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平江府蘇州城裏,任家人住在裴府數日,吃食卻是一日不如一日。


    老二媳婦楊冬花腳步匆匆從院外進來,一臉的不高興,看到婆母和妯娌在一起,這就說道:“我剛才聽下人說,咱們偏院吃的全是大廚房裏下人的吃食,難怪這夥食一日不如一日,把我們當什麽人了?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楊冬花很生氣。


    沈秋梅聽了也不高興了,原本到了蘇州城,所有吃食的口味也都變了,府中大廚房裏的吃食不僅多是老菜葉,更是清淡無味,吃幾日,嘴巴子都沒了味道。


    任婆子看向老二媳婦,麵色嚴肅的開口:“你去打聽做什麽?”


    楊冬花被婆母責備瞬間覺得委屈,“娘,我們太憋屈了,您可是府中的大小姐,就算嫁的不好,那你也是嫡出。”


    “住口。”


    任婆子一句話打住了楊冬花還要說的話,楊冬花低下頭去,心頭好氣。


    正好此時趙嬤嬤帶人送來午飯。


    八仙桌前放著四道菜,一葷三素,又抬來一大桶白米飯,趙嬤嬤就要帶著下人退下,任婆子叫住了她。


    “嬤嬤,我娘每日也是吃這些麽?”


    趙嬤嬤眼色微微一閃,歎了口氣,說道:“如今府上不如從前,這府中不全是主母掌中饋,不過白米飯味道不錯,管飽。”


    任婆子聽了,輕笑出聲。


    趙嬤嬤疑惑的看向她。


    任婆子掀眸看向趙嬤嬤,說道:“是不是外頭都在傳南邊蠻荒,時常鬧災,普通百姓多以豆飯裹腹。”


    趙嬤嬤心頭暗忖:“對呢,早已經聽說南邊災了好些年,那些走商都說那邊米價極貴。”


    不過對上任婆子的目光,趙嬤嬤隻得解釋道:“倒也不是因為這個,主要是府中人吃得清淡,此事主母也是知道的。”


    宋九目光冷淡地看向趙嬤嬤。


    任婆子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既是如此,那等會兒我去見見母親吧。”


    趙嬤嬤歎了口氣,告退了。


    下人一走,楊冬花又站不住了,“當我們任家人沒有吃過白米飯,果然以為我們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


    楊冬花對上婆母的目光,連忙住了嘴。


    任婆子看向桌上的飯菜,開了口:“吃吧。”


    任家眾人都不怎麽伸筷子。


    任婆子生氣說道:“當年咱們家隻能吃豆飯裹腹的時候,你們忘了。”


    幾個兒媳婦在娘家沒吃過白米飯,到了婆家是吃了,但是兩兒子打小吃過苦頭的,這事兒記得。


    的確安城不及蘇州城富足,這兒的商人多,行商的人也多,錢貨流通,人來人往,別地吃不上的白米飯,蘇州城裏還有洗鍋的剩飯倒水溝裏無人撿食。


    任家人默默地將飯吃完。


    任廣江將碗一放,這就起身,說要出門去。


    任婆子朝老二看去一眼,倒也交代了一聲,“找找大點兒的宅子,過不了幾日,我們便能搬出去了。”


    任家人聽了,一個個都打起了精神。


    任廣江連忙應下,對上自家媳婦催促的眼神,這就半刻不停的出門去。


    午睡時,側院裏都安靜了下來。


    宋九剛陪著兩孩子睡下,便有下人過來傳話,小側門處有人找她。


    宋九可是頭迴來蘇州城,她在蘇州城可沒有認識的人,誰會找上她呢?她將信將疑的跟著那下人走,直到來到小側門處,看到一張生麵孔。


    來人四十左右的年紀,對方看到宋九也有些陌生,他試探的問道:“可是梅莊莊主任夫人?”


    宋九驚愕的看著對方,她知道此人是誰了,正是平江府梅莊繡樓的總管事,平江府這麽大,開了不少梅莊分鋪,蘇州城內便有一間繡樓。


    但是她在安城之時,便叫阿金給各分鋪發了消息,早已經解散了各地分鋪,願意留下來的人按理都已經迴鄉下去養老了,這位總管事咋還在蘇州城。


    對方見宋九點頭,立即朝宋九行了一禮,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阿金大總管給我寫來的信,原本小的正準備迴陶家村養老去,接到阿金的信我又原路趕迴蘇州城來了。”


    “咱們梅莊的鋪子是關了,不過我在平江府這麽些年,對平江府相當熟悉,阿金大總管叫我迴來聽莊主差使,我可高興了。”


    “小的是平江府總管陶海,今年四十有二,在平江府住了十年有餘,之前有置府邸於蘇州城內,後來解散了家中仆人,賣辦了府邸離開的。”


    “不然莊主來了,還有落腳地,不過這都沒關係,阿金大總管聽莊主之令解散梅莊,這平江府的賬本和財錢正要往安城送,被小的又叫了迴來,想來莊主初來蘇州城,置辦府邸,吃穿住行,處處都要花銷的,這些錢交給莊主也用得寬心些。”


    宋九沒有想到梅莊底下有這麽多忠誠無比的總管事,他們原本在當地有自己的府邸,過上了好日子,就因為她的一句話,關閉了梅莊,他們就二話不說將家產變賣住鄉下去。


    陶家村正是養著那些孤兒和婦孺的地方,他們沒有半點指責她這個新莊主,到現今還能一臉臣服的跟隨她,著實令宋九感動。


    能聽人心聲的宋九看著眼前一臉誠懇的陶海,歎道:“其實關了鋪子的錢財,你們該運迴陶家村去。”


    然而陶海擺了擺手,說道:“莊主大可放心,往陶家村的錢已經分了一半送去了,足夠陶家村眾人餘生的所有開支,甚至我還算了算,要是大家夥的都節省些,往後兩三代都不愁吃穿了。”


    宋九當初也是算了一筆賬,的確就賬上的錢財,足夠花銷兩三代人,這就是梅莊賺錢的能力。


    宋九忍不住問道:“老莊主將梅莊交給我,我才上任就解散了梅莊,你們會不會恨我?”


    陶海反而笑道:“莊主言重了,其實老莊主當年將我們各地的總管事叫去,也曾說過解散梅莊的話,隻是因為各種原因,最後還是沒有解散,誰能想老莊主竟是這樣仙去。”


    “所以在新莊主上任之時,我便想過的,或許解散梅莊是最好的選擇,這世上的錢賺不盡,咱們都是陶家人,當年也是受過老莊主救命之恩,我們不能再讓新莊主再次冒險。”


    宋九感動,竟是不曾怪過她。


    “莊主,以後您是住在裴府麽?”


    任家人正愁著在蘇州城租宅子住的事,有這麽一位“萬事通”在,何不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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