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伴侶,可兩人真要結合,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太多。


    江月覺得自己很可悲,想得多的人總是可悲的。


    她十幾歲便要考慮成年人的問題,到了二十多歲,又像人生過半的中老年人一樣,畏手畏腳,瞻前顧後,行為思想堪比封建大家長,隻不過她為難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難道她真的透支了太多的智慧和冷靜,償還時要用掉青春飛揚的心情,用掉熱血澎湃的衝動和莽撞,用掉本該屬於年輕人的不顧一切?


    聽起來似乎是不錯的買賣,不理智的時候,人生就難免會犯錯,經曆過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大變動大波折,循規蹈矩的人生才更可能平安幸福,但她的內心,為什麽感覺這麽淒涼空洞?


    或許她血液裏就有不安分的遺傳因素?不是江家的風格,自然來自梁青。因此她雖然在理智上知道該怎麽做更好,但封子奇的出現和存在,又讓她覺得自己的生命還存在著一些不定因素,可能會有“驚喜”的東西,就算“驚”大於“喜”,就算麻煩重重,她也不忍徹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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