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板幫著她趕騾車,比平素時輕鬆得多。


    石姑坐在騾車上,看著前頭結實的背影,心頭莫名有些安定,像是有什麽被填充得滿滿的,而且她甚至有種失而複得之感,這感覺來得奇怪,她歸咎於胡思亂想。


    出了城門往碼頭的方向走,上了官道,正趕路之際,二板突然迴頭看向石姑,說道:“有人跟蹤咱們。”


    二板雖然功夫混亂,沒有章法,但是這種警惕的本能還在,他察覺到了,有人在跟蹤他們。


    暗中正一路跟來的無痕聽到二板這話,嚇得不輕,這麽遠都被賢王發現了?人家賢王功夫都退化了,他居然還不及賢王的警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就在無痕苦惱之時,一輛騾車裏,有人探出半個頭來。


    正好石姑也朝後看,就見那半個頭趕忙縮了迴去。


    是魯大,所以他們跟來,是知道她去碼頭拿貨麽?


    無痕也發現了,所以賢王察覺的不是他,而是魯家人,害得他白驚一場。


    半日光景,騾車來到碼頭。


    石姑像是什麽也沒有察覺一般,帶著二板下了車,就往底下堤岸走。


    碼頭前有好幾艘商船停留,且出來做生意的,都是寮國人,難得看出漢人的身影,反而石姑兩人過來,有些格格不入了。


    魯哈帶著大子和二子一路跟來,就是聽了烏蘭族小兵的提議,得知石姑今日要來碼頭收貨。


    眼下要想奪下石家的兩間鋪子沒可能了,但是若能知道石姑的貨源,他們借著烏蘭族人的勢得了去,就可以跟著開雜貨鋪,還能搶了石家雜貨鋪的生意。


    於是魯家父子三人也跟著下了堤岸。


    二板抿緊了唇,他顯然生氣了,石姑拉了拉他,不想他動手,畢竟這兒來的都是寮國商人,他們背後都有靠山,得罪誰都不好。


    石姑已經遠遠地認出了南方的船就在那邊停靠,那甲板上站著的人雖然是一名寮國人管事,但她知道,這艘船的背後東西一定不是寮國人。


    “二板,你看到那艘船的圖騰了麽,那艘船是馬幫的船,你記好了,等會咱們在那艘船上匯合。”


    石姑推了二板一把,兩人便分開了。


    二板有些猶豫,但還是聽話的隱入了人群。


    石姑迴頭看向魯家父子不得不分開兩路去追,她便揚起了唇角,看到魯哈帶著大子跟過來,她轉身往一艘商船上跑。


    沒一會兒石姑失了蹤跡,魯哈帶著大子追到船下,不知石姑上了哪艘船。


    就在這時,石姑從其中一艘船上跑下來,看到底下正站著找她的魯家父子,大喊一聲:“這兒,在這兒。”


    魯哈和魯大循著聲音看向她,就見石姑抱著一個包袱衝向兩人,一過來就將包袱塞到了魯哈的手上,大聲說道:“咱們分開逃,快。”


    說完,石姑將包袱給了魯哈,自己轉身就跑。


    魯哈和魯大不明白用意,就見船上寮國人的打手朝他們追來。


    這場景太熟悉了,以前魯哈在雲州時,吃不上飯,也曾去酒樓裏偷吃,沒少被人追著打。


    魯家父子見勢不對,抱著包袱就跑。


    石姑隱入人群裏,見船上的人並沒有朝她追來,她也就停下了腳步,揚起唇角,笑了。


    馬幫的商船三樓客艙中,孔修寶從窗戶邊看向下方,正看到石姑的這一幕,孔修寶失笑,歎道:“三嬸還是這麽聰明,虧得我還擔心,瞧著是不必擔心了。”


    剛才孔修寶派出去幫忙的人迴來了,這不問題解決了,他們根本幫不上忙。


    孔修寶也叫他們退下了。


    等會兒船管事與三嬸交易,他就不下去了,著實是三嬸有識人之術,他好不容易隱藏了六年的秘密,不想被三嬸知道。


    六年前,孔修寶是第一個找到三叔和三嬸的。


    三叔會功夫,在山中做野人,他派人盯著,派去的人時不時傳信息迴來,也知三叔差一點兒被帶去了奴隸營的事,卻致使了三嬸和三叔的相見。


    至於三嬸,孔修寶頭迴在碼頭見到她時,很震驚,那會兒馬幫正好有批貨從南方海上而來,本是送去上京,賣給寮國皇室的,那次,孔修寶就將這上等好香料賣給了三嬸。


    從此以後,算著她的雜貨鋪大概能銷多少貨,便按時按量的往這邊送香料。


    果然雜貨鋪在幽州城裏生意好了,孔修寶也就放心了。


    隻是孔修寶心底也是愧疚的,他一直沒有將賢王和賢王妃的下落告訴小團子和小圓子,那是醜奴的意思,醜奴說了,賢王和賢王妃在,小團子和小圓子永遠都長不大。


    而且賢王府替燕國百姓操碎了心,是時候隱退,過平靜的日子。


    所以這一次中了巫蠱之毒也是天意,讓他們記不得前塵往事,能快活的活在當下,他是一樁好事兒。


    六年來,孔修寶遍訪寮國的各個地方,甚至連最古老的部族也都去打探過,為著的就是替三叔和三嬸尋找解藥,可是一直沒有尋到,孔修寶也隻能利用香料的途徑,以安神香的名義送到了三嬸的手上。


    至於三叔,每隔幾日三叔木屋裏的水缸裏也必定有安神的藥物,吃下去,能緩解他身上毒。


    所以三叔每個月,後背傷口都要痛上一次,三嬸的雙腿,也總會時不時的麻癢疼痛,皆是這個原因。


    至少人都活著,而且他們什麽也不知道,這也是好事。


    孔修寶將一包安神香給到管事,叫他交給石姑。


    石姑和二板在馬幫的商船邊集合,二板抿著嘴不太高興,剛才犯險栽贓嫁禍,他沒有參與,他沒有護住石姑。


    石姑拉了拉他的袖子,笑看著他,說道:“我在這處碼頭混了六年,每個月有哪些商船要來,有哪些寮國商人要來,我都門兒清。”


    “所以我是有把握才這麽做的,這不,魯家父子被打了,自然也沒空管咱們的事了。”


    石姑拉著二板上了船。


    今日來拿貨的人還帶了一個人來。


    夾板上等著的管事頗為驚訝,畢竟六年了,這婦人也沒有另嫁,今日是頭一迴見到。


    石姑帶著二板跟在管事身後進了船艙。


    三樓上,孔修寶也看到了一同上船的三叔,不免多看了幾眼,這一趟迴去,他又得迴吳越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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