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保持與自己這麽貼近的距離多久。席見離眼也不眨,就那麽呆愣地與他對視。


    一分鍾後。


    “等會我準備出去了,你……”等到顧白終於從自己身上移開,她紅著臉,訕訕開口。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的無禮行為,沒讓自己反感,反而奪了她心神,讓她百般不好意思。就連她要出去,都應該經過他的許可一般。


    “你出去所為何事?”與席見離相比,顧白坦然得多,難得見這副含羞的模樣,他倒挺樂意一直凝視著她。


    席見離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恢複正常。為了快速習慣顧白的古風話,向顧白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打開房門,走出房間,從廳內拿起靠著牆壁的畫板,指給他看,“等會我要去寫生,然後去找……差事糊口。”


    這句話,她將工作換成了古文裏的差事,體諒到顧白的身份比較特殊,她就盡量向顧白解釋清楚,她現在所麵臨的困境。


    前幾天,她剛丟掉做了一年多的工作,之前一直都靠著那份工作,勉強維持著正常的生活,丟了那個飯碗,囊中瞬間羞澀。幸好,昨天在報紙上,見到一家動漫社招收漫畫編輯,這份工作,挺適合自己的,便打算今天去碰碰運氣。


    得知是由於找活幹,顧白才愜意閑適地環視了一圈大廳的擺設,一張巨大的凳子,還裹著舒適的棉布,一堆奇形怪狀的方形物體,一切都簡陋,樸素,但收拾得井井有條,相當整潔,連同看著房子的主人,也感覺簡單清爽。


    他在認知這裏的事物。


    “你要是沒有地方可去,就暫時住我這也行。”她見顧白遲遲未動,沉思了一會,歎口氣,考慮到顧白的處境,的確很為難,不知為何來到現代,人生地不熟。目前為止,也隻是認識了自己,要是她置之不理,就太過意不去了。


    她這隻有一間房,但大廳裏的沙發應該足夠他休息。席見離將沙發上的報刊雜誌報紙疊作一塊,捧在手上,向房間走去。


    顧白看著她從那大凳子拿起一遝書籍,跟上,從她手上輕巧地拿過那一遝書,走到之前的房間內,停下,側過頭問道:“放哪?”


    她看著顧白的動作,忍不住一笑,總覺得這麽好看的一個人,不適合做這些粗活。她指著牆角處書櫃的最上層,“放最上麵那一格吧。”


    排除掉自己屋內稍微值錢的幾樣東西,其餘也都是二手市場淘來的,她也沒怎麽在意,顧白會是小偷這種不靠譜假設。


    替他安頓好,簡單洗漱之後,席見離拿著畫板便開房門,側身交代,“你幫我看著家,我中午大概就能迴來。”


    顧白放下之前拿下的一本雜誌,起身走至房門前,彎子,將臉湊到見離麵前,手指撩起她一縷發絲,在手中把玩,笑道:“恩,快去快迴。”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作為房子主人角色的扮演中。


    席見離緊張地撇過頭,小心翼翼後退了一步,快速點點頭,慌忙退到大門外,緩緩關上門。顧白也已經鬧夠,轉過身,正站在電視機前,小心翼翼拍打著那台老舊電視機,這模樣,像極了小孩子,她笑了笑,要不要開電視給他看,想著電費似乎快透支,也就作罷。


    林溪是個寫生的好去處,因林子與小溪相映而命名,林子裏,異常寧靜,畢竟天還很早,沒到正常意義上的白天。


    席見離眼尖,發現一顆大樹上掛著個木牌子,上麵扭扭曲曲地寫著幾個字,仔細辨別,才發現原來是“請勿獨自逗留於此,危險!”


    這肇事者倒是相當敬業,用紅筆將字寫得寒意十足,達到了恐嚇的效果。


    她並未在意,就如同經常會有遊客,喜歡在某些景區的樹上,刻著“xxx到此一遊”,沒什麽可奇怪的。


    因此,當她找到了合適地點,安靜坐下作畫,一次次聽見飄渺的咳嗽聲傳來,迴頭卻不見人影時,她才有些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而此時,林溪仍然空無一人,隻有遠處白茫茫的霧靄,仍未散去,覆蓋了大片林子樹木,看不到路的盡頭。


    她覺得,自己再怎麽英勇,這個時候,也應該馬上離開這裏。匆忙收好畫板,抱在懷中,低著頭一直往前走。霧氣從周身繚繞,越來越厚重。


    “呱,呱,”一隻癩蛤蟆,突然從草垛中跳出,剛好躍到席見離鞋底,她差點兒一腳踏上,趕緊緊急刹住,抬迴那隻腳,“呱,”一聲,它又從底下跳走。


    她鬆了口氣。這時候看見一隻生靈,即使是癩蛤蟆,也是令人喜悅的事。


    腳步也開始放輕鬆。


    不久,白霧之中,逐漸呈現一團黑影,閃爍著,像在步行,又像在半空飄蕩,一步步向她靠近。


    那團黑影,是什麽東西?剛放鬆下來的見離,心口又一緊,她停下腳步,抱緊了懷中的畫板,環顧四周,發覺並沒有其他道路可通。她隻得硬著頭皮,埋下腦袋,裝作沒看見,飛奔過去。


    “仙娘……”


    這一聲,如夢中囈語,若有似無,既淒涼,又絕望。仿佛跨越千年的尋覓,最終一無所獲。


    她擔心,經過它身邊的時候,會不會將她拉住,湊上來,朝她咧嘴一笑。近了,就在眼前兩步的距離。她在心裏默念,咬緊牙關,心一橫,疾步向前。


    沒有,她再次唿了口氣。正當她覺得相安無事與它擦肩而過的時候。


    背後,卻有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那隻手,很硬,很涼,像剝了皮削了肉後的骷髏手。


    寒意,喧囂徹骨。頭皮,在這股寒意中,肆意滋長發麻。


    是誰……


    席見離不敢迴頭。很多鬼故事上都說,要是有東西突然拍你,一定不要迴頭。林子這麽空曠,不可能藏著其他人,那麽,隻剩下一個可能,那便是鬼。


    “你,沒事吧。”身後傳來一道甜美動人的女音。


    席見離猛然睜開雙眼,眼前的大霧煙消雲散,隻剩下潺潺流著的小溪,從林間流過。而自己背上的那隻手,柔軟,還有體溫,見離坐在原地,心神未定。身後女子見她沒反應,從身後繞至她身邊,一手在她眼前晃動,“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很危險的。”


    席見離這才迴過神來,眼前的女生映入眼簾,很漂亮,畫著精致的妝容,大眼睛,翹而濃密的睫毛,白皙的皮膚,高挑的身材,穿著一身百褶裙。


    “我一直都坐在這?”席見離不確定地詢問。剛才明明霧靄茫茫,然後,她因為害怕而離開,碰到了一團模糊的黑影,口裏念了句仙娘,她經過,一隻手落在她肩上。對,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才對。事實上,她卻一直逗留在原地,什麽也沒發生。


    女生似乎察覺了見離的異常,雙手扶著裙擺,在她身側坐下,歎息:“這裏,曾經死過人。所以,我才特意留下那個牌子,告誡他人,一定不要擅自逗留。”


    這片林子,原來真的出過事,死了人。


    而且,掛在樹上的那個警告牌,竟是身邊這位女生的作品。她看席見離難以置信的表情,又解釋:“自從一年前我大病一場倒下,之後恢複,就經常能感覺得到危險氣息的存在,就像剛才,也是由著直覺地指引我,才剛好找到這裏。”


    這個女生說得很玄。


    可正是由於這位女生的及時趕到,才把她從剛才的幻象拉迴來。所以,她沒有去質疑這些話。或多或少,她還心存著感激。


    天開始泛出光澤,太陽也漸漸露出頭頂,放射光芒,陰暗的林子,開始照射進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驅散了這詭異的氛圍。


    席見離於是友好地淺笑:“謝謝你。”


    站起身,彎下腰開始收拾手上的畫板。經過剛才那一糟,她也沒有心情再繼續作畫,無心再多逗留。


    女生見這光景,也起身,斜著腦袋,俏皮地問:“你要走了?”


    整理完畢,席見離將畫板夾在腋下,點頭道:“恩。”她不想跟一個陌生人聊太多,況且,不善於對外表達的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送你迴家,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陽光照在她的臉上,仿佛一個仙女下凡。那漂亮的臉蛋,滿滿善意的笑。


    席見離思考了一會,“不用了,謝謝,我暫時不迴家。不過我們可以一同出了林子,你一個人在這,我也不放心。”


    女生抿嘴一笑:“好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你叫我筱雪吧。”


    見得筱雪這麽興致勃勃,她也不忍心打破,“席見離。”


    筱雪對於這名字稍稍有些驚訝。


    之後,兩人聊了很多,應該說,是筱雪聊了很多。筱雪很健談,天上地下,古今中外,無孔不入,無所不知。反之,才疏學淺的席見離,偶爾會讚同地點頭,偶爾會保持她慣有的走神,迴答一兩句答非所問地話,可這些,絲毫沒有影響筱雪的話欲,好像多久沒見著熟人一般,在這個時候狠狠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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