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了搖頭,定睛看著我,仿佛時間都凝滯了一般,世界上隻有我和她,靜靜地站立,無言的對視。レ思路客レ


    “你可是從鬼道進來的孩子??”她問我。


    “嗯”我點點了頭,我的確是從鬼道進來。


    “十五年過去了嗎?”她低過頭去,好像不是在對我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你去哪裏了?為什麽還沒來看我。”


    我不清楚她嘴裏說的那個“你”到底是誰,不過,一個值得讓一個女人等上十五年的人一定是個幸福的家夥罷。


    “婆婆,你怎麽會在這裏呢?”十五年到底是多漫長的等待啊,我問道。


    “為了續命。”她淡淡地說,卻掩飾不住眼角的悲傷,“你知道嗎?你或許應該叫我姐姐,我今年三十五歲。”


    什麽!三十五歲。我無法去相信麵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竟然是一個年紀隻有三十多歲的女人。


    我微微張開了嘴巴,把我的那份驚訝,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


    在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她的身後,那是一座巨大的惡魔雕像,幾乎占據了這個小小的地方大半個位置。惡魔的雕塑是石頭砌的,棱角分明,栩栩如生。我能看見惡魔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溫柔,一種與其惡魔身份極其不符合的溫柔,大概有一種名為愛的東西將他的xing格裏的狂野粗獷化成了一雙守護心愛之人的羽翼,他就這麽輕輕立著靠在她的身邊。惡魔的雕塑身體上有幾根管道,它們就好像是連接新生嬰兒的臍帶一般,隻不過,另一端卻是一個即將老朽的女人。


    她順著我的目光迴頭,她說:“這是他的雕像,裏麵有他留給我續命的東西,我靠著它才活到了今天。不過,我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隻是可惜,我沒能再見他一麵。”


    “不過,我還是很高興,因為在這最後時刻,我竟然遇到了你。”說完,她重重咳嗽了起來,這股勢頭是要把肺咳出來才罷休。


    我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背脊,一抹滄桑從我的手心,直直地傳遞到了我的心裏。


    “孩子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她說話都顯得十分吃力。


    我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去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要求,哪怕我做不到,我不能讓人家心灰,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微微笑了,然後用自己枯槁的手拂過右手的無名指上的戒指,取出了一副畫軸。她輕輕打開它,神sè有些難以形容,好像生怕弄壞了它。畫,有些泛黃,是明顯的歲月雕琢過的痕跡。我看見畫上的人,那個人好像很熟悉,好熟悉,隻是我說不出來他到底是誰。他長著一張人類的臉,絕非是有著犄角的惡魔,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風度翩翩。


    “孩子,幫我找到他好嗎?然後替我告訴他,我對不起他,我十五年前就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告訴他,我曾經深愛過他。”


    我似乎感受到了,她對畫中男子的愧疚,以及她對使自己**的那個男人的癡情。我不知道她與他們的故事,但是我明白那一定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柔情,是一段可以在瞬間爛漫成滿天星光的愛。隻是,如今,物是人非,她,他,他,早就天各一方。


    “這是當年他送給我的戒指,現在,你拿去,找到他,帶去我的死訊。”她繼續說,看向身後的雕像,聲音卻越來越微弱“假如你以後可以遇到他,他叫魔達,他”


    她把戒指放在我的手心。我費勁心神才聽清楚她的話,我猶豫了一下再度點頭,十分地鄭重,我明白這是我的承諾,一個男人的承諾,它重達千斤。


    她輕輕闔上了雙眼,沒有再說話。


    她的身體驟然幹癟了下去,那抹由她身上散發的悲傷愈發濃烈,我的神經也被扯動起來,我不得不再去迴味一遍深埋在心底那些悲傷的過去,那些不願意提起的傷感,一切的一切重重壓在我的肩頭我幾乎無法喘息。終於,它消失了,無影無蹤。她的悲傷,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它輕輕旋轉,足以引發心裏柔軟處的共鳴。


    身後的那座雕塑開始晃動,接著它慢慢開始碎裂,裂紋和皺紋一般延伸,最後都成了一灘碎泥。


    我望著她低頭深思安詳的姿態,心頭升起了一抹不舍,哪怕我們隻是相處了這麽一會,是這麽短暫的相遇,我卻能感覺到我這一輩子都難以對今天釋懷。


    我看著手心這枚戒指。


    它靜靜躺在我的手心,還存有剛剛從她手指月兌下來的溫熱。戒指的表麵有一股淺淺的光暈流轉,戒指的構造是兩層的,外麵一層鏤空雕刻著古樸而美麗的花紋,可以自在地在旋轉,裏麵的那一層有幾個奇怪的圖案,似乎有文字的模樣,不過我一無所知。


    她徹底咽了氣,戒指也微微顫抖了一下,好像是她的生命印記破碎了。假如沒錯,這還是一枚價值不菲的納戒。


    而在這一刻,戒指忽然再度莫名其妙跳動起來,變得十分不安分,好像一條暴躁的小狗。


    為了製止它,我皺著眉頭把它戴在了左手的中指,看上去分明偏小的戒指和自己的手指完全契合了,而就在這一刻


    一種名為痛苦的咀從我左手的中指開始蔓延,它們毫不留情霎那間漫化成一片蟲海包圍住了我,我轟然倒地,臉部漲紅,幾乎無法唿吸。我把身體蜷曲成了一個球,把雙膝抵在了自己的臉上卻絲毫無法減弱自己痛苦,所以我齜牙咧嘴地申吟起來,我的右手死死抓住我的左手,我看見我的指間淌出了汩汩的鮮血。


    戒指好像,不,應該說肯定是長出了刺,深深紮進了我的手指,它更像一根棒子在自己的血肉裏麵攪動,千刀萬剮的那些都算輕的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有沒有昏死過去,總之當我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安寧了。


    這枚戒指,與其說是自己帶上了它,不如說它長在了我手指之間,我甚至可以透過戒指看到地麵,這真是一副詭異的畫麵。


    不疼了。


    我站起身來,拂去了額頭因為痛苦而流出的冷汗,再四下扭動著自己的身軀,聽著骨頭與骨頭之間相互摩擦,發出嘎嘎嘎嘎的聲響。


    我居然被一枚戒指給強上了……還tmd好疼。


    大概,我是被它給認主了,我識海中的一縷好像和戒指在冥冥之中相連,似乎是隻要我願意,我便可以取出或者放進去一些東西。我閉上了眼睛,我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遺物在戒指內部的空間沉沉浮浮,這些東西畢竟是她的遺物,我沒有去亂動,把她給我的那副畫放迴了戒指中。


    我呆呆立了一會了,發出一聲沉沉的歎息。不知道這一聲歎息是給誰的,或許是她,或許是他,或許是我們。誰又清楚呢。


    當我想著這些東西的時候,腳下卻忽然開始搖晃了。頭頂飄下來一些石頭的碎屑,這裏似乎要崩塌了。


    我再次對著這個女人鞠了一躬,即使她對於我來說隻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隻不過我現在肩上扛著她留給自己的使命,雖說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卻又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跑!我要是再停留,別說什麽使命了,就要變成屎了。


    我撿起了地上的火把,石塊從這一刻開始,紛紛投胎似的掉下來,在這曲折的返迴道路上,我鉚足了勁狂奔卻加不起,也不敢加起速度,畢竟和牆壁親密接觸不是什麽好事兒。我好不容易迴到了來時的岔路口,大石頭正好徹底封住了右邊的這條道,我微微喘息,怔怔站立。


    那麽左邊的洞,又會有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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