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載之前,天地已生,民智未開,有妖獸橫行,肆虐人間。有大能者念眾生之苦,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當奮起而爭,以武入道,逆天改命,遂開壇授法,傳道百年。百載後,武道興,世人感其恩德,共尊其為神,並將這片大陸命名為武神大陸。


    武神大陸廣袤無邊,在大陸某個偏僻的角落,有一座黃石築成的小鎮,名為黃石鎮。黃石鎮一手拉著青山,一手牽著綠水,靜臥在靄煙籠罩的古老土地上。山是漢子一樣的山,水是女人一樣的水,山的敦實淳樸,水的清澈悠然,賦予小鎮別樣的景致和風情。


    黃石鎮zhongyāng有一條長亭街,街東首有一條烏衣巷,巷中牆高院深,青石鋪地,飛簷畫棟,氣象森嚴,盡顯富貴本sè。


    烏衣巷口有一座占地剩廣的府邸,門前牌匾上書“葉府”二字,筆走龍蛇,氣勢非凡。府邸正門寬約兩丈,足夠十數人並行入內。兩扇黑漆銅門後,樓閣重重,迴廊道道,水榭歌台,畫棟雕梁。院中一盆一景,皆jing美異常,梅蘭竹菊,鬆柏楓荷,涼風習習,形態各異。仆役丫鬟穿梭其間,不見喧嘩,步履從容,法度森嚴。


    在府邸一角,有一座duli庭院,名曰“雪落閣”。然而此時嚴冬已過,chun意正濃,院中處處蕩漾著和煦的chun光,分外怡人,忽又雲行風起,讓人沒來由地湧起一絲惆悵,升起“小院閑窗chun已深,重簾未卷影沉沉”之感。


    “聽說三少爺前兩天練功走火入魔了,發了失心瘋,最後被家主關在院落內,誰都不讓見。”有兩個青衣小廝路過雪落閣,其中一個好奇地往緊閉的大門打量了一眼,輕聲道。


    “噓!你可別亂說,家主可是說,三少爺前兩天辟丹成功,目前正在靜修調養身體,所以不宜被打擾。”另一個小廝立即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眨了眨眼道。主子們的事,無論怎樣,都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亂嚼舌根的。


    “哼,這你也信?”先前那小廝見他不相信,停下腳步,得意道,“我跟你說,這可是我親眼看到的。當時我就在這附近幹活,突然從院內傳來三少爺一聲大喝,嚇了我一個哆嗦……接著就聽三少爺大聲說著一些奇怪的話,念叨一些陌生的名字,最後竟然說葉家被滅門了,你說這不是失心瘋是什麽?……嘿,你的眼睛怎麽了,進沙子了?怎麽一直眨個不停?……”


    另一個小廝見他這麽不識趣,心中暗歎一聲,也不再眨眼,而是朝他低頭躬身道:“三少爺!”


    “你喊我什麽?三少……”第一個小廝說到這突然反應過來,後背頓時冒起一股涼氣,他遲疑地轉過頭,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背負著手靜站在他身後。他看了看依然緊閉的閣樓大門,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孤傲少年,臉sè扭曲道:“三……三少爺,您怎麽出來了……不是,我是說,您這麽在這……不是,我是說,是說……”


    “活都幹完了?”少年淡淡道。


    “還……還沒……”那小廝結巴道,額頭後背已經開始泛出冷汗。


    “那還待在這幹什麽?”少年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是,是,我馬上就去幹活,馬上!”那小廝如蒙大赦般與另一個小廝快步離開,隻剩下少年一人依舊佇立在原地。


    少年抬頭看向深邃遙遠的天空,腦中又浮現出幾天前的一幕——


    雪落閣。靜室。蒲團。熏爐。


    熏爐中燃起嫋嫋青煙,給人一種靜謐之感。


    蒲團上盤坐著一少年,他雙手結印,雙眼微閉,胸膛輕微起伏著,一唿一吸,極有節奏感。他的身周,一絲絲微不可查的天地元氣仿佛受到牽扯一般,緩緩滲透進少年體內。


    武道,是修人體神藏,求肉身極限的過程。


    武道的第一個境界稱為辟丹。辟丹者,固本培元,引天地元氣淬煉滋養體之心、肝、脾、肺、腎五髒,進而活化全身肌肉血脈,在一次次的極限中強化身體,慢慢激活閉塞的丹田,到得一定程度即可一鼓作氣,開辟丹田氣海。


    “數年的厚積薄發,成與不成就在此一舉了!”


    少年凝神緩息,引導體內的天地元氣向著丹田湧去,不斷衝刷著丹田壁障,在少年持之以恆的努力下,那層壁障慢慢變薄,終於,少年似乎聽到啵的一聲,丹田開,氣海成!


    少年睜開微閉的雙眼,內視丹田,發現有一股淡淡的氣流緩緩從丹田氣海流出,途徑全身各處肌肉、骨骼、經脈、穴道,直達四肢百骸,又緩緩返迴,重新流入丹田,周而複始。


    “成了……啊……什麽東西……”少年臉上的笑容還未展開,就緊緊捂住自己的腦袋嘶吼起來,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記憶開始閃現,內容竟然是——


    “什麽?葉家不過是黃石鎮四大家族之一,怎麽會是玉溪城霸主?”


    “我父親怎麽會是葉家長老?爺爺怎麽會是太上長老?他們怎麽會死?”


    “蔣婉是誰?……我竟然被李昊天打成廢人?”


    “不,葉敏,不要……啊,方天,我要殺了你……”


    “葉家竟然被滅門了?”


    ……


    良久之後,少年頭部的疼痛開始緩解,但他仍呆呆的,因為他的腦海中竟多出了一段記憶。記憶中的主人公和他一樣,也叫葉秋,而且他們竟擁有同樣的親人,連所處的環境也差相仿佛,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就在這時,葉秋耳邊傳來一聲歎息,他四下環顧,卻什麽人也沒看到,仿佛這聲歎息來自天外。葉秋急切道:“你是誰?你給我出來?”


    又是一聲歎息傳來,葉秋麵前突兀浮現出兩道模糊的身影,然後這兩道身影漸漸凝實,化作兩個二十許青年模樣。他們的樣子和葉秋酷似,好像十年後的葉秋,隻是一個很是蕭索落寞,另一個則神情中透著威嚴。後者的目光深邃而淡然,他並不看向葉秋,而是看向遙遠的天際,歎息道:“他成功了。”


    落寞“葉秋”的目光掃過室內盤坐的葉秋,繼而落在威嚴“葉秋”身上,開口道:“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威嚴“葉秋”伸手朝他額頭一點,落寞“葉秋”閉目感悟片刻後,睜開雙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一絲自嘲,一絲解月兌,隻聽他喃喃道:“原來如此……”便不再言語,而是看向窗外,沉浸在他自己的迴憶中。


    “你究竟是誰?”葉秋再次問道,他從小到大見過許多離奇的事情,但所有加起來都不如這短短的瞬間給他的震撼來得大。


    威嚴“葉秋”看向葉秋,好似在審視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最後點頭道:“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


    無視葉秋不解的目光,他緩緩道:“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前世,甚至前世的前世,也可以把我當做你的未來。但這些都不重要,你隻需要知道,我就是你的命!不要問為什麽,時候到了你自會明白,現在不說也是為你好,他,正在看著呢。”


    正當葉秋在困惑這個“他”指的又是誰時,威嚴“葉秋”環顧四周,若有所思道:“看來你的處境並不怎麽好。”


    葉秋聞言一震,頓時明白他話中所指,心下駭然,他怎麽知道?


    黃石鎮有四大頂尖家族,分別是葉家、何家、周家、孫家,然而這隻是幾年前的排序,現在的順序是——何、周、孫、葉,而葉家衰敗的根源在於三年前的一場禍事……


    看到葉秋陷入沉思,威嚴“葉秋”語帶可惜道:“沉淪中的我無法掌控命運,隻能給你一段不完整的記憶,這段記憶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被篡改,就靠你自己去挖掘了。除此之外,我還要給你一樣東西,這是你將來麵對他的本錢。”


    葉秋本想問威嚴“葉秋”屢次提到的“他”是誰,但想到他先前的話,就熄了這個念頭,如果可以說的話,他一定已經告訴自己了。雖不理解,但葉秋選擇接受。


    “你要給我什麽?”葉秋似懂非懂道。


    “他。”威嚴“葉秋”指了指落寞“葉秋”道。


    “他?”葉秋看向依然沉浸在迴憶中的落寞“葉秋”,心中困惑道。


    威嚴“葉秋”點了點頭,也不解釋什麽,而是轉向落寞“葉秋”道:“你準備好了嗎?”


    落寞“葉秋”迴過神來,灑月兌一笑,道:“我還有選擇嗎?”


    他深深凝視了葉秋片刻,道:“你比我幸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好好活下去!我是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啊!”


    說完,落寞“葉秋”頗為留戀地看了這世界最後一眼,然後在葉秋驚愕的目光中化作點點光斑開始消散,隻餘下一簇微弱的火苗,還未待葉秋看清,這簇火苗就直奔葉秋腦門,毫無阻礙地進入其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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