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姑鬆了口氣,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在團蒲中跪坐下來,看著帳中的用具還是沿用漢人所用的,可見葛圖此人雖是寮國人,骨子裏卻習慣了漢人的生活。


    如此看來,還是可以再談一談的。


    兩人落座後,葛圖麵色沉重的問起平江府一戰,他不再像先前那樣怒不可遏,反而是帶著懇求的語氣問道:“賢王妃,你且如實告知,當年平江府一戰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石姑根本不知道平江府一戰的事,南宮先生更是沒有提,不過這些日子與孩子接觸,又多少有些猜測,於是說道:“當年的事細說也無用處,但葛圖心裏定然也有個答案。”


    這話真是說得巧妙,引導著耶律葛圖所思所想。


    “四大宗師如此拚命,自然也是奔著各部族的利益而來,寮國的大宗師本就是各部族昌盛的代表,麵見國君,國君都要敬他們幾分。”


    “而他們獻上生命,也要將母子二人救走,本就違背了各方利益的初衷,一個部族損失唯一的大宗師,有可能導致整個部族因此而沒落,所以他們怎麽可能舍得死。”


    石姑看似說了當年的事,實則根本不是在說當年的事,她這番話引導的不錯,耶律葛圖陷入了沉思。


    “莫非真是古裏酒動了手腳?當初古裏青蓮主動將部族大宗師送來宮中,早就帶著目的而來的。”耶律葛圖心頭暗忖。


    石姑卻是不打擾他,默默地坐在一旁,目光不動聲色的看向他。


    隻是時間上容不得她再耽擱下去,南宮先生他們三個還在烏蘭旗的手中,且烏蘭旗很快就要搜查到主帳來。


    她必須在此之前說服眼前的葛圖。


    “賢王可曾在帳外?”


    耶律葛圖突然開口,這令石姑心頭一驚,反應這麽快,不愧是君王,早已經不是南宮先生口中那個長公主府的小郎君了。


    “我夫君並不在,我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石姑麵色平靜地答著,完全看不出她的慌亂,更是不懼生死。


    耶律葛圖倒是被她的話給氣笑了,虧得剛才他憂心忡忡的以為賢王在暗處用箭指著他,他的生死就在賢王的一念之間。


    而今他身為一國之君卻落得這般境地,盤踞在這烏蘭小部族的地盤上,此時若是賢王來取他的命,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賢王妃就不怕我今日殺了你麽?”


    兩人之間本就有仇怨,耶律葛圖早起了殺心,此時的賢王妃還敢在他麵前提請求,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她真的不怕死麽?


    從莊戶到權勢滔天的賢王,他們本可以在玄陽城裏安享榮華,卻要跑來這上京京郊小部族,不顧自己的生死,他們真的不懼死麽?


    石姑聽到葛圖這話,歎了口氣,如實說道:“我們也怕死,所以眼下過來想與葛圖做個交易。”


    耶律葛圖挑眉,自始至終,賢王妃一直叫他葛圖,也不知怎麽的,他明明是寮國一國之君,卻在聽到葛圖兩字後,心底莫名湧起一絲親切,隻是這絲親切他一遍遍的扼殺在心底。


    他妻兒之死絕不會忘記,賢王妃想要挑撥各部族的矛盾,還有平江府那一戰的真實原由,可不知怎麽的,葛圖還是會記起當年在長公主府初次見到賢王和賢王妃時的情形。


    這份親切使得他懷念起曾經的美好,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做寮國的國君,更不想做耶律一族最後的血脈。


    若是當年他不要跟著阿奇他們來寮國就好了。


    “什麽交易?”


    耶律葛圖麵色冷淡地問著。


    石姑若有所思的看了葛圖一眼,沒有直接說起交易的條件,而是說起那碗陽春麵。


    “一碗陽春麵是多少人故鄉的記憶,葛圖,你可還記得泰安郡主?”


    提到泰安郡主,葛圖對她的感情很複雜,他們算得上是一起長大的,要不是泰安郡主的仁慈,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與秋霞一起,還能在玄陽城裏有自己的小院。


    可是葛圖也是恨著泰安郡主的,她當年太像長公主了,囂張跋扈,欺人太甚,從來不把府中的小郎中放在眼裏。


    然而這些年成了寮國國君的葛圖,又似乎理解了當年的泰安郡主為何會變成那樣,沒有親娘在身邊教導,長公主府的那個人又豈會好好教導他們。


    葛圖冷笑出聲,片刻方說道:“不必提什麽陽春麵,你有什麽想要說的,快說便是。”


    石姑這就說起頭馬節一事,隻是石姑才提起此事,帳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耶律葛圖掀眸朝帳外看去一眼。


    烏蘭旗帶著一隊兵馬來了主帳外,這麽短短的時間裏,烏蘭旗已經搜查了整個牧場,隻剩下這主帳了。


    兵馬停留在帳外把守,烏蘭旗闊步走了進來,一進來就看到了茶桌前坐著的石姑,瞪大了眼睛。


    當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烏蘭旗是想也沒想的拔出大刀,朝著石姑劈來。


    耶律葛圖皺眉,怒喝一聲:“住手。”


    那柄大刀懸在石姑的額頭上隻剩下一寸,殺氣逼人,石姑以為自己死了。


    預想的疼痛感沒有傳來,石姑本能的跌坐在椅中,嚇得臉色蒼白如紙。


    烏蘭旗咬牙收起大刀,朝葛圖跪了下去。


    “你們曾認識?”


    耶律葛圖疑惑開口,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


    石姑勉強扶著桌角起身,如實開口:“迴國君的話,民女曾在幽州城時被烏蘭將軍強娶為妾,便失手斷了他的命根,從此結下仇怨。”


    耶律葛圖很震驚,賢王妃身邊有個賢王在,烏蘭旗是怎麽活到今日的?他還敢強娶賢王妃?他是多大的膽子。


    不對,賢王妃為何在幽州城?


    耶律葛圖若有所思的看向石姑。


    而聽到石姑這番話的烏蘭旗氣不打一處來,怒不可遏的開口:“此女無比狡詐,本將當初在幽州城被她蒙騙,如今她竟敢逃來上京,本將不殺她無以泄憤,還請國君成全。”


    烏蘭旗滿臉殺氣,一副要置石姑於死地的決心。


    石姑知道自己的命懸一線,就看葛圖會不會還念及當年的一點情份了。


    於是石姑大聲說道:“且先不要殺我,我還有用處,頭馬節上,我能幫你們烏蘭族奪得魁首,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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