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看向老伴,歎道:“我擔心你會後悔,最後一麵了。”


    任婆子既委屈又憤怒,可一聽到丈夫的話又不得不進了屋。


    外頭宋九幾人聽到裏頭的哭聲,知道是外祖父沒了,心頭雖難過,倒也沒有特別的痛苦,反正外祖父沒對他們好過,初來蘇州城住在裴府的時候,連外祖父的麵都難以見到,親情的淡泊早已經習慣。


    裴淳賦之死不光彩,而且皇上明確已經撤了他的職,不在其職,那些往日巴結的地方官員都不來了。


    葛氏更不想大費周章,就聽了晉王的意見,將其葬在小女兒的墓地邊上,也算是給他最後的體麵吧。


    做為嫡子裴從安,披麻帶孝打理喪事。


    裴府住著心頭忐忑不安的妾室韓氏得到消息,這一下不能安心了,穿著白衣登門奔喪,結果任府的大門還沒有摸到就被府衛給趕了出去。


    韓氏一心隻顧著兒子,此時突然失去了裴淳賦這個靠山,她突然醒悟過來,沒了男人撐腰,她啥也不是,而那奢華的裴府不日就要被收走充公,指不定是下一任知州的住所。


    人一死,所有的財產糧米、榮華富貴皆帶不走,活著的小妾更無安身之地。


    尤其任家人不理韓氏,葛氏更是懶得看她一眼,韓氏一路跟著出喪的隊伍,得知裴府嫡小公子不僅沒死,還健康的迴來給老爺奔喪,韓氏受不住,走到半路就氣暈了過去,是下人抬迴去的。


    ***


    任家人接連奔喪,個個心頭都不好受,好在裴家還有希望,還有一個弟弟能平安歸來,裴從安更是改過自新,守孝的他第二日就跟在了魏大儒的身邊,開始沒日沒夜的念書。


    裴府的變故,更是令裴從安一夜之間成熟了,魏大儒對他也是寄予了希望。


    而一同從竹園下山的宋六,帶著兩個兒子,在這一日清晨過來找宋九。


    一直待在王府,跟在王府嫡子身邊,不清不楚的,而今她想開了,她想跟著任家人做生意,她要在蘇州城裏紮根,不打算迴安城去。


    而宋九一家人得以團圓,卻是準備著迴安城水鄉村的,一家人也正在商量著此事。


    任廣江在蘇州城裏開著鋪子,生意做得開,來錢也快,就這麽迴去,不免可惜,一時間令任婆子犯了難。


    就在任家人僵持著的時候,宋六提出想做生意,宋九看向宋六,這個自打她出嫁後就很少同她說話的姐姐,看著她身邊沒長大的兩孩子,宋九心一軟,開了口:“開繡樓如何?”


    宋六一聽,雙眸亮了,她在青花樓裏學過女紅,就是不精通,她能開繡樓麽?


    “你若是願意開繡樓,陶總管有人脈,也能給你尋迴繡娘,隻是以後可得你自己經營。”


    宋六點頭應下,立即將自己這些年存下的私房錢拿了出來,共計一千二百兩銀子,宋六一路貼身帶著,生怕半路被人打劫了。


    宋九看著這一點兒銀子開繡樓,她歎了口氣,“繡樓最貴的是布料和絲線,我助你開間繡樓吧。”


    被妹妹救濟,宋六心頭不好受,這就說道:“那還是算了,我左右女紅也不行,我自己想辦法賺錢。”


    宋六執意不再開繡樓,轉身便迴了客院。


    不願意接受宋九的幫助,宋九隻好打消了念頭,在蘇州城裏開繡樓就跟那些首飾行一樣,做大了就得有人脈,做小了卻沒生意,普通百姓真的做不了生意。


    到時候任家人一走,晉王他們也得迴京城去,隻留下宋六一人帶著兩孩子經營著繡樓,恐怕也難以賺錢。


    任家人為著什麽時候離開蘇州城而商量著,宋九卻是關注著禁衛軍的安排,她天天催著傻夫君去前堂跟在晉王身邊,再在傻夫君夜裏迴來的時候問一問,也就大概知道了情況。


    皇上對江北商會的人是不死心的,沒有抓到這些人,禁衛軍不會撤,而再這麽耗下去,他們任家人又不能留在蘇州城太久,可得想個法子才好。


    最好是能讓皇上知道江北商會已經離開了蘇州城,待禁衛軍放下警惕,她再將他們都送走,尤其是錢康一家,想到錢斌腳底板的紅痣,宋九堅信著南宮陽的話,自然要將錢家護住,平安離開。


    宋九在書房裏來迴踱步,目光不知不覺落在書桌上的一塊令牌上,陸家死士的牌子。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聲東擊西,兵不厭詐。


    宋九揚起唇角。


    就在宋九為著尋找錢康妻子許氏再做安排時,沒想許氏自己送上門來了。


    正是這日晌午,宋九跟陶總管商量事情,齊嬤嬤腳步匆匆進來,小聲說道:“東院堂前,蘇州城首富曹老爺的夫人帶著家中女兒入府拜訪,說是想見一見少夫人。”


    宋九一聽是首富曹家來人,她立即想到了錢康的夫人許氏,擔心是自己多想,宋九提著心快步出了側院,往堂前去了。


    任家在蘇州城這麽些時日了,也沒有與當地的富紳來往,便是裴知州奔喪,也不見當地的權貴富紳送一程,突然在今個兒蘇州城首富曹家的人登門,著實令人意外。


    學了規矩的沈秋梅和楊冬花正規正矩的坐在婆母兩側,心頭卻是慌得一匹,這曹夫人穿金戴銀的好一個暴發戶的模樣,而且這曹夫人一來就給任家人送來厚禮,也不知是個啥意思呢。


    這事兒還得跟三弟媳說說,三弟媳定有主意。


    便是任婆子也有些意外,要是往常直接將禮退迴,將人送走,可是對方一來就說認得老三媳婦,想見一見老三媳婦,莫不是老三媳婦在蘇州城結識的朋友,可是沒聽她說起過呢?


    宋九和齊嬤嬤趕來的時候,明顯看到婆母和兩位嫂子麵上一鬆,都等著她來定奪。


    宋九看著滿堂屋擺滿的禮物,什麽紫玉琉璃、珍奇草藥,甚至還送來一箱銀子,這也太過張揚。


    曹夫人一看到宋九,立即熱情的起身,上前相迎,並揚聲開口:“三少夫人,是這麽一迴事,我曹家就是錢多,唯獨沒什麽學識。”


    “聽說府上請了位老先生,將你底下幾個孩子教得十分聰明,我便想著能否托三少夫人的福,我也把孩子送來府上讀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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