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者的動作,沫小妖看見末鏡上的畫麵發生了改變。


    那是奢華的寢宮。看裝飾和布局,像極了後宮娘娘的居所。一眾下人焦急的忙裏忙外,不安的來迴踱步著。屏風後麵,香山譚爐緩緩燃起細細的熏煙,一聲清亮的啼哭,劃破夜的寂靜。淡藍色的簾幔裏麵,龍鳳床上嬌美的女子,虛弱又憐愛的在嬰兒的後背肩胛處來迴撫模,一滴清淚似訣別般的落下。


    沫小妖身子狠狠一顫,那個女子,竟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緊緊的捂住雙唇,她努力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女子黯啞著嗓子喚來屏風外一直守坐著的孩童,低聲耳語:“冷煙,姑姑將小公主許配與你。至今日起,她便是你的未婚妻。可是,小公主乃天命之女,若是留她下來必會招來殺身之禍。為今之計,姑姑隻有將她送往異世,或許能逃過此劫。二十一年後,紫微星重現、九星連珠,若是她再次迴到此處,你且要記得,保護她、愛她、給她幸福!”


    說完,一道絢爛的光自虛空破頂而來。轉瞬即逝間,嬰孩不知所蹤。


    沫小妖眼睜睜的看著末鏡上的畫麵消失、看著她的娘親為了保全自己犧牲生命。原來,原來她真的是慕靈國的公主;原來那樣的心悸是母女之情的連係;原來冷煙從不曾騙她。


    原來,她才是冷煙的未婚妻。


    責任,讓他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便開始守護;癡愛,讓他的心中隻有她。


    原來,愛情早就在他心底萌芽;原來,誤會的人,一直是她。於是,在癡守了二十一年後,她從他的指尖上溜走。


    “如何,還懷疑你的孤獨與不被人理解麽?還要強調你隻是這個世間的一個過客麽?你原本就屬於這裏,現在,你隻是迴到了,家。”


    沫小妖明了的點點頭。從不曾想過,那個給了她知識和力量的二十一世紀,竟隻是她人生中一次漫長的旅行。深吸一口氣,她不再糾結她的身世,緩緩說出第二個心願。


    “我想知道,赫連落塵,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即便是與她攜手共走一世的人,她也不想自己被隱瞞太多。來末鏡之端以前,她就告訴自己,婚姻不能將她捆縛住、但是愛情可以。不過,她是個理智的人,她一次次的告誡自己,不能因為衝動就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老者撫了撫雪白的胡須,輕輕一笑。畫麵開始變化。


    那是一片海,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年悠閑的漫步在海邊。沫小妖怔了怔,那個時候的赫連落塵,好生的生澀。陡然,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被海浪卷到了他的腳邊。他俯子撿起瓶子,輕柔的打開。裏麵是一張女子的相片,她穿著白色的吊帶裙、開心的在風中奔跑。微風吹亂了她一頭的青絲,迴頭,她嫣然巧笑。相片的背後,是一行工整的鋼筆字:我在這裏,你在哪裏?——沫小妖。


    沫小妖猛的一怔,天,竟然是落塵撿到了她的漂流瓶?!原來,落塵就是她的有緣人!


    畫麵繼續轉換著。她看見落塵在撿到她的相片後,欣喜異常。慢慢的,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有時會靜靜的站在窗前發呆;有時候,會將懷中揣著的她的相片拿出來細細的欣賞;但更多的時候,他是獨自一人的黯然惆悵。隨著青蔥歲月的變幻,他由一開始的懵懂、羞澀、驚喜到後來的失望、希翼、再失望。


    胸口一陣劇痛傳來,沫小妖知道,她在落塵的心底,十多年前便已經生根發芽。淚眼模糊中,她看見他在燭光下縫製衣裳,起初會不停的紮到手,可他依然執著。在每一件衣裳的裏側,他都會耐心的為她縫製一個小楷“沫”字。


    原來,落塵才是她的繡娘。她想起,第一次她霸道的要求她的衣裳都得是那個繡娘縫製的時候,他的眼神是得意泛著喜色的。她記得他說,‘好好,都做給妖兒,隻做給妖兒’。


    他為她的到來精心準備,以至於玄月門在這片大陸上的每一處住所,都會有她的廂房、都會有她的十三個衣櫥。落塵,十三個衣櫥,是不是代表著你等了她,十三年?


    畫麵接著轉變。窗前,他靜靜的畫著一副丹青,那是她的模樣。緩緩的收筆後,他小心的拿起未幹的丹青,轉動玉石桌上的水晶球,走進密室。


    眼見就要知曉密室的答案,沫小妖的心,卻止不住的疼。


    那是一件不算大的密室,卻滿滿的都是她的丹青。有些已經很陳舊了,一看便知年成已久。丹青裏麵隻有一個迴頭巧笑的背影,也就是她相片中的樣子。密室裏,落塵癡癡的站在丹青中間,任憑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丹青上。從未見過他如此絕望的樣子,他無助的重複,肝腸寸斷。


    “沫小妖,我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


    畫麵在這一刻結束,沫小妖頹廢的跌坐在地上。赫連落塵,是拿生命在愛著她、等待著她。等待,是一生中蒼老的開始,他竟一等就是十三年?落塵,她欠他的,太多太多。


    “現在,你還懷疑他對你愛麽?”


    沫小妖搖搖頭。如果說這都不算愛,那愛,到底又是什麽?想起自己還有最後一個願望,她暗自下定決心,要將第三個願望獻給落塵。


    就算是自己對他的一點點的彌補。


    “第三個願望,我想和赫連落塵,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走下去。不論輪迴、不論生死,就算過斷橋、喝孟婆湯,我也要在六世間尋到他於他一起。”


    尊者揚起一抹爽朗的笑。


    “這個願望可以實現,可是我需要你和赫連落塵的心頭血各一滴,方才能將你們的魂魄聚在一起、永世不分離。”


    “我願意!”


    沫小妖激動著迴答。隻要能永世和他在一起,一滴心頭血又算什麽?


    “十年前,當我還未圓寂的時候,有位少年來找過我,和我說過同樣的話。他說,他愛上一個可能不會出現但出現後又隨時會走的女子,當時我很驚訝,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他如此牽腸掛肚?後來,他給了我一滴他的心頭血,說隻要那個女子願意,他願意生生世世都和她在一起。”


    說完,尊者慈祥的望向震驚的沫小妖:“我記得那個少年曾所,他的名字叫赫連落塵。”


    從沫鏡之端出來的時候,沫小妖從未有哪一刻如同現在這般輕鬆過。所有的疑惑全部有了答案,不過幾個時辰,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有了還等著她迴去的父皇和親人、還有疼她愛她的落塵。


    她想,是時候做新娘了。


    斜睨到不遠處古樹背後細微的動靜,她側頭驕傲的抬起下巴道:“還不出來?都跟了我這麽久了。”


    “老大。”“老大。”


    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沫小妖迴頭。雪、蒼、冥、昕依次從古樹後麵走了出來,神色很是憂傷。


    “幹嘛?活見鬼啦?一個個跟哭喪似的。”


    “老,老大。一路順風。”“我們會想你的。”“你永遠都是我們的老大。”“老大,我們愛你。”


    沫小妖皺了皺眉。該死的,他們如此難受是因為錯以為她要走了啊?!


    “誰說我要走了?”


    “您,您不走了?”


    “靠!我好不容易受到你們四個笨得不像話的兄弟,我為何要走!”


    這樣的答複讓他們四個驚喜不已。門主讓他們一路上護送著老大,他們還以為,還以為老大一旦去了末鏡之端就再也不迴來了呢!現在好了,他們可是要第一時間告訴門主。要知道,早上門主絕望的就像死屍一樣!


    “你,冥,你要去幹嘛呢?別想著偷偷跑去告訴那弱受!哼,想起那該死的赫連落塵就來氣,竟瞞著我這麽多事!看我迴去不好好的收拾他!對了,冥,你替我跑一趟慕靈國,邀請慕靈國的老皇帝來玄月堡。就說,就說她女兒要出嫁了,叫他多帶些嫁妝,千萬別寒磣了。”


    “什,什麽?”


    四人皆極不可思議的望向沫小妖。嫁、嫁妝?那是不是說,老大,老大答應了門主的求婚?!如是想著,雪激動的上前環抱住沫小妖,興奮的雀躍著。


    “夠了夠了,你們三個也別閑著。距離十八隻有七天了,大婚的事就交給你們幾個了。聽著啊,你們老大我終於把自己這個老處女嫁出去了,你們可得將婚禮辦得有聲有色、熱熱鬧鬧的,明不明白?!”


    “是!”“是!”


    伴著大家開心的迴答,沫小妖迴到了玄月堡她和落塵的院落。


    還是她走時的模樣,赫連落塵還是那個姿勢躺在軟榻上,隻是滿臉的淚痕,刺痛了她的眼。夕陽都西下了,壓根就沒被迷中的人還不願意醒來麽?伸出右手,她緩緩的撫上他的臉,卻被他緊緊的圈在手掌心。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


    “我等了你十三年,你來了三個月不到就要走。你怎麽狠心、怎麽狠心?”


    這聲音,帶著明顯的哭意。看著他如此悲傷的模樣,沫小妖的淚止不住的往外湧。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故作兇狠。


    “誰說我要走了?”


    言罷,麵前的人似乎怔了一下,停止了哭泣。


    “你若是再不睜開眼,我就真得走了,再也不會來了!”


    話還沒說完,一個顫抖的懷抱便緊緊的將她環住。熟悉的溫暖的氣息傳來,伴著他慌亂的心跳聲,她聞到他淡淡的桃花香。


    安寧、美好,是她永遠的不舍。


    “不,不要離家我。求你,妖兒,不要,不要離開我。”


    斷斷續續的哀求讓沫小妖忍不住淚流滿麵。她溫柔的輕撫他的後背,迎上他泛著濃濃水霧的大眼。


    “傻落塵,我知道了,我什麽都知道了。我知道我的有緣人就是你;我知道我的繡娘也是你;我還知道四月十八日和我大婚的人也是你。”


    被她擁抱著的人身子狠狠一顫,他極難以置信的望著沫小妖,震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還將我的心頭血給了尊者。如此一來,我們生生世世、永永遠遠都在一起。可好?”


    麵前的人在呆愣了片刻之後,終於明白了妖兒的意思。他欣喜異常的捧起梨花帶雨的臉。細細的親吻她臉上的熱淚,激動的重複。


    “好,好。”


    可沫小妖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哼,她可還是要算賬的呢!猛的一計拳頭打在他結實的胸膛,她雙手叉腰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可是你騙了我這麽久。說,你該如何補償我?!”


    “妖,妖兒要如何補償?”


    “哼!”沫小妖陡然欺身將他壓於身下,淘氣的輕咬他的耳垂,誘哄到,“那就拿你自己來補償。不過,我要所有的姿勢,而且,不準求饒、不準喊停!”


    ……


    一炷香的時間過了;一個時辰過了;一整夜的時間過了。


    又是整整的一日一夜。


    院落外,準備要送吃食的雪聽著那讓人羞紅的嬌喘和低吼,訕訕的放下托盤走開了。不遠處,另外三人正在下注。


    “你,你們太過分了!居然拿門主和老大的房事來下注?也不怕被雷劈?!”


    蒼不看她,隻是猶豫著將銀兩放到了老大這邊。老大是她的偶像,他相信,最後一定是老大力壓門主!


    雪思考片刻後,也將身上的銀兩放到了老大這邊。如此一來,就是二對二了。昕抬眼斜一眼房內不眠不休的二人,猥瑣一笑。


    “話說,這聲音可真好聽!”


    冥蹙了蹙眉,不解的詢問:“你是說門主還是老大?”


    ------題外話------


    恭喜自己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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