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離就這樣在這個小村子待了下來,中年人姓藺,以前是個雲遊的醫生,後來在這個無名村落中定居下來。此處位於山脊縫隙之中,人跡罕至,這荒郊野外也就這一個村子,故而未起名字。村裏人在一起相依為命,反倒不像是個村子,更像是個大家族。


    不知不覺間已過十日餘,這一天楚江離正在劈柴,藺郎中走到他身邊遞過去一碗藥水。


    “呐,喝吧!”


    楚江離閉著眼一飲而盡,然後把碗還給他。“藺大叔,你不是說我這個病無藥可治,為何還天天給我熬藥呢?”


    “萬妖林西麵的萬仞山,聳入天際,鮮有人能登上山頂。但每年都有人因為攀登過程中力竭而喪命,為什麽?”藺郎中坐了下來說道。


    “你是在拿我做試驗?”楚江離問道。


    “哈哈哈哈,實話實說,筋脈斷損,神仙難救。但萬物沒有絕對,我這個藥不過是延緩你筋脈的退化進程,關鍵還是要看你的態度和決心,醫者難救失意人!”藺郎中說道。


    “倘若我放棄會如何?”楚江離又問。


    “那怕是過不了多久,你連著劈柴的斧頭也拿不動了!”


    夜晚,楚江離躺在床上無眠,腦中突然蹦出童翎的聲音:“江離哥哥,你在想什麽?”


    楚江離:“想這僻靜之地,了此一生倒也不錯。”


    童翎:“那溫吟,老段,策千秋,還有你師父,這些人你不打算再見了?”


    楚江離:“我估計我都活不了那麽久。”


    童翎:“你就是嘴硬,你別忘了,我可是能讀懂你心事的。白天藺大夫的話,你也聽到了,其實你也很想恢複的對吧。”


    楚江離:“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什麽都瞞不了你。”


    童翎:“藺大夫說萬物沒有絕對,我相信你就是那個萬分之一。”


    楚江離:“真的嗎?但就算我想,該如何做呢?”


    童翎:“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應該是還當自己筋脈完好,好好練功,堅持下去這樣吧。”


    楚江離“嗯”了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悄悄推門出去。深山裏的月色是淡然的,也是無瑕的,在幽靜的深夜更顯得高雅與清澈了,可楚江離依然看到了月光裏那不時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傷感。也許是離紅塵太遠,也許是長久的孤獨,在天空雖然顯得高高在上,卻是如他此時的心境一般空虛與冷寂,憂鬱和沉悶。


    但月亮總會消失,晨曦也會來臨。楚江離慢慢閉上眼睛,借著月色開始吐納。他感覺體內的靈力慢慢升騰,卻在四肢的位置上流轉受阻。而外界的氣息自七竅入體,鬱結於胸,整個周天循環難以圓滿。


    雖是如此,楚江離繼續端坐了半個時辰,逐漸感到疼痛難當。他不再堅持,開始練習金輪決心法...


    此後的一段時間,楚江離白天劈柴喂羊,晚上練功,與藺郎中也逐漸熟絡起來。雖然筋脈的傷痛讓他修煉的難度增加,但他還是咬牙堅持,從一開始的三個時辰,到後來的五個時辰,隨著每天時間的不斷增加,他也愈感吃力。


    這一日,楚江離正在劈柴,藺大夫端著藥又來了。


    “藺大哥,吃了這麽多天的藥,要不你再給看看?”楚江離說完,把右手伸了出去。


    藺郎中替他把了把脈,不時地點著頭。


    “有效果了?”楚江離忍不住喊道,童翎也異常欣喜。


    “你別誤會,你的筋脈隻是沒有萎縮,還未複原。”藺大夫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不過盡管如此,也是十分難得了。尋常人怕是達不到你這個程度。”


    “哦,我明白了。”楚江離有些失落,不過他很知足,才幾天而已,往後的時間還長。


    傍晚休息的時間,楚江離起身準備出門練功,身後卻傳來藺郎中的聲音。“江離,你先過來坐。”


    “藺大哥,什麽事情?”


    楚江離轉身坐下,藺大夫點上蠟燭,坐在他旁邊。


    藺大夫:“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給人看病,特別是疑難雜症,隻要讓我遇到就不停地紮針配藥研究解法。為此我踏遍山河,尋找了上千種藥材,直到有一次我來此這裏的山穀中遇到了一隻白熊,後來便一直定居此地。”


    楚江離:“哦,那白熊定是稀有生物,不知有何異處?”


    藺大夫:“非也,隻是此處非極北之地,你覺得為什麽會有白熊?”


    楚江離:“哈哈,藺大哥還是直說好了。”


    藺大夫:“我與你所配的湯藥,確實是我根據畢生所學研究而成,但因為差了一味藥引,未能達到筋脈逆生的效果。”


    楚江離:“什麽藥引?”


    藺大夫:“黑白雙蓮!”


    楚江離:“黑白雙蓮?傳聞此物生於陰陽交匯之地,乃一白一黑兩朵蓮花伴生,白蓮主陰,黑蓮主陽。白蓮可起死人肉白骨,黑蓮能塑靈體造元神。但這隻是傳說,連我師傅楚....楚老先生也未曾見過。”


    藺大夫:“楚老先生是哪位?”


    楚江離:“啊,這不重要,關鍵是那雙蓮莫不是與你口中白熊有關聯?”


    藺大夫稱讚其一點就透,此地氣候雖說不上炎熱,卻也是溫度適宜。那白熊出現在此,山中就必然有一處極寒之地,很可能就是雙蓮所在。


    楚江離:“可是你定居此處,一定是找了很久也沒找到。”


    藺大夫:“唉,我已經找到了,但....但隻找到白蓮,黑蓮卻不知在何處。我沒有貿然摘下白蓮,一是因為那地方陰氣太重,寒冷異常,我難以近身。二是擔心白蓮若取下,黑蓮的陽氣失去壓製,恐有不祥之兆!”


    “今晚你隨我前去取白蓮,這幾天我的湯藥已經對你的筋脈做了調理了。再加上你這幾日的鍛煉,我能隱隱感覺到你損傷處的生命力正在逐漸增強。若有白蓮的加持,一定可以重塑筋脈。”藺郎中說完,臉上也是一股興奮之情。或許他也在期待自己的藥方能不能成功。


    “如此珍貴之物,足以使你富可敵國,為何要交與我?”楚江離有些感動。


    “藥材若不能救人還叫藥嗎?你可別墨跡了,一會我反悔了!”藺郎中說著,已經開始收拾進山的包裹了。


    “哦哦,這就走這就走!”


    山間的夜色來得那樣迅速,那樣了無聲息。二人行走山間,漫山雨霧已經緊隨身後,一路追籠上來。不知不覺,鬆也肅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置身山頂開闊處不辨星光雨霧氤氳,挾裹了遠山近嶺。風輕輕拂過鬆林,如隱隱的濤聲,腳下秋蟲呢喃,不知名的鳥兒偶爾在林間高聲說著什麽,潮濕的夜幕就像墨汁一樣濃。


    顧不得欣賞著陰沉蕭瑟的景致,藺郎中已經帶著楚江離來到一處山頂。頂部一個巨大的缺口直通山體內部,而缺口的岩壁上,可以隱約看到一些鑿出來的缺口,應該是藺郎中弄得,看來他已經來過多次了。


    “這兒像一處火山口,那白蓮就在內中嗎?”楚江離問道。


    “對,你往下看。”


    藺郎中指了指洞口下麵,楚江離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下麵是一片雪白的地麵,應該就是那裏了。


    楚江離隨即就要向下攀行,藺郎中攔住他,遞過一件獸皮大衣,說道:“你把這個披上,下麵的寒氣連普通的修者都難抵禦!”


    接著,他率先帶路,沿著山壁上的缺口下行。楚江離緊隨其後。


    行至半途,二人已感覺逼命寒氣襲來,楚江離雙手雙腳差點難以抓穩岩壁凹痕。而藺郎中這邊稍微好點,應該是有所適應。最後幾米的時候,楚江離再難堅持,手腳一鬆摔到地上。


    “啊~”落地同時,他大喊一聲。要不是穿的厚實,怕是骨頭都要斷了。


    “沒事吧!”藺郎中將其扶起,楚江離說了聲“沒事”,坐起身子眯著眼睛。整個內中的空間有宮殿那麽大,地上鋪滿了一層薄薄的白雪,銀輝滿地。遠看又如水麵一般光滑平整,四周底端的山壁也是冰一樣的白色。而在這白色的中心處,一朵雪一般拳頭大小的蓮花正盛開著。那花色晶瑩剔透,泛著微光,如同鑽石雕刻的一般。


    楚江離環顧四周,確實不見黑蓮的蹤跡。莫非已讓人摘了去?他將心中所想說出,藺郎中點點頭。


    “有可能,但對方為何沒帶走這白蓮呢。哎,算了,我先將其摘了再說!”藺郎中有些迫不及待,看來他已經等不及了。但就在他靠近白蓮的同時,洞內突然狂風驟起,以那蓮花為中心盡然卷起一陣風雪,凜冽如刀割一般。藺郎中大意之間,手上已經被凍出一道血口子,本能得站定不動。


    “小心!”楚江離大喊一聲,但風雪很快已將其吞沒。隱約之中,楚江離隻能看見一個雙手護住頭部的身影站立在風圈中一動不動。


    “我來試試!”危機之間,童翎顧不得危險,再次打開了靈瞳通道。楚江離的胸口頓時爆發出強勁的吸力,白蓮所散發的寒氣連同掛起的狂風瞬間源源不斷被吸入其中。好一會,風平浪靜,洞內也不再寒冷。


    藺郎中保持著抱頭的姿勢,一動不動。楚江離喊了幾聲沒有迴應,急忙跑過去,卻見他瞪大了雙眼,看著地麵。


    楚江離隨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地麵上的白雪被靈瞳吸收之後,隱約顯現出下麵的風景。那是一片翻騰的火海,岩漿湧動,暗紅的山壁向上綿延,直到白蓮的冰麵處。不出意外的話,黑蓮就在下麵某處。


    藺郎中大喜道:“原來如此!這是真的伴生黑白雙蓮,哈哈哈哈,終於讓我找到了!江離,快,摘白蓮吧!”


    楚江離聞言正欲向前,冷不丁卻發現那冰麵下火海內的岩石之上,似是有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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