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玉卿站在刺史府的門口,看著頭頂懸掛的那一塊牌匾,心中百感交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從家裏出來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一位官員低頭。但是眼下,不這樣還能如何呢?隻要能說動那個刺史不要再相幫秦家,他要些好處便給他,如果貪得無厭,就用簡家的名頭威脅他一下。嗯,就這麽做!


    當然了,就算是勒令秦家立即收攤,他們的目的也多半已經達到了。簡家的生意必然會遭受打擊,一落千丈,但是……唉,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等!”


    到了簡府門口,簡玉卿通稟了姓名,那守門的家丁似乎早已得到了吩咐,伸手便請她進去。但是緊跟著大小姐的護衛統領雲舒卻被攔在了後麵。


    “這……為何不讓我進去?!”雲舒氣得瞪眼看著那小家丁。


    “我們家大人隻允許簡家大小姐過去,你又是誰?”


    那守門的家丁小子倒沒怎麽聽說過簡家,隻是看他們畢恭畢敬地送上拜帖,想來肯定是什麽不入流的小世家有事相求他們大人,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客氣。淡淡地瞥了雲舒一眼,高傲與輕蔑盡顯無疑。


    “我乃是簡家護衛統領雲舒,自然要保護大小姐安全!”


    可那家丁卻隻是“哼”了一聲,不屑地看他一眼,用手指摳摳下巴上的黑痦子,不耐煩地說道:“邊兒去,邊兒去!保護?哼,你們家大小姐麽……長得還不如我們家四夫人呢,什麽安全不安全的。再要耽誤時間,我們老爺可就沒工夫見她了!還不趕緊滾開?!”


    宰相門前七品官,刺史門口的一個看門人可也厲害著呢,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差。簡玉卿雖然是大小姐,但畢竟是個武家女兒,尤其此番出門,也是一身便服,身上缺少了一股大家閨秀特有的氣質,後麵再跟著這麽一個粗魯的“下人”。那家丁自然看不起他們。


    若是雲舒一開始客氣一點,他也會給兩份薄麵。但這莽漢子居然敢對他瞪眼,這就讓他心中不爽,哪裏還會有好氣?這是故意讓雲舒難堪。


    當然,如果讓他知道簡家乃是小有名氣的武林世家,他興許就沒有這份膽氣了。但他哪裏想得到?以前可從來沒有武林中人會來拜會刺史大人。至於那兩位風雷門的長老,還是裴正刺史的一個“秘密”,並沒有太多人知道。


    簡玉卿聽得這一個小小的家丁都敢對她出言相侮,一雙玉手頓時就攥成了鐵拳,柳眉倒豎,眼看就要發火。但身子顫了兩下,還是強自忍耐下來。現在是她有求於人,並州與此處相距兩千裏,也借不著家中的勢。父親簡葉正多次告誡過她,在外莫要衝動行事,不要輕易與人結下梁子,免得給簡家招來麻煩。


    銀牙輕咬,發出細微的“咯吱咯吱”響聲。


    但那雲舒哪裏忍受得住?聽這一個下人居然也敢對自家大小姐出言不遜,火氣蹭蹭蹭就往上竄,一雙拳頭蓄勢待發,嘴裏剛要喊出一句“豎子敢爾!”,卻聽得大小姐威嚴的聲音傳來:


    “雲叔,你且在外麵稍候,我一會兒就出來。”


    “大小姐……”


    眼看簡玉卿遞過來一個眼神。雲舒一口氣這就泄了下去。他也知道,出門在外,不能隨便給家族招禍。既然大小姐都發話了,他還能怎麽辦?


    頹然垂頭,把一口惡氣藏在心裏。又聽那小子嘿嘿一笑,道:


    “還不快滾?你們大小姐明事理,這都發話了,趕緊一邊兒涼快去!別堵在我們門兒口,招晦氣!”


    雲舒的身體在發抖,當然不是害怕,而是氣的!想當年,他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別說這等小人,便是那些江湖豪傑,但凡聽過名號的,也都敬他三分。但如今卻要受這份醃臢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簡玉卿有些痛心地看著雲叔無可奈何地走出好幾步,迴頭看著自己。她抿了抿嘴,轉過身去,在那家丁的帶領下進去麵見裴正刺史大人。


    “小女子簡玉卿,見過刺史大人。”


    一進門,那裴刺史穿著正服在座上等著。簡玉卿婷婷一禮,儀態倒也大方,臉上掛著春風般的笑容,卻是剛剛才擠出來的。來之前特意梳洗打扮過一番,懂得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隻是裴刺史這麽一看,心中卻有些不喜。


    倒不是簡玉卿長得不漂亮,像她曾經穿著紗裙,那身裝束,真如天仙下凡一般。可現在一身武服,英氣倒有,也能從眉目間看出些俏麗,但若論美,還是差些。不過刺史大人在意的倒不是那個,而是——她兩手空空,並未攜帶半件禮物。


    裴刺史眉頭一挑,這就有點兒不滿了。


    以前肯定是不會這麽想的,人家是武林世家,遞了拜帖上門是給他麵子,笑臉相迎還來不及呢,敢提什麽禮物?但現在不同了,兩個武林老前輩做他的後盾,一下子就硬氣了,自以為也算是有半步踏入了江湖之中,心態自然兩別。再加上之前秦家上門,整整送了兩車金銀珠寶,還有頗為貴重的琉璃器,人家那才叫尊重呢。


    這一對比,眼皮子更是耷拉下來,看著眼前的簡玉卿,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簡玉卿沒有想過那麽多。她隻以為自己上門,提出讓刺史大人嚴查秦家,然後再讓他說點兒條件便是。可她也不想想,一來,求人辦事不帶禮物;二來,這種交易豈能明擺著說出來?到底是江湖閱曆淺了。


    沒辦法,從小就隻顧著練武,與人交往的要訣和竅門之類從來都沒學過。在北原那邊,她身為簡家大小姐,何曾需要低聲下氣去拜會別人?


    “不必多禮,坐。”


    心中不舒坦,可麵上的禮節還要做的。裴刺史坐在椅子上連動都不動,隻伸出雙手虛扶一下。簡玉卿落落大方地坐在椅上,掃過去一眼,見裴刺史身後還有兩位麻衣老者。不過她沒有在意,隻以為是府上的老管家。


    於是開口便說道:


    “裴刺史,小女子今日來此,是為了西市口秦家擺攤一事。”


    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裴刺史嘴角又是一抽,心中暗歎:江湖人喲……


    與人相談,好歹要先客套一番,之後再隱晦地提出,尤其是在官場上。雖然可能顯得虛偽,但卻是一個必須的過程。這樣說話,也能留出許多轉圜的餘地。而如果從一開始就把什麽話都挑明了,得,人家就把你的心思全猜透了。多半是要吃虧的。


    不過他還是麵色平淡,並未做聲。


    簡玉卿也在努力。她知道和這些官員說話,需要拐彎抹角。就比如明知道秦家是賄賂了這位刺史,才能有那樣的權利,可卻不能明說,總要給人家一個麵子。於是接著道:“秦家明目張膽地在集市口擺攤,販賣竹葉青。對集市裏的商家和逛市集的百姓都有不便。隻是市吏疏忽,或許未曾察覺。小女子素知刺史大人公義,懇請大人派人調查一番,莫讓此等奸商違法得利!”


    這番話倒還順耳些。


    秦家擺攤的事情麽,裴刺史當然知道,就是他允許的嘛。不過這幾天了,也該有個限度,尤其是人家苦主都找上門來了,也該收斂一下了。


    裴正點了點頭,道:“竟有此事?本官近日操勞政務,未曾察覺。既然姑娘來報,本官便去派人查證一番。若果有此事,對於那不守法規的奸商,本官自當嚴懲不貸!且請姑娘迴去略作等待,最多三日,就有結果。”


    說的很清楚,要派人查證。其實明擺著的事情,哪怕找個下人過去西市看一眼就明白了,何須三日?但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你迴去等著吧,最多還有三天,三天之後,就不讓他們再擺攤了。


    哪怕稍微聰慧些,便能聽出了這話的意思。可是簡玉卿卻沒有想到,隻是覺得裴刺史是收了秦家好處,在敷衍她。心中一急,便說道:


    “裴刺史,你可是這中都百姓的父母官。秦家小人,明目張膽地違法亂紀,何須三日來查?您可不能相幫此等小人!依小女子之見,且派一隊衙役到西市口,若果然,便將他們拘禁,繩之以法,方才能還中都城一片清淨!”


    裴刺史登時不悅。


    我做事,還要你一個小女娃來教導是怎麽的?再說那話語中隱隱有些問責語氣,裴正浸婬官場多年,哪可能聽不出來?


    但雖然身後有人,也不想輕易招惹簡家,便還是用客氣的語氣說道:“簡姑娘,本官諸事繁雜,這中都的兵丁衙役們每日也要協助審理大小案件,抓捕不法之人,實在難得抽出身來。不過三日之內,本官自當找些時間調查此事,給你一個交待。”


    說話和氣,可在簡玉卿聽來,卻還是敷衍。想了想,說道:“若大人能在今日內調查此事,小女子願獻上簡家竹葉青十壇,聊表謝意。”


    沒有別的可以賄賂的東西,也買不起什麽貴重寶貝,能舀的出手的,隻有竹葉青。


    但裴正早已收了秦家的金銀,對於十壇竹葉青,哪裏看在眼中?就算想要,跟秦家知會一聲便是。心中不屑一笑,麵色卻是垮塌,道:“姑娘這是何意?本官清正廉潔,也如你們江湖人一般重諾,既然答應你去調查,自會去做,不需厚禮相贈。姑娘一番心意,本官心領了。”


    簡玉卿心中焦急。這樣下去,這趟過來的目的就一點兒完不成了。既然利誘不行,那麽——


    “裴刺史,我簡家也算是北原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最見不得貪贓枉法之事。你若再相幫小人……”


    後麵的話刻意沒說,但誰都能聽出來意思。


    裴刺史眉頭猛然一皺。


    簡玉卿還不知道,她已經捅了大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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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清風遙遙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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