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礦山背麵一處墳地的地縫進去,裏頭漆黑一片,但是狗子摸著石壁一步步往裏頭走,能尋到去礦場的路。


    這樣的一條道,也隻有這麽小的孩子能發現,便是任榮長這身姿按理是進不去的,好在他會縮骨功,也就一路跟了進去。


    這麽走了兩個時辰,終於看到了前頭出現了光芒,在那微弱的光芒裏看到有像金光一樣閃耀的東西。


    狗子見了,麵上大驚,連忙要迴身,可是兩人夾在縫隙間根本來不及迴身。


    狗子慌了,喊道:“快逃,要炸了。”


    任榮長一聽,隻得伸出手抓住狗子,顧不上身上四肢被石壁擠得痛感,強行拉著狗子往外逃。


    果然沒一會兒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礦場又炸了。


    不過這一次炸的不夠廣,但是踩礦的兩名孩童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


    狗子一聽到這種聲音就全身發抖,雙手抱頭,不敢迴頭看。


    任榮長看到石壁上的血跡,記起一路進來時聞到的淡淡地血腥臭味,他想到了什麽,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上頭一夥人在歡唿著:“炸開了,炸開了,又能安生半個月了。”


    一群苦力像是死裏逃生似的歡快,隻是笑著笑著又有人哭了起來,那礦石上還有殘留的血跡,那是活生生的人不這麽在眼前沒了。


    這些沒日沒夜勞作的苦力本以為麻木了,卻仍舊在這一刻破防。


    隻是由不得他們傷心,一根長鞭子甩來,工地管事斥責聲傳來,苦力們連忙撿起工具,接著勞作,無人敢說半句。


    挖掘聲再次傳來,一切也恢複了平靜。


    狗子的身子還在打著顫,任榮長將孩子護在身後看了一眼,歎了口氣,要是放在以前,任榮長還住在水鄉村的時候,依著他的脾氣,必定早早將此地的惡霸給解決了。


    整個澧州,竟無一名勇士敢站出來,也竟無一人能去京都告禦狀,這兒可是他的家鄉,但凡他在京城裏能遇上澧州來的人,他都要好好招待的。


    任榮長即使再遲鈍,也知道這些人背後之人的權勢,恐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等上麵停歇下來了,狗子方說道:“天定是亮了,這個時候要交班,中間約有半個時辰的休息。”


    他們正好在這半個時辰探一探礦場。


    於是兩人又從那夾縫中現了身。


    剛才炸塌的地方仍有血腥味,隻是這兒的工人已經不在了,便是那管了一夜的管事此刻也去休息吃早飯去了。


    天還沒有大亮,兩人走在安靜地礦場,站在礦堆裏往下看,隻見礦山下,黑鴉鴉一片全是壯丁苦力。


    這些苦力勞作了一夜,終於能吃上粗麵饅頭了,一個個的抓起饅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任榮長很快收迴目光,在礦地裏來迴走動,終於尋到了剛才被炸的地方,那兒還有被礦石擱空的地方,他用力一踩,礦石掉落,露出一個黑洞。


    任榮長是想也沒想的一躍而下。


    狗子嚇得差一點兒叫出聲來,他連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貓著身子在礦堆裏盯梢。


    任榮長跳進黑洞下,又看到了那些有金光的地方,他靠近了看,從那礦石縫隙裏漏進來的光芒照耀在上麵,任榮長竟然看到了眼熟的火器。


    是震天雷。


    任榮長看著這底下密密麻麻地震天雷,臉色大變,這些苦力再這麽挖下去,都得被炸死不可,而且這些火器時日已久,隨時可能點燃了引線,這麽一炸,那威力更不必說了。


    任榮長終於明白了,為何在這些火器上會封一層銅礦,就是當年流光帝姬為了保護這些火器,為後代子孫世代長存。


    可惜銅礦被人發現,而發現銅礦的好巧不巧正是他家媳婦,那個時候石頭村人哪會往這上麵想,哪會知道此事。


    若是當年沒有被發現,這礦場就不會交迴官衙。


    若不是京城出事,晉王府父子三人為國為民,也不會忽略掉這處礦場,最後在官府裏成了腐敗之地。


    為了銅礦,葬送了澧州的男丁,害了澧州這麽多的百姓,上麵那位貪官他有何顏麵麵對天下人。


    任榮長想要仔細打探一番,上頭便傳來斥責聲。


    “你這小孩竟然沒有被炸死,倒是又送上門來了。”


    很快傳來狗子掙紮的聲音。


    任榮長飛身而起,一掌劈在那管事的後腦勺,管事倒在了地上,狗子也被鬆開了,嚇得狗子臉色慘白,縮著小身子靠在礦堆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可想而知當初狗子是費了多大的勁才逃出了此地。


    任榮長一把將管事扔入黑洞之中,隨後又往那洞裏扔了一個火折子,接著抓起地上的狗子,兩人快速進入石縫中逃離。


    就在剛才已經被炸過的礦山,此時又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礦山又炸了,這一次沒有踩礦的小孩,而是自己炸的。


    在底下吃飯休息的苦力們嚇得不輕,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仍有一種又活下來了的慶幸,卻仍舊嚇得他們連吃食都忘了,一個個的都跪倒在地上。


    天神的旨意,是天神在救他們,不然這礦山又炸了,他們這些苦力都得死。


    隻是那個管製他們的兇惡管事卻在礦山炸了後再也尋他不見,曾經受過管事打的苦力們,反而認定為是天神將那惡人收走了。


    任榮長背著狗子從亂墳堆裏出來,兩人不敢停留,一路往前奔走,不知不覺來到了水鄉村。


    隻是到了水鄉村的山頭,任榮長卻沒有下山,而是坐在老樹下,看著底下熟悉的山地。


    村裏頭,三三兩兩出現的都是婦孺孩子。


    那條從山上下去的山泉水還是照舊的往任家的祖宅流去,再一分為二下了山。


    一切還是老樣子,可是村子卻荒涼了,人也少了,毫無生機可言。


    任榮長氣壞了,剛才礦場的那一幕,他做下了一個決定,他要迴城,殺了呂海生。


    狗子算是再次撿迴來一條命,他抱著身子坐在不遠處,不敢看任榮長,小孩子最是敏感,他能感覺到眼前之人身上的殺氣,他這是怒了。


    天黑了,任榮長就這麽坐了一日,水米未進,就這麽看著水鄉村的一草一木,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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