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平淡五


    帕瑟芬妮依然在廚台前忙碌著,根本沒往門口多看一眼。然而僅僅是個背影,已經足以讓這壯漢呆立原地。在人生數十年中,作為社會最底層的一個小人物,他何曾見過如此美麗的身影?而站在帕瑟芬妮身邊的蘇,卻是被忽略了。


    “嘿!看到什麽了走不動路?快點讓開,讓老子也看看!”另一個滿身刺青的瘦高大漢推開了攔路的壯漢,走進了車庫。他頓時也呆了,喉節上下滾動,咕嘟一聲吞下一大口口水,怔怔地說:“真他媽的是個美人!”


    聽到這一句,一群潰兵頓時你推我擠,湧入改造過的車庫。他們身上沾滿了血汙和泥濘,頓時在擦得幹幹淨淨的地板上留下大片肮髒的腳印,看得蘇眉頭微微一皺。車庫內已經經過了完全的改裝,而且重新粉刷過,角落裏是一張床,床頭櫃上還插著一瓶新采摘的雛菊,顯得十分溫馨潔淨。這裏是蘇和帕瑟芬妮共同清理整治出來的家,地板衛生都是帕瑟芬妮清洗打掃出來的。


    看著這些潰兵踐踏著帕瑟芬妮的辛苦成果,蘇忍不住推翻了原有的計劃,站了起來,攔在了潰兵之前,隔斷了十幾道投注在帕瑟芬妮身上的滾燙目光。這樣一來,潰兵們才算是注意到了蘇的存在,頓時聲浪湧動。


    “這家夥是誰?”


    “誰知道是個什麽東西!不過長得還真不錯!”


    “是啊,仔細看的話,好象比邊上的那個小妞還漂亮些!”說這話的家夥,臉上的垂涎表情根本不加掩飾,分明表現出了性取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大,心底中那份莫名的不安也就悄然消失。起哄和從眾,一向是很好的克服恐懼的方式。與此同時,他們手裏的武器反而不能提供哪怕是最低限度的安全感。


    吵鬧中,帕瑟芬妮依然耐心地煎著蛋餅,而蘇則站在她身邊,平靜地看著一群不請自來的客人。終於有人感覺到了情況和氣氛有些詭異,不過握在手裏的霰彈槍還是有存在感的,這讓他喊出了多日以來已經非常熟練的台詞:“你們還傻呆著幹什麽!不管男的女的,都把衣服脫了,到那邊趴著去!大爺們玩得開心了,說不定就會饒你們一條命!”


    蘇忽然笑了,站了起來。卻並不是象暴徒潰兵們吩咐的那樣脫光衣服,把屁股準備好,而是走向他們,說:“你們總算給了我一個理由。”


    理由?這是什麽意思?潰兵們於驚訝中互望著,還沒有弄明白狀況,但都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的地方。


    不過蘇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身影一閃間已經出現在最壯碩的一名敵人麵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腹部!這一拳不光瞬間擊爛了他的腹肌,還砸斷了他的脊椎,在壯漢後背上突出了一個拳頭形狀。蘇這一拳已經斷了壯漢的生機,卻又不會讓他立刻死。這批潰兵的手上早不知道有多少鮮血和人命,一擊而殺不是懲罰,而是難得的仁慈。


    蘇抬起左手,擋住了壯漢不由自主前傾的額頭,不讓他碰觸到自己的臉。一方潔淨而美麗,另一方則是肮髒猙獰,兩張臉對比之鮮明,宛若兩個極端的世界。


    仿佛散步般,蘇已經繞過了壯漢,從兩名潰兵間掠過。他們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聽見成片的骨裂聲,然後難以承受的劇痛從身體各個角落傳來,立刻讓他們意誌崩潰,而身體就在這個時候失去了指揮,軟軟地癱倒。這個過程中,碎裂的骨片不斷刺破身體組織,帶來了更多的痛苦。


    轉瞬間,蘇已經繞著所有人轉了一圈,然後迴到原處,安靜地看著宛如雕像般僵立的眾人,眼中卻盡是淡漠和冰冷。


    片刻後,車庫的門打開了,蘇走了出來。他拖著兩具還在蠕動抽搐的人體,來到幾百米外的一個垃圾堆,把屍體拋了上去。然而悠閑地迴到車庫,再拖出兩個人,如是反複幾次,才算把所有的潰兵都扔到了垃圾堆上,然後蘇迴到了車庫,就再也沒出來。


    遠方,一個望遠鏡頭追著蘇,把所有的景象都收在眼裏,直到車庫的大門關上,鏡頭才再次移動,落在了被拋在垃圾堆裏的屍體上。潰兵們的身體很完整,看不出多少折磨痕跡,但是麵容卻完全扭曲著,顯示出在死前承受了無法負擔的痛苦。他們可都是老兵!尋常的傷痛根本不可能影響到他們的戰鬥,甚至不會讓他們表現出來。


    一想到這點,持著望遠鏡的手即刻輕輕顫抖了一下,隨後又變得穩定。望遠鏡緩緩收迴,一個偏瘦的男人把望遠鏡收在懷裏,借著廢墟的掩護向四麵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退出了藏身的廢棄小樓,借著昏暗的天色,匆匆向遠方走去。在幾公裏外,另一個健壯威武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了那裏。他並不是特別魁梧兇惡,但身上由始至終在散發著濃鬱的血腥氣,讓匆匆趕來的瘦小男人臉色微變,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了距離。


    “傑瑞,情況怎麽樣?那兩個嫩家夥好對付嗎?”中年人問著,口氣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些許居高臨下的傲慢。


    “很不好對付,將軍。試探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卻隻在裏麵呆了不到三分鍾。我沒有看到具體的戰鬥過程,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沒有爆炸,也沒有槍聲。”瘦小男人恭敬的說。


    中年男人露出沉思的模樣,緩緩地說:“那批家夥可是有八個人。這麽說,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使用武器,就都被幹掉了?”


    “應該是這樣,而且……”瘦小男人有些欲言又止。


    “而且什麽?”


    “死了的人,外表看不出太多的異樣,至多有些小變形,應該是斷了幾根骨頭。但是他們臨死前的表情都非常痛苦。”瘦小男人仔細地斟酌著用詞。


    中年男人冷靜的表情即刻變了:“那些人原本都是洛希家族黑蜘蛛戰隊的戰士,還有兩名高階軍官。他們可都不是軟蛋,而且前後隻有三分鍾時間……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絕對沒有!”瘦小男人很有自信,其實中年男人也對他有信心。一個感知域達到六階的偵察兵,所觀察到的情況絕對有說服力。隻不過把今晚的情景聯係到以前得到的情報,就會得出些不那麽令人愉快的情報。


    “前麵的兩批人好象死得都很正常,至少看起來很正常。這一批人能力要超過前麵的人很多,卻死得這麽痛苦……難道,他是想給我們看看?”中年男人的臉色有些不那麽好看了。


    瘦小男人即刻說:“不一定是我們,這幾天我在周圍至少發現了四五撥人。其中隻有一個厲害的家夥或許能發現我,其它的可都是些菜鳥!”


    中年男人臉色稍微舒緩了些,說:“算了,我們放棄這裏。說不定他已經發現我們的存在了,不能冒險。現在離開的話,也許他還要忙著處理其它幾撥人而顧不上我們。能夠瞬間幹掉黑蜘蛛八個人的家夥,我們暫時還惹不起。”


    “可是如果能夠集合我們所有的人,也不是幹不掉黑蜘蛛。”瘦小男人有些不甘心。


    “你說得對。但我們可沒辦法讓黑蜘蛛一槍都放不出來。”中年男人冷冷地說,一下子就讓瘦小男人清醒了過來。不過他仍然有些不甘心,畢竟那對男女哪怕是身無分文,他們本身就價值連城。於是他小聲提議:“將軍,要不我們把情報轉給其它的組織?應該也值不少錢。”


    中年男人皺眉思索了一會,搖了搖頭,說:“別做這種沒意義的事了,我們即刻撤。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這裏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安全。”


    “可是我們又能去哪?現在到處是議長的軍隊,女皇又根本不管我們!”瘦小男人明顯有著很強的怨氣。


    中年男人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我們去投靠議長。雖然現在已經是戰爭末期,不可能有什麽好的待遇,但總是能活下去的。”


    瘦小男人想了想,說:“您說了算,將軍。”


    兩人逐漸在黑暗中遠去的時候,猶能聽到瘦小男人對女皇喋喋不休的抱怨。昏暗的天幕下,就在兩人剛剛站立交談的地方不遠處,一塊石頭忽然自行翻了個身,從下麵爬出一隻拳頭大小的巨蜂,閃爍的複眼盯著遠去的身影,片刻後才騰空飛起,消失在夜幕深處。它沒有跟上去,因為剛剛得到的命令是不必這麽做。潛伏的地方距離兩個人還不到十米,但是那感知域達到六階的偵察兵卻完全沒能發現它。不過這樣說並不準確,準確的說法是他已經發現了這隻巨蜂,卻忽略了過去。在他的感知中,巨蜂的生命反應和一隻在地下努力工作的螞蟻十分類似。而這樣的生命反應如果也要在意的話,則意味著要處理上萬個信號。假如瘦小男人的感知域能力範圍再寬上十幾米,甚至可能再上一個數量級。畢竟在這顆星球上,各式各樣的變異昆蟲可以說是最能夠適應環境的生物了,它們的數量甚至比戰前還要多。


    在同一時刻,變異巨蜂所看到的影像和聽到的聲音已經在蘇的大腦中完整浮現。蘇並沒有分配給這幅影像哪怕是1%的注意力,實際上同時在腦海中呈現的數十幅影像加在一起也沒能分走他1%的注意力。蘇現在大半的心思都在帕瑟芬妮身上,小半心神則放在餐盤中的蛋餅上。蛋餅非常美味,在有著諸多幹擾的情況下火候也是恰到好處。帕瑟芬妮並不經常下廚,卻不妨礙她的廚藝精湛,聰明的人隻要稍稍用心,就可以把任何事都做得很好。不過蘇所麵對的挑戰很特殊,他要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夠把過於敏銳的感知能力給壓製下去。比如說,一塊蛋餅入口,意識中浮現出的卻是組成它的化學成份的話,那麽誰都不會感到愉快的。蘇甚至還要控製住自己的身體,才能夠確保蛋餅順利進入胸腹間的消化腔。不然的話,恐怕還沒到喉嚨,蛋餅就會被徹底分解吸收了。其實它進入消化腔的命運也是一樣,會在瞬間被能量引燃,從而最大限度釋放出所包含的能量。


    “好吃嗎?”帕瑟芬妮一手支著下頜,看著蘇,問著。


    “你做的當然好吃。”蘇微笑著迴答。


    帕瑟芬妮哼了一聲,用勺子在蘇頭頂敲了一記,這才對付自己盤中的東西,說:“哼!越來越會說話了。”


    蘇左手拿著叉子,隨性地對付著盤中食物,右手卻伸過,悄悄握住帕瑟芬妮的手。她同樣用一隻手拿叉子,隻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一餐晚飯,於寂靜無聲中度過,天色早就暗了,房間中亮起了燈光,不很明亮,卻柔和溫暖。在燈光下,帕瑟芬妮的臉上忽然泛上異樣的暈紅。她感覺得到,蘇的手越握越緊,也越來越熱。


    驀然間,昔日兩人第一次不分彼此時,那句玩笑話流入心頭。帕瑟芬妮忽然一驚,不知為什麽,皮膚上細細的絨毛都根根豎了起來。她不及細想,右手的叉子已經刺向蘇的胸口,同時長身而起,一膝撞向蘇的小腹。


    蘇的手握得很緊,緊得讓她掙脫不了,而臉上的微笑依舊,隻是眼神中多了許多熾烈的東西。他左手略揮,就擋住了帕瑟芬妮的攻擊,然後是淩厲反擊。


    啪的一聲,帕瑟芬妮重重地摔到了床上。


    看來,兩個人都想到了那句玩笑話,這算是一種默契吧。


    看著從容不迫走來的蘇,帕瑟芬妮的心跳得幾乎從胸口迸出來,她沒來由地慌張著,甚至不敢去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本能促使她一躍而起,淩空撲向蘇。她攻勢如潮如雨,力量迸發如狂,卻都向著蘇身上並不致命的地方攻去。這種攻擊是不會傷到蘇的。但是蘇速度忽然快了一線,瞬間與帕瑟芬妮貼到了一起,然後她又摔到了床上。


    帕瑟芬妮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蘇,聲音都有些顫抖著說:“蘇,商量件事吧!”


    “什麽?”蘇並沒有停下,兩步已經到了床邊,伸手去捉帕瑟芬妮。她象個驚惶失措的小女孩般躲著,卻不能使自己避開魔爪。


    但她還在作最後的掙紮:“我,我要在上麵……”


    蘇已然壓了下去,聽到帕瑟芬妮從喉嚨中吐出一聲近乎哀叫的呻吟後,才說:“可以,隻要你打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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