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輪迴,蒼茫一隅,人命於天,渺小到可笑。


    然,素手纖纖,鬥轉星移。


    我命由我,不由天!


    ——


    西京曆二四六年三月十八日。


    毛毛細雨已經連下了三天三夜,這讓本已入春迴暖的天氣似乎一下子給加了一層霜,寒霜的霜,逼人的涼。


    燭火森森,紅焰攢動,不安地渲染著大殿中的莊嚴、肅穆以及深度的壓抑,然後,慢慢將之暈染而開。黑暗角落,那是其無法觸及的禁地。然而,黑與紅的對撞,卻該死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契合。


    屋外,毛毛細雨連綿不絕;


    屋內,安靜地卻仿若置於真空之絕境。


    已過半百的徐公公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曆經兩朝,侍君王,盛盛衰衰,榮榮辱辱,自問什麽場麵沒見過,可是今日,他還是忍不住心底一顫。伴君如伴虎,何時起,他竟是給忘了呢。


    誰都知道當今這位年輕帝王冷厲無情,霸道獨斷,可是,又是從何時起,竟是也喜怒無常了呢?


    徐公公心生一歎。


    短短三日,他已是覺得心力交瘁,卻又不得不打上十二分的精神,唯恐一個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想著哪一日聖上心情好,他便告老算了。


    雖然身居高位誰都喜歡,可是,那也要有命去坐才行!


    就在昨日,他可是親眼瞧著那正寵在風頭上的鬱貴人隻因想依偎一下這位主子,便給拉出去杖斃了。


    看主子一臉嫌惡地拂了拂被鬱貴人碰到的衣袖,徐公公忍不住想莫不是這鬱貴人做了什麽出格的事?


    然,再想那麽一想,似乎也沒有啊。


    君心難測,他想著再這麽下去,自己的下場也未必會好到哪裏去,……突然,屋外一聲驚雷,暗自浮想的徐公公立馬驚的心冷了一半。還好,還好,這魂還在,嚇死了人這……


    徐公公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然,餘光不覺掃過高位上的那人之時,徐公公的心是立馬又給提了起來。


    君王不知何時起已拍案而起,或許,是與那驚雷一道,以至於徐公公並未有所發覺。可是,讓徐公公心悸的是此刻君王臉上的那抹冷笑以及那似癲非狂,陰氣森森又外帶著幾分陰險森冷的表情……


    “難道是這樣?”


    年輕君王抵在書案上的手緊緊握起,龍目放光,仿佛見到了長生之果一般,無比的逼人,“對!一定是這樣!”


    瘋了?


    徐公公忍不住一個哆嗦,卻是又不得不提起膽子小聲探尋問道:“皇上?”


    冰冷霸道的目光瞬間斜視。


    徐公公膽戰心驚地立馬低下三分頭不敢直視。


    年輕君王渾然未見,隻道:“傳鄭旨意,立即召太師府四小姐進宮!”


    字字入耳,字字震耳。


    “啊?!”


    萬分驚訝,如同方才那道驚雷打下的顫栗,徐公公抬起頭,盡覺那般是幻聽。太師府?四小姐?誰?


    腦海頃刻反射性掠過這三個問號。


    徐公公麵上卻是一片茫然。


    太師府,千金,是有,而且還是四個。可是,這……四小姐……


    短暫的大腦空白之後,徐公公已然想起來這太師府四小姐是何許人了。雖沒見過,可是,相對於她那三個出色的姐姐,她著實是遜色了太多太多。


    不僅打小體弱多病,而且,又無一長處,上不了麵,又下不了堂,當真是普通的很了,若是隻有這些也就算了,可是,上天好像並不怎麽待見於她,就在一年前的一個夜裏,她突然就傻癡了,之後,便很快被送到了揚州城的外莊修養去了。


    說是修養,這還不是等於被放棄了一樣?


    這些權貴人家,嘴臉其實都醜陋的很,臉麵與子女,自然是自己的臉麵更重要了!哼,都說閹人與婊子無情,可是比起他們來,差的又豈止是十萬八千裏裏呢!


    隻是……


    皇上與這四小姐素未謀麵,又不曾聽說,若隻是納妃選美,太師府裏那三位小姐豈不是更好?


    想著,徐公公在心中卻搖了搖頭。


    但看這幾日皇上對幾位妃嬪不冷不熱的樣子,這哪裏像是要往宮裏選人呢,說起來,自從三天前皇上策馬摔下來之後,皇上看起來似乎就有點不一樣了,不是說打眼瞧著哪裏,而是感覺。


    或許,是摔下來的時候摔到腦袋了的緣故。


    他可是親眼瞧著皇上一個腦袋瓜子給直接撞到地上的。


    那個時候,可真是嚇死他了。


    幸好,黃天厚土保佑,皇上他洪福齊天,隻昏迷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沒事了,不然,他非被後宮裏的娘娘們扒了皮不可。


    到底,這不是他能背後嚼的事,領了命之後,徐公公便急忙忙地出去了。打開殿門的一刹那,迎麵風襲,裹帶著三月天裏的涼意頓時讓徐公公打了一個激靈。屋外可比不了暖火供著的屋裏。瞧了瞧陰鬱的天色以及連成蛛絲般纏綿的細雨,徐公公到底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天氣,到底是瞧著不喜歡,這感覺,就好像這幾日陰晴難測的君王一樣……


    叮囑了殿外頭候著的小太監放機靈些之後,徐公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稠密的雨絲之中……


    空曠的禦書房,年輕的君王一掃之前的詭異,他,突然笑了。


    低低的,輕輕的,到之後,放開了聲來。


    笑聲迴旋大殿,久久不散。


    殿外,左右而立的小太監看向對方,眼裏俱是一片驚慌。


    此刻,坐在天子位上的龍懷汜,不,確切地來說,應該是文今夕,太師府被外送出去修養的傻癡四小姐才對!


    沒了外人在場,文四小姐一掃方才霸氣的帝王之風,身兒憊懶地靠向龍椅,雙腳挑著便是擱在了書案上,雙眼微合,身形則一下沒一下地搖晃著。


    此刻,少了方才偏執的陰冷瘋狂與激烈,多了的,則是一方恬靜與悠悠的淡然。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魂穿了。


    該說是倒黴,還是該說是幸運?


    三天前,她還在揚州喝花酒,而現在,則已經是坐在龍椅上成了人上之人。如果換做其他人,這或許是一件值得睡覺都會笑醒的事,可是換了她……


    文四小姐則半點也笑不出來。


    要一個貨真價實的娘們魂穿在一個貨真價實的純爺們身上,哈,你妹才笑的出來!


    少了兩團肉,多了一個靶,心裏便扭之餘,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則是螞蟻滿是身上爬似的渾身不自在。雖然,她也是女漢子,可是,女漢子也是有精神潔癖的!想當初一咬牙麵對現實,但是隻要一個不小心想起來,那就是一個全身惡寒。單就為了上個廁所,她就硬生生憋了一天,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才硬著頭皮去的。


    若是僅是這些也就罷了。


    俗話說,忍著忍著也就習慣了。


    可是,這具身體卻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王者,天生龍氣,一般人不能見,可是,卻是存在的。作為一名異界裁決者,她自然更是一清二楚。


    早前為了一個惡魂陰溝裏翻了船,不想再次睜開眼不僅肉身沒了,精魂傷了,自己還成了太師府的傻姑娘。


    哈,可笑。


    她竟然也會碰到這種事!


    本想著依附這具身體,然後慢慢融入的,當然,她也想過如果每天有龍氣溫養,她自然能更快地恢複,進而成為真正的文今夕,而不是一有什麽不安因素,她就從她的身體裏被迫地割離出來,就像這一次!如果不是她還沒做到百分之百地融合,她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若說早前龍氣之於她是大補,現在,哈,不是毒藥也差不多了。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本體!


    龍氣對她不僅排斥,而且還在不斷地侵蝕她的本源!若再這麽下去,她就得真真正正地翹辮子去了!


    所以,她必須得換迴來!


    而且是儘快!


    這件事她想了很久,雖然不排除失去她的文今夕已經死了,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其他人乘隙進去了。


    兩種可能,第二種,很難辦,雖然隻是三天時間,但是隻要肯花點辦法,這還是足夠一個完好無缺的靈魂去契合那具身體的,到時候,她想請神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一沒有那個道理,二,她也做不到,畢竟,力量殘損的她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已經沒有那個能耐;至於第一種……


    文四小姐不覺揉了揉太陽穴。


    若是第一種,她就洗幹淨了準備躺棺材裏吧……


    而除了這兩種,她還想過最大的可能,也就是被自己占據身體的這個男人跑到了那裏。


    ——靈魂唿喚。


    當然,也有可能他的靈魂在抽離本體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泯滅了。


    但是,若是在,而且還真是那種情形……


    文四小姐壞壞地笑了。


    讓她變成一個男人,她都有些受不了,不算還有高貴絕倫的身份當附送,她向來適應力強,過段時間也就好了,而他,堂堂一個男人,還是一國之君,隻要一想到那個人發現自己成了女人時的表情,文四小姐想不笑都難。而笑別人之餘,她揚起的嘴角卻突然停了住。


    若真是這樣,那她裝傻賣瘋,以及在揚州的底細不就全都曝光了嗎?


    瞬間睜眼,文四小姐此刻不斷變化的表情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


    而此刻,揚州那塊地兒……


    ------題外話------


    備注:每早11點準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良帝後,冠絕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風葉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風葉月並收藏不良帝後,冠絕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