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兩人都被抓了,可兩人都千方百計的在安城尋找狀師,這官司真打起來,典史那邊不好抓人定罪,就得縣老爺來定罪,到時候還得陳老爺出麵,反而欠了縣老爺一個大人情。


    陳留慶聽了,心頭自然不舒服,剛剛被宋六服侍得好心情轉眼沒了,手中的茶杯往地下一扔,沉聲道:“你底下的小管事連這種小事都辦不了,一鋪賣兩人,他是不知死活麽?”


    大管事不敢接話。


    陳留慶語氣不善,“既然他貪財,那就要了他的命,貪下的總是要還的,如此一來,這案子也翻不了。”


    至關重要的鋪管事死了,那找誰說理去?


    大管事心頭吃驚,給陳老爺做事隨時都有可能送掉性命。


    大管事又想到了什麽,接著說道:“老爺,這一次案子能進行得這麽快,是莫家小郎親自去衙裏告發的,此人不及他父親有風骨,陳家的人才去,他就妥協了,就是那些狀師,要不要派人去警告一下。”


    陳留慶抬了抬手,冷聲道:“就問他們誰敢給這兩家做狀師?”


    大管事這就領令退下,趕緊著手辦事去。


    宋六跪在陳留慶的膝邊,一雙素手握成小拳在陳留慶的膝頭輕輕捶打按壓。


    陳留慶冷淡地看了腳邊的人一眼,沒有理會。


    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是管家過來稟報,戲樓名旦阿奇登門拜訪。


    陳留慶一聽說阿奇來了,麵上一喜,立即叫管家把人恭敬的迎進來。


    一襲紅衣廣袖長袍的阿奇從外頭進來。


    陳留慶見到阿奇穿紅衣的樣子,兩眼發光,立即將宋六拂開起了身。


    “阿奇今日竟然穿上了紅衣。”


    阿奇上前行禮,陳留慶作勢要扶他起來,手卻握向阿奇的手,阿奇眉頭微動,忍著厭惡,順勢放下雙手,也就輕巧的避開了陳老爺的手。


    “我今日來見陳老爺,是有一事相求。”


    陳留慶沒有在意阿奇的婉拒,聽到阿奇有求於自己,心頭一喜,立即迴頭看向宋六,冷漠的交代道:“退下吧。”


    宋六看了阿奇一眼,又垂下頭去,趕緊從地上起身,腳步匆匆的出去了。


    宋六一走,門外的護衛卻順手將大門關上。


    阿奇聽到關門聲,心頭一緊,手已經在袖中握緊成拳。


    “不知阿奇今日有何事相求?”


    陳留慶步步緊迫。


    阿奇卻麵色坦然的在交椅中坐下,平靜地看著陳留慶,說道:“陳老爺,實不相瞞,獄中的任廣江是我認的表弟,感情尚可,陳老爺能否行個方便。”


    提到任廣江三字,陳留慶腳步一頓,若有所思的看向阿奇,問道:“他到底是你什麽人?”


    “不要跟我說什麽新認的表弟,毫無血親的人做不了表弟。”


    阿奇心頭一驚,他不該說是表弟的,這如何是好?


    就在阿奇不知怎麽自圓其說之時,門外傳來下人的腳步聲,還有下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陳府好好的怎麽走水了。


    陳留慶看向門口,很快管家打開了房門,知道自己壞了老爺的好事,可是沒辦法,府中主院突然著了火。


    陳留慶咒罵了一聲,隻得先出了門。


    阿奇歎了口氣,正不知自己要留下來等著陳老爺迴來還是現在趕緊離開,看來他今天不該來。


    就在這時,宋九趁亂從外頭跑進來,見到阿奇,上前拉住他的袖口,冷聲道:“你是不知道陳老爺的心思麽?還留在這兒做什麽,趕緊走。”


    阿奇被宋六拉走,隨即兩人來到陳府後門,宋六將他往門外一推,交代道:“任廣江的案子誰也幫不了,你不要幹傻事,趕緊迴去,以後不要穿紅衣。”


    阿奇怔怔地看著宋六,宋六卻是毫不猶豫的將側門關上了。


    陳府才起的火勢很快就被撲滅了,陳留慶氣得不輕,迴頭就將院裏院外的下人都叫到了一起,二話不說抓了幾人殺了泄憤。


    站在管家身邊的宋六身子發抖,低垂著頭不敢作聲。


    府中上下查了個遍也沒有查出來是誰放的火,陳留慶一氣之下將下人全部發賣,換了一批人,主院裏越發的森嚴。


    水鄉村任家小院裏,任老頭大早上去了一趟城裏見狀師,迴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城裏幾位狀師竟無人敢接這案子,他和老大走訪了好幾位,都沒談成。


    而且這一次不是錢的問題,對方根本不談錢,看來城裏狀師都被人管製住了,他們這樣的身份不可能請得到。


    趙家原本請的狀師聽說寫了一張狀紙送到縣衙,沒半日對方就親自去縣衙把狀紙要了迴來,還封了筆,以後都不做狀師了。


    眼下不僅任家請不到狀師,便是城裏糧行的趙家也請不到的。


    沒有狀師就沒辦法翻案,衙裏小官指不定都被收買了,他們莊戶要怎麽對付?


    一家人正發愁,宋九突然開了口:“爹,娘,請不到狀師,咱們何不請位秀才,他們一樣能寫狀紙。”


    任老頭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秀才隻想著考取功名,沒有狀師那樣有打官司的經驗,再說連狀師都敢製止,那秀才公也會怕事,到時候也不敢接手。


    宋九看到了公公和婆婆的難處,於是看向了大嫂。


    沈秋梅對上三弟媳的目光,似有所感,很快想到了她大哥,立即說道:“爹,娘,請不認識的秀才,指不定收錢不辦事,不如請我大哥,我大哥今年才考上的秀才,我請他幫忙,他一定會幫我的。”


    任婆子聽了,有了些希望,老大媳婦和老三媳婦的想法都不錯,這也是機會,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再說是親家,怎麽說也是一損俱損,會全力以赴。


    於是一家人也就決定了下來,由大嫂親自迴一趟娘家,請她大哥上公堂給任家老二做狀師翻案。


    任廣田跟著媳婦一起迴的嶽丈家,走時,大房帶了一車糧食去的。


    幾房的人都各自迴去了,任家小院裏,隻剩下兩老的,任婆子看向老頭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真到了那一步,我要不去一趟城裏找她去。”


    任老頭連忙擺手,“怎麽找她去?老三殺了人放了火,這事兒還沒完,她不可能幫忙的,沒報複咱們家已經算是不錯了。”


    任婆子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想,可是她不能看著廣江就這樣被定罪成殺人犯。


    任老頭拍了拍媳婦的背,算了算時日,說道:“老三的師父怕是要來了,要是他來了,或許老二會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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