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婆子雖說昨天說了硬氣的話,心頭卻是知道的,老大老二不會不去尋,家裏就數老二機靈,若是老二都尋不到,那就更難尋了,畢竟陶總管在平江府這麽多年,人脈廣,再加上府上的地方軍,算是明裏暗裏都派了人。


    楊冬花見婆母憂心,連忙答道:“娘,他還沒有迴來,要是鋪裏有消息定會第一時給家裏送消息。”


    任婆子沒好再問。


    此時宋九夫妻二人進來,走得有些急了。


    任婆子見到三房夫妻,無奈道:“別一個兩個的都往我屋裏來,我還沒有傷心到要你們一個個守著,怕我尋短見?”


    宋九來到婆母身邊,看著婆母憔悴的臉色,很是心疼,想了想,就要說起今日見葛氏的事,沒想任婆子先一步開了口:“老三媳婦,你來的正好,還記我先前給你的鐲子麽?”


    宋九正是來給婆母還鐲子的,正不知從何開口呢,她要是主動還了,還以為她有了什麽立場似的,再說才見完葛氏就來還鐲子,容不得不亂想。


    “娘。”


    宋九從懷裏將鐲子摸了出來。


    任婆子看到順手就拿出鐲子的老三媳婦,鬱悶開口:“你這會兒匆匆趕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宋九不想瞞著,隻得將今天見了葛氏的事說了,之後又與晉王坐著喝了一盞茶的功夫,以及外祖父曾與公公見過一麵的事也一並說了。


    她能聽人心聲,外祖父見了公公一麵,大概是沒有真正下手,當然也有可能他隱藏得深,沒被她察覺。


    總之,公公失蹤,事出有因,此事比想象中的複雜。


    任婆子聽到他爹私下裏見了任平的事,果然她擔心的事發生了,任平竟然沒有跟她提半句,這麽多年的夫妻,他還瞞著自己。


    任婆子的手攥緊了鐲子。


    一旁的沈秋梅認得字,看清了鐲子上題的字:“神武二十三年秋,定。”


    沈秋梅沒有想到婆母私下裏給了三弟媳鐲子,瞧著這鐲子晶瑩剔透的,想必也不簡單,以前她以為任家除了有點糧,大概也沒有什麽值錢之物,沒想到婆母還是有的,隻是不是給她這個大媳婦。


    再一想到大房,沈秋梅也知道,自己不如三弟媳在婆母麵前討喜,丈夫也沒有二弟那般聰明,大房甚至都沒有什麽優點。


    隻是那抹不舒服轉瞬即逝,自己在想什麽呢?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麽?沈秋梅趕緊拋開心思。


    就近的楊冬花卻少了大嫂的這些想法,反而有些好奇這鐲子是有什麽用處?莫不是任家的傳家寶貝?


    “娘,我們先一步迴來,晉王恐怕也很快要迴來了。”


    宋九提醒了一句。


    任婆子朝老三媳婦看了一眼,三個兒媳婦,就這個兒媳婦懂她的心思。


    果然宋九話落,外頭傳來腳步,門外護衛行禮,晉王來了。


    任婆子聽到動靜,臉色微變,隨即想也沒想的將手中的玉鐲子朝著門檻上一扔。


    收藏了多年的玉鐲子就這樣直接砸在門檻上,正好在晉王準備進來之前,碎在了他的腳邊。


    晉王看著眼前熟悉的玉鐲子,心頭一緊,怔住了。


    屋裏的任婆子很快收迴目光,語氣冷淡地開口:“老三媳婦,我給你的玉鐲子你又還給我作甚,當初家窮,我叫你拿去換錢,你竟然收著。”


    “收著就收著,又何須再還迴來,以前的事我一概不記得了,也不想記住,這玉鐲子你不拿來換錢,又留著何用。”


    宋九連忙道歉,“娘,都是我的錯,當初家窮沒舍得當了,如今外祖母提起我才想起來,左右都是娘不想留下的物件,碎了便碎了吧。”


    門外的晉王彎身將碎鐲子撿了起來。


    屋裏眾人此時才看到晉王,紛紛起身上前行禮。


    楊冬花在任婆子和宋九兩人身上看了又看,整個人還有些懵。


    晉王看著碎成三段的玉鐲子,裏頭一段還能看到神武二十三年秋,定,吉祥,與他懷裏的那支鐲子刻著的:神武二十三年秋,定,如意,是一對兒,這麽多年都沒有碰碎,還是完好的。


    晉王進了屋,將掌心碎了的玉鐲子攤開,看向任婆子,問道:“此物就當還給我了。”


    當初也是晉王府長輩們打造的鐲子,之後兩人一人一支收著,待到成親之日團圓,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任婆子的手抖了一下,她看向晉王,看到他眸裏的憂傷,任婆子有些後悔,剛才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隻是任婆子還是應了一聲“好”。


    晉王將鐲子用錦布包著納入懷中,隨即在主座上坐下,說道:“我的人已經尋到了線索,任平曾去外城找短工苦力,幫著差吏掛燈籠,結果被燈籠砸暈。”


    “這些差吏和同行苦力當時怕惹麻煩,將人丟亂葬崗了,派出去的人翻尋了整個亂葬崗,並無任平的下落。”


    “若隻是砸中暈去,被誤認為死了,大概丟到了亂葬崗,事後也會自己醒來,他有可能自己離開了亂葬崗,當然人還沒有尋到,我也不敢妄下斷言。”


    “至於那些差吏和苦力,已經下了牢,伏了罪,衙門捕快以及地方巡檢司都會努力去尋找任平的下落。”


    雖然沒有公公的下落,但至少是一個消息,這麽久了,唯一的線索。


    任婆子聽到丈夫為了賺苦力錢,這麽拚命,心頭難受得不行,她拿手帕抹了一把眼角,起身道謝,對晉王雖感激卻很疏離。


    晉王看了任婆子一眼,看到她眼眶紅紅的,很快就收迴了目光,這就起了身,既然消息送到,他也不便在後院裏走動。


    晉王走到門口,腳步一頓,迴頭看向宋九幾人,說道:“宅子是你們任家租住的,我住在這兒怕是不合適,我明日派人再尋處府邸,這樣你們一家進出也自在些。”


    不然他住主院,任家女眷住東院,東院是主母院,那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為晉王要做府邸的家主,恐怕遭人閑話。


    宋九對蘇州城相熟,桃柳巷就數這處宅子又大又豪華,其他街道的房子都簡陋,何況當時租下這宅子,也是因為晉王要來才租下的,不然他們家哪能租這麽大的宅子呢。


    宋九忍不住看向婆母。


    眼看著晉王就要走了,任婆子叫住了他,說道:“宅子很大,若是晉王不嫌棄,又何須在乎外頭人怎麽說,再說真要搬出去,也該是我們任家人搬出去,我們莊戶出身,住不得這樣的好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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