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還沒有發話,葛氏卻是震驚的看向這個兒媳婦,她也沒有想到這個曾經受自己欺負的兒媳婦竟然沒有怨她,還要替她去內獄受刑,她可知內獄的刑罰,她豈能受得住。


    “不用你來,我自己犯下的錯,我自己承擔。”


    葛氏努力擠出這幾個字,內心卻是對李三娘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觀,她都在做什麽?這一生逼迫自己的大女兒下嫁,逼迫兒子不準娶李氏,卻沒有一樁是做對的。


    再一想到當年為了權勢巴結的二女兒,如今已經先一步死在了晉王府,葛氏更是覺得自己錯得離譜。


    李三娘卻仍舊要替婆母頂罪,還說要跟夫君一起將所有貪下的錢財補上,即使是砸鍋賣鐵也在所不辭。


    葛氏聽到這兒,嗷的一下哭了,這一次不是在兒子麵表演博同情,而是真傷心,白活了一世,沒做下一樁好事,她哭自己的愚昧無知。


    宋九歎了口氣,“按著燕朝律令,貪下的錢財處以十倍償還,可免刑,但內獄審案不可推諉,刑罰可免,罪案卻是不可免。”


    葛氏含淚看著宋九,李三娘卻是露出了希望的目光,“可以,我們認罰,十倍償還,我們把家產都拿出來。”


    宋九將李三娘扶了起來,李三娘也扶起了葛氏。


    “先迴城吧,舅舅那邊也不知怎麽樣了。”


    對呢,城裏那些人還要對付他們呢。


    葛氏抹幹眼淚,在李三娘的攙扶下坐上了馬車。


    城中,裴從安帶著礦場的官兵入了城,那會兒知州府裏的下人被州同知扣下了,還有一直跟隨在裴從安身邊的師爺楊六郎也被關入了地牢。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裴從安根本沒在城中,而是去了礦場,虧得還將師爺楊六郎留在衙門裏打掩護。


    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們在知州府什麽根本沒有搜查出證據,那些被扣的下人,除了那個嘴硬的趙嬤嬤外,其他人都供了,可是也是些猜測和不確定,甚至沒有實質上的證據。


    反觀這個一直跟著葛氏的趙嬤嬤在下了地牢後,一心隻想求死保全主子。


    好在這個時候裴知州趕來,州同知李況嚇得從太師椅中猛的站起,差一點兒站立不穩。


    李況是被貶後外放為官,托了關係才來了靠近京都的鳳翔府做州同知。


    而一向瞧不起小門小戶出身靠晉王府裙帶關係起來的裴從安,卻徹底忽略了裴從安也是靠自己科舉試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世族權貴家的貴公子們,瞧不起小門小戶,更瞧不起這些會讀書科舉考試出來的才識之士。


    裴知州來了,還帶來了官兵,一旦裴知州在城中現身,那些曾經聽從州同知安排的衙門官兵自是不會再聽他的話。


    做為鳳翔府的二把手,李況也隻能借著知州不在時下令,借著自己是京城來的官威懾,可是真正到了與裴知州門麵上對峙時,不會有人幫他。


    而李家的根基在京都,遠水救不了近火,李況知道自己完了。


    裴從安從大門進來,看到堂屋裏麵色慘白站著的李況,眼神也有些複雜,他大概也知道是誰要暗殺他了,那一次差一點兒死掉,是三娘救下了他,活了過來。


    以前裴從安幾番隱忍,如今將主意到了他母親的頭上,他豈能饒他。


    “將李大人抓起來。”


    裴從安一聲令下,官兵們毫不猶豫的上前抓人,李況怒了,“裴從安,你敢。”


    裴從安冷哼一聲,“我知道你一直不將我放在眼裏,才識上,我是正兒八經的科舉進士出身,而你不如我。”


    “身世上,我雖是小門小戶,可如今也不同了,我那隔輩的外孫可是當今皇帝,我的親姐姐是誥命夫人,外甥是掌兵權的賢王。”


    “至於你李家,不過是清流派中人,卻未必能代表著整個清流派,哦,我差點兒忘了,上次京中來信,清流派的老臣都已經辭官歸鄉,你們李家在京都也沒什麽勢力了吧,那些辭官歸鄉的人當中,李況,你爺爺也在列吧。”


    正是點中了李況的命門,他爺爺被新帝逼得辭官了,辭官後還不得在京都安享晚年,還要離開京城歸鄉養老。


    可是他們李家,早在幾十年前就來了京都,如今這麽歸鄉,豈不是個笑話。


    官兵們上前扣住李況,哪知這世族貴公子就是與旁人不同,世族大家都好養死士暗衛,豈能束手就擒。


    果然,堂屋前憑空出現兩條黑影,也不知怎麽出的招,靠近李況的官兵都被踢飛了。


    不隻有貼身的暗衛,還有門外守著的五名死士,個個都是功夫高深。


    一時間官兵們根本無法近李況的身,更是在撤退時還被死士斬殺。


    李況得意一笑,冷眸看著裴從安,“什麽新貴,不過就是個暴發戶,豈能與我們世族相比的。”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大族,我李家先祖在前朝便是一方顯赫,到了燕朝亦是如此,你裴家算得了什麽。”


    裴從安沒想到這世家子身邊有這麽多的死士,而且功夫之高,再一想到自己遭人暗殺時,似乎出現的正是這裏頭的一名死士,那功夫太過熟悉,那時候裴從安身邊的護衛根本沒有接幾招就被殺了。


    裴從安壓下心頭的憤怒,沉聲問道:“所以一年前,我去礦場巡視,是你派人暗殺我的?”


    李況不答反笑,頗為得意,他是不可能死在地方上的,左右這一次事情鬧大了,還驚動了賢王和賢王妃,瞧著樣子,賢王和賢王妃不在,一並殺了裴從安,逃迴京城去。


    隻要李家的權勢在,李況心想著鳳翔府的案子就是一筆糊塗賬,至於裴從安的死,隻要他不認,也沒有證人,到時候這些官兵都滅了口,誰還知道呢。


    新帝根基不穩,清流派大臣定會看在他爺爺的麵子上保下他,裴從安也就算是白死了。


    於是李況朝死士使了一個眼色,瞧著意思是盡快下手,將院中所有人滅了口,立即逃走。


    裴從安在官兵的掩護下退出堂屋,來到了院牆下,而大門的方向早已經被死士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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