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誰是誰的英雄(2)


    仲裁官抬起上身,張口想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睜大了雙眼,飽含恐懼地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無光短刃。握著短刃的手隱藏在黑色手套中,卻依然彰顯出修長的線條和極度的穩定。仲裁官同樣精通人體結構,知道短刃的刃鋒已經刺破了一點心髒的外膜,隻要他或者是蘇稍有動作,就會在他心髒上留下不可修複的損傷。所以,他就保持著半抬上身的辛苦姿勢,僵硬。


    “誰在鎮裏?”蘇低聲問。


    “是……是薩頓大人,高級司刑人。”仲裁官極力保持身體的平穩,然而胸口的血線在無聲流淌,蜿蜒入地,給了他極大的壓力。生與死不是太大的問題,但始終停留在死亡線上卻令他瀕於崩潰。


    “我沒聽說過梅迪爾麗身邊有個叫薩頓的家夥。”蘇緩緩地說,短刃輕輕刺入一毫米。這是微不足道的距離,但相信仲裁官能夠感覺得到。


    蘇知道審判所的品級,在各級仲裁官之上,是持刀者,持刀者之上是司刑人,再向上就是三巨頭。由始至終,梅迪爾麗身邊就隻有持刀者佩佩羅斯一個高階隨從。


    “薩頓大人不屬於梅迪爾麗閣下,他……他隸屬於米修司閣下!別殺我……唔!”


    “光暗天秤……米修司?”這個名字在蘇心底掠過。他輕輕拔出短刃,然後才鬆開捂緊仲裁官口鼻的右手。


    在過去某個時代,米修司的名字曾和比斯利、彼格勒.薩倫威爾同樣響亮,而後同時暗淡,因為梅迪爾麗的突然崛起。雖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暮光決斷彼格勒已經隕落,但梅迪爾麗以無可抗拒之姿強奪審判鎮這段曆史廣為圈內人所知,有心之下,蘇也知道了這段曆史,自然知道米修司的屬下出現在審判鎮中,很難稱得上善意。


    鮮血不停地湧出,染深了仲裁官製服中央的血色豎條裝飾。


    蘇已經離開了荒棄的後園,從側方向兩名趕過來的仲裁官無聲接近。他的動作遵循著奇異的節律,每一次心跳,每一下落步,都與其中一名仲裁官一模一樣,完美契合。


    “等等!”那名仲裁官猛然停住了腳步,並且叫住了同伴,他臉色蒼白,唿吸開始變得急促。


    同行的另一名仲裁官有些奇怪,問:“怎麽了,傑米?勒伏好象出了事,我們得趕快過去看看,大人可沒什麽耐心……噢,不!你的影子!”


    傑米駭然迴頭,猛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上竟然有兩個頭!他的思維刹那間凝滯,而後才明白過來,猛然轉頭,望向了另一側,果然看到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出現,正與他並肩而立,兩人的肩膀幾乎要碰在一起!


    然而,就在傑米想要暴起反擊的時候,一縷麻木從胸膛內開始蔓延,幾乎在他感覺到的那瞬間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所有的血都在倒流而迴,然後從四分五裂的心髒中噴出,滲入髒器間隙。


    蘇看向另一個目瞪口呆的仲裁官,低聲問:“薩頓在哪?”他的右手依舊握緊軍刀刀柄,刺入肋骨的軍刀則支撐著傑米的身體,讓他沒有倒下去。刀鋒微微偏側了一個角度,巧妙地封住了傷口,讓血沒有立刻流出來。殘餘的生命力讓傑米張著口,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有圓睜著充滿恐懼的雙眼,身體發出垂死的顫抖。


    還活著的仲裁官隻覺得喉嚨中已沒有一點水氣,幹得如同裂開。傑米的臉傳遞了太多的恐懼給他,讓經驗豐富的他也出現了刹那的慌亂。


    這足以致命。


    他眉心間忽然多了一個深邃的彈孔,驚愕的表情就此凝固。在這一刹那,他才明白,蘇根本就不想要答案。


    蘇望向小鎮中央的破舊教堂,輕輕抽出軍刀,收起手槍,向側方跨步,隱入重重房屋中。


    審判鎮上是亮著路燈的。這些古老、破舊的路燈散發著慘淡的灰藍色光芒,為鎮上平添幾分詭秘與淒涼。或許由於電壓不穩的原因,所有的路燈都忽明忽暗,在它們的暗淡燈光下,幹枯的樹木、塌了一半的柵欄,以及扭曲的燈杆,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跳動著宛若有生命的影子。


    鎮上是有風的。森冷冰寒的夜風每次吹過,都會帶起幾盞路燈晃動搖曳,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吟。於是破損的建築和鬼魅般的影子都在這個時候變得更加興奮,招搖出重重疊疊幢幢迴轉的姿態。


    惟一有著正常燈光的地方,就是鎮中央的教堂。並不算寬大的祈禱廳中,那些久曆歲月風霜的坐椅都被暴力拆除,胡亂扔在兩旁,清出來的空地上站著十幾個人,四盞漂浮在空中的能源燈將教堂內部映照得前所未有的亮。


    祈禱台上,梅迪爾麗那張冰冷、粗獷、沉重的鑄鋼座椅已經被挪到角落裏,或許是清場的人員看到這張座椅,就會聯想起梅迪爾麗的恐怖手段,這張座椅被恭敬地擺放著,和那些胡亂堆放、損毀的木椅命運迥然不同。


    原本擺放鑄鋼座椅的地方,已經被挖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方坑,坑中竟然積滿了血漿!血漿翻湧不定,象是在沸騰著。


    在方坑的四角,各跪坐著一個全身籠罩在血色紅袍中的人,他們雙手交叉置於胸前,輕聲而迅速地頌禱著詭異的咒言,而隨著他們的祝禱,從血池中升起四根細細的血線,注入到他們口中。


    血池中不時會升起一團深紅得發黑的霧氣,在祈禱台上盤旋迴繞,然後再緩緩迴收。當血霧籠罩台麵時候,四個裹在紅袍中的人都在身不由已地顫抖著,祝禱聲也有了顫音,那條細細的血線也變得時斷時續。


    在祈禱台前,一個麵容陰沉的高瘦男人冷著臉站著,盯著祈禱台上的苦苦堅持著的四人,臉色陰晴不定。在他身後,七八個人站成一個弧形,如眾星捧月般將他拱衛在中央。祈禱廳的另一側,從廊柱上垂下幾根黑索,末段分別係在佩佩羅斯的手足上,將她懸掛在半空。在這冰冷的寒夜,佩佩羅斯卻無感覺不到半點寒意,因為身體上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她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新新舊舊疊在一起,有些血跡已經幹涸,還有些仍在向外滲著血。


    “佩佩羅斯,隻要你肯告訴我破解血池的方法,我可以保證,你會得到米修司閣下座前司刑人的位置。”高瘦男人轉頭盯著佩佩羅斯,冷冷地說。


    佩佩羅斯哈哈大笑,說:“薩頓,你又在做夢了!別說我根本不知道破解的方法,就是知道,我會告訴你嗎?”


    薩頓陰森森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麽,他身後另一個肌肉虯結、臉上一道橫疤的壯漢卻暴怒起來,喝道:“佩佩羅斯,薩頓大人寬宏大量給了你一條活路,你別不知好歹!我已經玩膩你了,你是不是想試點新花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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