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那一世的風花雪月


    東漢皇宮,山河殿。


    如花似玉的宮女們依然在龐雜的人群中川流不息,受邀而來的貴族們依舊勾籌交錯。諾大的山河殿,因為楚帝及南後早早到場的緣故,此刻人群擁嚷,顯得喧鬧非常。


    楚墨此時獨自坐在離楚帝與南後不遠處的紫檀木長桌後麵,自斟自飲,頗有一番樂趣,倒也是幅美麗畫卷。


    “三皇子殿下,又獨自一人?”


    慕容瑾舉著杯血腥瑪麗,環繞了山河殿一周,終於發現了這位低調的三皇子的身影,慢悠悠地朝楚墨走來。不知怎地,自從昨夜過後,慕容瑾就發覺自己對楚墨分外地有興趣。為此,不惜拋棄了另一桌的閨蜜群們,毫不矜持的自顧自坐到楚墨身邊。


    “慕容瑾,你到底在鬧哪一出?”


    對於慕容瑾接二連三地出現,楚墨略感頭痛,輕聲喝道。


    “你知道,我也清楚,你並不喜歡本殿下,同樣,本殿下也對你無感。現在不是在監學裏,你無需拿本殿下作為擋箭牌,又何必時時刻刻出現在本殿邊?”


    揉了揉俊挺的鼻梁,楚墨覺得還是應該說清楚比較合適,不然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子總繞在自己身邊,除了自身行為頗有不便外,也確實容易引起誤會。


    思及到這點,楚墨的眼神若有似無地瞥去了正與各國青年貴族友善交流的舞青翎那。隨即又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的不妥,嘴邊不由掛上了一抹自嘲笑意。


    “殿下怎知瑾兒不喜歡殿下呢?”


    慕容瑾盯著楚墨黝黑深邃的眸子,柔柔弱弱道,配上她jing致白皙的嬌顏,倒是好一副我見猶憐之態,隻可惜,她嘴角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破壞了她這份柔弱美態。


    楚墨聞言,鬱悶地挑了挑自己極俊美的劍眉,撇過頭去,不再理會。諸zi宮的先哲曾經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今ri看來,果然不假。


    人是一種慣xing動物,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會不自覺地維持著自己曾經地習慣。這一世,雖然是與舞青翎的第一次見麵,但記憶中重複了那麽多年的習慣,怎麽可能會輕易改掉?


    掃蕩過大殿幾圈,楚墨的目光最後仍然是停留在了舞青翎的身上。偏生他自己還未曾發覺,以為自己依然是在漫無目的的胡亂瞎看。


    “不知青翎公主是在辰天學院的哪個院係就讀?楚宛不才,卻也有前往辰天學院進修一二的心思。不知是否有幸與公主殿下結下同窗之誼?”


    楚宛狹長的眼縫微微眯起,舉著杯紫荊花,站在舞青翎身前,滿麵笑容道。


    此話一出,圍繞在舞青翎身邊的不少青年貴族,都是一愣。青翎公主雖然美貌傾城,又是南梁帝國唯一的嫡長公主,ri後必定繼承南梁帝國。但楚宛這個東漢皇室的二皇子的身份,根本不該說出這樣輕浮,或是理解為表達傾慕的話!


    別說楚宛是東漢帝國的二皇子,哪怕他隻是個東漢帝國國籍的人,也不可以與舞青翎有感情的交集!唯一的嫡長公主,就注定了,舞青翎未來的夫君必然是南梁帝國的某位權貴。不然,是將南梁帝國諾大的基業,拱手讓與它人?還是與某個帝國的繼承者結下秦晉之好?無論哪種,為了辰天大陸的勢力平衡,另外兩大帝國都決不會答應!


    楚宛的這句話,不僅讓楚帝顏上無光,讓他自己在東漢帝國的地位受到衝擊,就連舞青翎那裏也是心生不滿!


    左右雙方都得不了好,二皇子卻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依然還是那個紈絝又草包的二皇子!不少東漢帝國的貴族們心中暗自罵道。


    再看楚墨,他隱藏在左手袖口裏的指節,此刻何止捏得發白,簡直格格作響。連桌上正端著杯醉百年的右手也跟著微微顫動,純銀酒盞的酒麵上,波紋蕩了一圈又一圈。


    ……


    “墨兒,你看南梁帝國的小公主如何?”


    “父皇,皇兒都不知道南梁帝國的青翎公主長什麽樣子,xing情如何,怎麽說得好?”


    “既然如此,那你就隨下個月出使南梁的禦史大人去看看吧。”


    ……


    “恩泰大人,這裏是南梁皇宮?”


    “地方確實有些偏僻,倒讓三皇子殿下受罪了。”


    “無妨,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此峰高聳入雲,峰頭隱隱可見皚皚白雪,倒是一番好景sè。本殿下曾在《辰天.南梁帝國.國史》看到過對南梁帝國皇宮的描述:上無止境峰,下有瑤池水。詩曰:上窮碧落下黃泉。必定是一番人間勝景!”


    “殿下好學識!”


    ……


    “你是何人?不知道這裏是禁地嗎!”


    “禁地?本殿下百無禁忌。你跳舞跳得很好,怎麽不繼續跳?‘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chun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說的便是你這樣的女子吧。世間,竟真有這般女子,本殿下,原是不信的。跳,繼續跳!”


    “百無禁忌?原來是東漢帝國的三皇子,青翎先謝過三皇子的謬讚了。”


    “你……便是青翎公主……”


    ……


    “恩泰大人,你先迴去吧。本殿下,想在南梁didu再留一陣子……”


    “這……殿下,南梁didu的皇宮寒冷異常,您才剛剛到後天三級不久,臣恐怕您時間一長會身體抱恙……”


    “無妨,這隨行而來押送行李的普通民夫受得,本殿下堂堂東漢帝國的三皇子,還是後天三級的武者,又有何懼?”


    “那些民夫,怎可與殿下相比……唉,殿下倒是寬厚。既然殿下執意留下,臣便讓這二位隨行的先天五級武者留下,也好護衛殿下安全。”


    “不用,不用。北齊帝國不是正在侵犯我東漢帝國的領土嗎,你帶這兩位先天級的武者迴去,派往前線,痛打北齊的那群混蛋們!至於本殿下,隨意留下幾名侍衛就好。”


    “這,也罷……這是臣的侄兒——恩旭,年十七,後天八級,就留下了護衛殿下安全好了。”


    “使得使得,就辛苦恩泰大人的侄兒了。對了,恩泰大人迴到didu,麻煩給大皇兄帶一句話:皇弟預祝他早ri凱旋而歸!”


    ……


    “青翎公主,本殿下聽聞你缺一名伴舞?”


    “三皇子殿下,總喜歡這樣以殿下自稱嗎?萬年前,世間並沒有四大帝國,數千年前,世間也沒有落ri皇族,舞氏皇族,楚氏皇族……”


    “原來你也看《辰天》,本殿下知道萬年前是北方神裔創造的ri不落帝國,一千年後才有四大帝國,至於我們幾家皇族,卻是近三千年才有的。”


    “三大皇族,本就是源自芸芸眾生,談何高貴呢?在私下,青翎是極不喜等級觀念與稱唿的。”


    “嗯……既然你不喜歡,那本……那我就不在你麵前那樣自稱了。生下來就被人這樣教導,有時候想想,確實很煩!對了,聽說你缺一名伴舞?”


    “三皇子要跳舞?青翎並不知三皇子亦會跳舞。”


    “我是不會跳啊,但是你可以教嘛。對了,既然你不喜歡那樣的稱唿,那就不要繼續叫我三皇子,實在太生分了!”


    ……


    “青翎,知道嗎?你母皇允了我同你的婚事。”


    “怎麽可能!你是東漢帝國的人!再說你才十五歲,我已經二十了!好吧,這樣同你說,那紙婚書,不過是你父皇尋求一個南梁不出兵的承諾,而我母皇也隻是出於南梁與東漢邊境間的安定,暫時答應下來的。並不意味能真的實現的,你實在不用這般興奮。”


    “那又怎樣,我不在乎!”


    ……


    “楚墨,你怎麽過來了?東帝戰線吃緊,楚恪大敗,我們的婚約也已經作廢,楚帝怎麽會任由你出來?”


    “我同父皇吵了一架,自己偷跑出來的。大皇兄文韜武略天資過人,又是後天十級,不可能就這樣死了,既然沒找到屍體,一定是還活著。二皇兄倒是對收攏大皇兄的剩餘勢力,樂此不彼。可我對皇位,又沒什麽興趣。既然這樣,一個後天三級的皇子留在didu又有什麽用呢?


    婚約不在那張紙上,而是在我的心裏。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願我一生,守你一人。”


    “楚墨,你又幼稚了。”


    “對了,我是幼稚!幼稚到眼裏,心裏,全世界一切的一切都隻看得見你!”


    “讓我說多少次呢?首先,你是東漢帝國的人,還是東漢皇室的嫡皇子,身份上來說,我們不可能;其次,我大你五歲,年齡上來說,我們不可能……”


    “身份不重要!你喜歡,我月兌離東漢皇室,東漢國籍就是!年齡更不重要!我會是在乎年齡外表那般虛浮的人嗎!”


    “最後,我舞青翎,不會喜歡一個年齡小我五歲,為了一名女子放棄自己國家,對權力沒有任何yu望野心的皇子!”


    “那些……身外之物,真的那般重要嗎?人活一世……不過百十載。天潢貴胄也好,閑雲野鶴也罷,難道不是當自己喜歡的人,做自己快樂的事,過自己覺得幸福的生活就好嗎?我……錯了嗎?”


    “別人,沒錯,你,錯了。你是東漢的嫡皇子,自幼享受帝國給予你的一切,自然要負擔起帝國賦予你的責任。這個身份,這份責任,不是你想走月兌就走月兌得了的。”


    “我不明白,朝堂的事,自然有朝臣們分擔;戰爭的事,自然有將軍們率領。我的人生,與他們何幹!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我想是沒錯的……”


    ……


    南梁皇宮,琉璃苑。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青翎,我多希望這個人是你。”


    楚墨一襲緇衣,惆悵的站在琉璃苑裏的桃花林裏,撫著身邊的桃樹喃喃道。


    “你約我出來,是為了說這番話嗎?”


    看著楚墨俊美的臉上浮現出的落寞之sè,舞青翎絕美如陶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sè,卻依舊用她溫潤暖心的嗓音,說出對楚墨而言略顯冷漠生硬的話語。


    “不是,略有所感罷了。”


    楚墨聞言並不惱怒,反而淡淡一笑解釋道。


    “那你……”


    麵對眼前一心一意隻為自己的俊美少年,舞青翎饒是對外百種手段千般麵孔,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事實上,楚墨在南梁皇宮,陪伴了她足足三年,一千多個ri夜,他聽自己對生活瑣事的抱怨,對天下格局的見解,對南梁諸勢力勾心鬥角的分析……他們,早已無話不說。


    一千多個晝夜的陪伴,即便不喜歡,也無法心生厭惡的。何況是一個一心傾聽自己的人呢。


    許多時候,舞青翎都擔心自己會太習慣楚墨的寵溺,擔心自己會喜歡上這個絕不該喜歡的人。可是,楚墨用一千多個ri夜,還是走進了她的心裏。他了解她,勝過她自己。即使產生的不是愛情,舞青翎也知道,楚墨在自己的人生中已經留下了烙印,是無法言喻的存在。


    “你最喜歡的,是《三生》舞。三生石上定三生,《三生》從來就不是一支獨舞。”


    楚墨望著美人蹙眉的絕sè美態,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淺聲道。


    “你知道,我得到的《三生》舞,是殘本。”


    舞青翎望了眼楚墨,不解迴道,她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對,我知道,所以我最近這幾個月都在反複思考實驗,《三生》舞的另一段伴舞應該怎樣,現在弄出來了,看一下吧?”


    楚墨十七歲的臉上猶自掛有一絲孩子氣的笑容與祈求。


    琉璃苑裏,桃花繽紛,chun風起,落了一地,俊美不凡的少年,迎著繽紛落花,翩翩起舞,濃密的發梢裏夾雜了好些花瓣。偶然間,少年不經意地迴頭,圓潤細致的花瓣便繞過他的發鬢,順著他幽黑深邃的眼眸飄向了對麵的佳人……


    “來年chun風起時,願與你攜手共賞桃花落。”


    不多時,又或許過了很久,楚墨終是一舞完畢。望著舞青翎嬌俏的麵容,輕聲吟道。


    “很好,確實能與《三生》舞相生相伴,彷如一體,連我都沒想到《三生》舞還能有如此jing妙絕倫的伴舞。它有名字嗎?”


    舞青翎仔細看完了楚墨的舞蹈,站在一名大師級的舞者角度來看,她也不得不承認,楚墨方才這支舞,足以匹配《三生》。其實,他是極聰慧的。


    “你隻是不曾想過給《三生》陪舞,在你的眼裏,它就應當是支獨舞。但我不一樣,三生三世,隻為卿故。它的名字,叫《三世》。”


    楚墨平ri幽黑深邃宛如一譚池水平靜無波的眸子裏,此時正卷起波濤萬丈,炙熱地緊盯著舞青翎圓如杏仁的秋眸。


    “名字很好聽。”


    舞青翎對楚墨時不時冒出的表達愛意的詞句,早已自動無視,即便偶爾有所感動,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且絕不會讓楚墨發覺。


    “大皇兄的死訊已經確定了,父皇叫我迴去,二皇兄楚宛似乎同暗地裏與西晉有所圖謀,父皇不放心將帝國基業交到他的手裏。我早ri迴去,父皇也可以提早作安排。楚宛勢大,我迴去後,能瓦解一部分。”


    楚墨看著眼前自己陪伴了一千多個ri夜的粉sè身影,一一輕聲解釋。


    下次見麵,便不知何年何月了,也可能,此生再無相見之時。儲位之爭,向來是你死我活。又何況,東帝此時還邊關告急呢。


    “這是東漢帝國的事,你不用告訴我的。”


    舞青翎猶豫了下,還是淡淡說道。


    “那南梁帝國的事,你告訴我的還少嗎?”


    楚墨望著舞青翎頗為複雜的眼sè,狡黠笑道。


    “什麽時候走?”


    “一個時辰後。”


    來年chun風起時,願與你攜手共賞桃花落。到底,這也隻是個美好意願罷了。琉璃苑的chun風吹起,較先前,卻分明夾帶了絲初chun的寒意。初chun,剛離開冬天卻沒有大地複蘇的季節。


    舞青翎與楚墨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琉璃苑。


    “我這樣做,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楚墨的腳步剛離開琉璃苑的大門,兀地,開口說道。


    前麵的粉sè身影聞言,踟躕了步,接著,又快步離去,不曾迴頭。


    楚墨淡然一笑,似乎也未曾在意前麵那個占據了自己一千多個ri夜的粉sè身影的迴答。


    ……


    山河殿內,楚墨凝視著右手杯中的酒,久久不語。到底,還是迴想起了她麽?年幼無知的那一世。


    “二皇子殿下,還真是有趣呢?居然當眾對青翎公主示愛,咯咯~”


    慕容瑾笑著滿飲了杯血腥瑪麗,猶自嬌笑道。


    “確實有趣。”


    罕見地,聽見慕容瑾這句笑意盎然的話語,楚墨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如此讚同。


    楚宛,無論是嘩眾取寵紈絝草包,還是心有計較胸有溝壑,都隻是跳梁小醜自不量力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逆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彼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彼年並收藏逆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