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節我看過各分鋪的賬目,就眼下賬上的錢以及庫存的布料換成錢,足夠梅莊上下所有人待在村莊裏的生活所需,起碼數十年都會很寬裕。”


    “先前老莊主開繡樓做生意的目的就是救濟這些無家可歸以及婦孺孤兒,如今賬上賺了這麽多的錢,足夠養活他們,便是以後再遇上無家可歸的仍舊可以撿迴去,這些年賺下的也足夠了。”


    “我替老莊主報了仇以後,梅莊所有的錢我分文不取,全部留給你們。”


    阿金和王守來聽著宋九的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然而他們也知道,老莊主是從宮裏出來的,她雖然已經不在了,可是梅莊還在。


    如今老莊主因為自己的手藝而送了性命,來日新莊主也會因為手藝而被迫走上同樣的老路。


    梅莊太大,在京城太有名,全國各地要管著的人也多,可新莊主是有家室的人,她先是一位母親一位妻子,而後才是梅莊莊主,她又豈能像老莊主那樣每年在各地巡視?


    人多了就不好管,生意大了所擔的責任也就越大,阿金能理解,隻是底下的人恐怕不願意。


    梅莊那麽有名氣,那些個掌櫃管事哪個不是很風光,賺的錢也多,真又迴到鄉下隱居起來,恐怕都不太願意呢。


    阿金看著宋九,動了動嘴唇,本想說出心頭所想,可是一想到馬上要元宵宴,莊主還要替老莊主報仇,阿金將話又咽了迴去,且勸一勸那些個掌櫃和管事之後再說。


    宋九的決定也令榮義吃驚,畢竟梅莊開得這麽大,也有名氣,算是躺著賺錢,至於以後的麻煩,有晉王府罩著,誰敢對付。


    不得不說嫂子是真沒有野心,不然花點心思,指不定繡樓也能做成皇商的存在,將來還不得成為燕國的富婆不可。


    榮義這麽想著,宋九的目光就看過來了,榮義總感覺自己想啥,嫂子似乎都能猜到似的,不免有些心虛。


    宋九看了小叔子一眼後又收迴目光,看向阿金,交代道:“幫我勸勸他們吧,實在不成,舍不得這外頭的富足生活,那就拿走身契,我還他們自由。”


    “但有一點,一旦離開了梅莊的保護,他們以後在外頭做任何事出了任何問題,都與梅莊無關了,他們自己看著辦。”


    阿金沒想到莊主已經想得這般周全,看來真不是臨時起意了,於是恭敬的應下了,不過在應下的同時,她拉著王守來再次跪下。


    “梅莊可以解散,但是我們兩人就要跟著莊主,莊主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莊主住鄉下我們就住鄉下,我雖是多年未勞作,但是我並不生疏,我們能幹活,不會吃白食的。”


    王守來立即跟著點頭,反正老莊主已經將他交給了新莊主,以後他就是新莊主的人了,他可以給新莊主趕牛車,還能放牛放羊喂雞,他啥活都能做的。


    實在不行,他先前得來的工錢,還能全部交給莊主,到時候多買幾畝良田,就能多他們兩雙筷子了。


    宋九看著固執的兩人,一臉的無奈。


    榮義看不下去了,隻得勸道:“再不收了他們,他們怕是不會離開安城。”


    宋九隻好應下,祖宅裏多添兩雙筷子倒也沒有關係,就是房子不多,兩人要怎麽住好呢?


    被莊主收留了,阿金和王守來高興壞了,這就麻利的下去辦事,王守來直接負責問許二的方子去,阿金這就寫信去。


    人一走,賬房裏隻剩下宋九和小叔子,宋九這會兒才迴過頭來,看了榮義一眼,在主座上坐下,說道:“我再不解散梅莊,我就是下一個陶三娘了。”


    “這一次是陸氏母子逼迫陶三娘刺繡,改日再來個權貴逼著我刺繡,拿我兩個孩子威脅,就問我繡不繡?”


    “我現在尋迴許二,得到藥水浸染絲線的工藝方法後,指不定被人惦記上,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本來就沒有大理想,也沒有野心。”


    “我隻想著賺點小錢,能跟家人一起過上寬裕的日子,就在鄉下種田,便很滿足了。”


    提到雙胞胎兩孩子,榮義有感觸,被嫂子一說,榮義算是明白了,同時也敬佩起她,梅莊生財有道的好生意,嫂子半點不貪。


    嫂子說得對,梅莊不解散,全國上下這麽多的分鋪,養著這麽多的人,她幾年不去巡視,指不定底下的人貪成什麽樣了,有身契在手也不是萬能的。


    再說底下的人闖了禍,這些禍都算莊主的,這不是吃力不討好麽。


    仔細一想,還真的不如就這樣做個安分守己的莊戶,來得更自在些,何況嫂子這手藝,也不可能缺錢。


    在樓裏看賬本的宋九,轉眼就待到了傍晚,她又想迴去了,隻是去守著許二寫製作工藝的王守來卻在此時慌張的跑過來稟報,許二死了,而且死得蹺蹊。


    在樓裏的後院裏休息,咋沒的?小叔子的護衛還在暗中守著梅莊呢,不可能有人闖進來殺人滅口。


    宋九和榮義腳步匆匆的去了後院,就見許二倒在書房,書桌上才寫下一行字,上頭隻有幾味普通的草藥名,人就吐血倒地沒了氣息。


    王守來一直守在後院,他剛才隻是替許二煮茶去了,提著熱茶過來,人就沒了,院裏院外也沒有別人在,許二又是怎麽死的呢?


    榮義上前蹲身探了探氣息,隨後又翻看了許二的衣裳,查看了許久,榮義起了身,而後向宋九搖了搖頭,“身上並無傷口,吐的是黑血,恐怕是中了毒,可能在許二來之前就已經中了毒,此時才毒性發作,把人送到山間茅廬交給牧心,定能知道死因。”


    宋九這就叫王守來帶著幾人趁著黑夜將人送出安城,把屍體交給牧心查死因。


    王守來將屍體帶走,榮義也出了門,他安排護衛查探許二生前的住處以及來繡樓前的行蹤。


    人都出去了,書房裏還有血腥味,宋九獨自一人站在書房,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紙張上,隻見前頭幾味藥名,竟有金銀花和野葛草各半錢。


    野葛草還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斷腸草,用的好是良藥,用不好是毒藥,宋九對醫術並無研究,她多是看律法書籍,隻是在一本草藥圖鑒上看到過野葛草的介紹,便記住了。


    毒絲線的工藝和配方都不曾寫全,從此以後也算是失傳了。


    宋九歎了口氣,從屋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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