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李嬋呢,她同樣是中了‘七顏’,會不會此刻也在某處複生了?


    他此刻的神經高度緊繃,無數念頭一閃而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白衣男子聲音突然一變,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位胡夫人……”


    鳳漣的心再次咯噔一下,忽而一片澄明,忍不住脫口而出:“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白衣人這才站起來,把臉轉向鳳漣:“沒錯,是我,鳳捕頭總算想起來了。”


    鳳漣目色一沉,緩緩道:“我早該想到……”


    他話語輕緩平穩,聽不出情緒。


    白衣人身子卻微微一怔,就這瞬間,他感覺到了對方強大的真氣和濃重的殺機。


    “別這樣想,就算你如何生氣,也得抓活的,就算不為你自己,好歹也為胡定芳胡大人……”


    白衣人的話確實起了作用,下一秒鳳漣便冷靜下來,冷冷地問:“胡夫人的‘七顏’,都是你提供的?”


    “這……我隻能說,你答對了一半。”


    “什麽意思?”鳳漣隻剩下一個念頭,今晚一定要讓整個案子水落石出!


    白衣人的態度令人捉摸不透,他遞給胡宋鈺一個眼神,胡宋鈺便似丟了魂似地貼向他,繼而兩個大男人無限親熱地依偎在了一起。


    看得鳳漣麵紅耳赤,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齷齪的地方。


    很顯然,這兩人之間有短袖之愛,他當捕快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次親眼所見,此刻的心境無法言喻。


    “幾年前,我有幸在胡府見到了鈺兒,他實在太吸引人了,隻是一眼,我便做了一個決定,他非我莫屬。至於那位胡夫人呢。她一心想要除掉他,我就想,這麽個人兒她不要,我要。所以,我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他輕描淡寫,好像自己真的隻是做了順水人情,有功無過。


    無恥,真是太無恥!任何一個真正了解真相的人都會如此說,鳳漣更不例外,他懶得理這些廢話。


    “那些藥……”


    他還未來得及繼續問。便被白衣人打斷:“鈺兒。乖。你先迴去,我一會兒就迴來陪你。”


    看著胡宋鈺依依不舍地背影,鳳漣不竟嗤之以鼻:“剛才還說順水推舟,怎麽。接下來的談話,鈺兒就不能聽到?”


    “鳳捕頭果真名不虛傳,看來在你麵前,沒必要藏著掖著。”白衣人不狡辯,大有一副全盤托出的姿態。


    “我們繼續,哦,鳳捕頭可要坐下歇一歇?”


    鳳漣不語。


    “好吧,既然如此,站著也好。在此之前。胡夫人給鈺兒下藥已有一段時間了,我無非做了兩件事,換藥和加藥,就這麽簡單。”


    “哼,藥方果真出自你手。”


    白衣男不接話茬。兀自道:“雖然胡夫人沒想要鈺兒的命,但若真遂了她的願,好好的一個妙人兒定會精神錯亂,我呢,不過是想救他一命,唯有死而複生,才能逃離她的魔抓。”


    “假仁假義!你給鈺兒服的都是什麽藥?是你把他變成今日的模樣,對不對?”


    鳳漣忽然想起一個細節來,胡宋鈺原先對通房丫鬟青巧有過一段癡迷,他怎會是天生的斷袖?


    但那些原本該是女人食用的藥丸和藥丸中無人知曉的兩味至陰之物都在告訴他,胡宋鈺之所以如此,定是受了藥物的影響,生理和心理都產生了變化。


    白衣男一眯眼,以極其危險地目光打量著鳳漣:“果真厲害!聰明的腦子,加上這副好模樣,我都快迷上你了。”


    這句話對鳳漣來說可是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什麽冷靜沉著,通通滾一邊兒去。


    他一運真氣,利劍“唰”一聲出鞘。


    白衣男深知危險,一個飛身,退出去幾米。


    鳳漣正欲淩空而起,誰知還未跨開步子,便覺得胸口莫名的一陣抽搐,劇痛傳遍了每一個細胞,瞬間起了一層冷汗,手中的劍搖搖欲墜。


    怎麽迴事?


    他腦中轟一下炸開了鍋,看向那燃燒正旺的香爐,白煙似幽靈,手舞足蹈、咧嘴嘲笑著他。


    他居然如此不小心,中了圈套!


    鳳漣好不甘心,試圖再運真氣,這次狀況更加嚴重,丹田稍稍用力,口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血。


    胸腔似乎要被撕裂了,緊接著一陣耳鳴,眼前隻剩下團團白色。


    世界在飛速旋轉,下一秒,手中的劍“哐當”落地,整個人快要死過去。


    等他清醒時,白衣男正在替他擦拭嘴角的鮮血,動作溫柔仔細。


    他一驚,本能地準備反擊,誰知手腳竟不聽話了,軟綿綿地垂著,動彈不得。


    “別再動怒了,否則會要了你的命,我會心疼。”白衣男蹙著眉,一副既生氣又心疼的模樣。


    “魚。玄。機!你……”鳳漣發現自己還能發聲,從牙縫裏狠狠擠出幾個字來。


    “總算肯喊我的名字啦,放心,等你吃了我的藥,便什麽都不會再記得,沒有痛苦沒有仇恨,跟我的鈺兒一樣。這樣,既然你已經快是我的人了,為了讓你的過去死個痛快,你想知道什麽,我統統告訴你就是了,千萬不要動怒。”


    鳳漣讀到了危險的信號,他必須挽救自己,他絕不能變成第二個胡宋鈺!


    這裏偏僻,少有人煙,更別說此刻是半夜了,不會有人能救他,但無論如何,必須拖延時間,至少讓身子稍稍恢複,就算做最後的生死一搏。


    打定主意,他緩緩道:“既然如此,我需要清楚地知道整個案子的過程。”


    魚玄機隻當他倒旗投降,欣喜地點了點頭:“好!”


    魚玄機,頌仙鎮最有名,也最神秘的大夫,四海漫遊,行蹤不定,輕易不替人診治。


    胡定芳,一方鎮守,雖身份貴重,但膝下子嗣單薄,花甲之年,唯有一子,卻還是個病秧子。


    李嬋嫁人胡府後,幻想著替胡家開枝散葉,不僅為了胡家,更是為了她自己。


    但天不遂人願,幾年下來,她的肚子卻遲遲不見動靜,便漸漸焦慮起來。


    隨著胡定芳年紀的增長,她若再不爭氣,怕是會孤苦終老。


    雖然名義上有胡宋鈺這個兒子,但畢竟不是親生,而且這胡宋鈺總有意無意間對她表現出敵意來,所以這李嬋怎麽也淡定不下來了。


    大夫換了一個又一個,湯藥喝了一茬又一茬,沒見到任何作用,反而連累了身子。


    最終,她一狠心,就算費盡心思,花光積蓄,也要想辦法請到頌仙鎮的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


    經過一番努力,終於在一日得到消息,神醫魚玄機遊曆歸來,於是想方設法托人攜重金去請。


    不過這事情的發展卻超乎尋常的順利,魚玄機在得知邀請過竟一反常態,一口就應了下來,並在第二日就親自登門造訪,替李嬋診治。


    見魚玄機的第一麵,李嬋便傻了眼,她原以為這位神醫是個須眉白發的糟老頭,誰想到竟是個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的年輕男子。


    她年紀輕輕便為了權勢而委身於胡定芳,要說情愛,實在勉強,幹枯已久的心靈,忽遇這甘霖,怎能不貪婪地吸取,瞬間沁潤飽滿,生機勃勃。


    與此同時,見胡宋鈺的第一麵,魚玄機也傻了眼,那模樣跟他心中的那個人實在是太像了。


    李嬋芳心暗許,頻頻示情,為了進一步接近胡宋鈺,他當然也是順水推舟了。


    你來我往,久而久之,從任何角度看,兩人之間都像是發生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地下戀情。


    “可憐的胡夫人,愚蠢的女人呐!”魚玄機一絲不苟地疊著那沾了大片血漬的錦帕,臉上卻滿是嘲諷的笑意,口氣也相當不屑:“還當真以為我會對她用情,蠢,太蠢。像那樣的俗貨,假裝對她用情都讓我覺得反胃。”


    他收起手帕,在方才地石椅上坐了下來,一手輕撫琴弦,繼續道來:“早就聽聞胡府養了位俊俏小公子,一直沒機會一睹真容。現在看來,我倒是要感謝那個蠢女人,若不是她,我當真是要錯過這樣的尤物了。”


    李嬋被魚玄機迷昏了頭,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實用心,隻當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於是將很多無法說與人聽的心裏話,一股腦兒到給了他。


    這時魚玄機才發現,對胡宋鈺百般寵愛隻是幌子,一心想讓他精神失常才是真。


    她以做藥枕為由,在胡宋鈺的枕頭裏加入了斷腸草,想借此將這顆眼中釘肉中刺除去。


    於是,一個絕妙的計劃出現在魚玄機腦中。


    那正是一年前的時,胡宋鈺忽然大病一場,他便借機像李嬋表意,若是她同意,他願意作為幕後的操手替胡宋鈺看病配藥,運用自己對醫道和毒理的精通,保證在一定時間內,悄無聲息地除掉胡宋鈺。


    李嬋正苦於沒有一個得力的幫手,兩人一拍即合,暗地裏將胡宋鈺常服的健體藥丸換為魚玄機配製的丸藥。


    “斷腸草長期與頭部接觸,很難置人於死地,頂多讓人夜夜噩夢,神經錯亂。不過……這正是我想要的。”很顯然,魚玄機對即將要說的話大有炫耀之意,口吻越發地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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