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十八年的紫原敦並不感到困擾。他隻是憤怒。


    沒有鬧別扭的成分,也沒有耍脾氣的成分。隻是再單純不過的,再純粹不過的,在憤怒。


    (中學三年。)


    “啊、不……!住手、啊……!”


    冰涼的潤滑油被倒在了她火燙的身體上。這讓她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高中三年。)


    “不行……!不要!住手!我……!!”


    驚恐萬狀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柔軟的肌膚依然帶著自己熟悉的溫度。


    (共同生活的十八年。)


    “住手!住手啊……!敦!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根本沒有意義啊……!!”


    淚眼朦朧的叫喊一如當年。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迴到了多年前的那個盛夏。


    (沒有意義……?就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那樣,對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嗎?)


    時間的流逝改變了很多事情。然而就算是時間也有無法改變的事情。


    例如說自己的這份心情。


    例如說自己的這份心情傳達不到想傳達的那個人那裏。


    例如說眼前的這個人即使到現在也不相信自己。


    例如說不相信自己的這個人也不相信彼此之間許下過的誓言。


    例如說——


    三十六歲的自己也仍然隻會如此笨拙的想要留住她、留在她的身邊,被她需要。


    “這是……怎麽、迴事……?”


    有聲音自敦的身後傳來,敦迴頭,看到了臉上稍微有些扭曲的次男、篤宏,以及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的三男秋人。


    “為什麽老媽會在這裏……?”


    書包掉在地上,應該是未經敦的同意便打開房門的罪魁禍首、長男嵐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向了在自家床上糾纏著的父母。


    ——母親霜月身上纏著同色的緞帶。比不穿衣服赤|裸|著身體還要羞恥,霜月被不知道有幾米長的緞帶繞過豐滿的胸部,穿過腿間,勉強遮住恥|部。雙手的手腕被打成蝴蝶結的緞帶束縛到了一起,緊縛到一起的手腕和兩隻腳又被另外的緞帶分別栓到了大床四個角的床柱上。此時的霜月隻能被迫高舉著雙手,大張著雙腿。


    掙紮讓她渾身出汗,胸前的蓓蕾也尖尖地挺立起來。纏繞在她身上的緞帶還讓她本就高聳的胸部愈發的被凸顯出來。


    大概是因為之前被人好好蹂躪了一番嘴唇,柔軟的嘴唇看起來十分濕潤。哭紅的眼睛裏還有淚光閃閃,鮮少暴露在陽光下的白皙肌膚在紫色的緞帶映襯下看上去更是細膩潔白。雖然此時的霜月乍看上去很是可憐,可是這並不能抵消她身上散發出的活色生香的氣息。


    “老媽不是失蹤了嗎……?為什麽老媽會在家裏、還——”


    被緞帶纏成這個樣子,被自己的老爸壓在身下。被緞帶纏繞著的身體還因為潤滑油以及汗液的濕潤而變得性|感得幾乎令人無法直視。


    “什麽什麽~?怎麽了~?”


    有可愛的女孩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接著,紫原家二樓主臥的門口出現了“那個”。讓敦十分討厭的“那個”。令敦非常煩躁的“那個”。差點讓敦對自己喜歡的人施以殘忍暴力的“那個”。把敦逼到了極限的“那個”。是導火索的“那個”。


    “這、這是……”


    少女臉上的笑容在望進房間之內的那一個刹那消失了。依次在她眼中浮現出的是愕然、疑惑、不解,接著是想要臨陣脫逃的不安、恐懼以及……後悔。


    “那個”,雪森麻耶就這樣愣在了房門之前。


    (該怎麽說呢?)


    望著自己房間門口一齊登場的所有演員。敦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現在這個場麵。這該算是“抓奸在床”呢?還是“一場鬧劇”呢?或者是“該死的又被壞了好事”呢?


    (嘛,總之——)


    冰冷的目光掃過雪森麻耶那張早就令自己想吐的臉,再掃過張著嘴巴像要生吞雞蛋的三男,以及渾身都在顫抖個不停、望著他的母親似乎在思考什麽的次男。最後,敦的視線停留在了確實很符合他的名字,總是為這個家帶來不合時宜的狂風暴雨的長男臉上。


    (一切都是這個該死的臭小鬼起得頭。)


    平心而論,紫原敦不是那種喜歡小孩子的人。因為小孩子總是吵吵鬧鬧個沒完沒了,一點小事就能讓這些不分時間地點就開始造糞的貪吃機器們大聲哭或大聲叫。而且多數的小孩子不僅不會“聽話”也不會“懂事”。尤其是那些被驕縱慣了,有“怪獸父母”的小孩子們。


    況且,撫育了敦的紫原家是個大家庭。敦從小就為了吃的喝的玩的沒少和哥哥們打架。等到哥哥們稍微長大一點、明白什麽叫“*”之後又為了要捍衛各自的空間、各自的權利,也就是要捍衛自己的房間不會被其他兄弟“侵犯”,自己的小黃|書不被其他兄弟拿走,自己能看上自己喜歡看的電視節目,自己的甜點布丁不被其他兄弟吃掉而吵鬧不休。等到哥哥們不會再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到臉紅脖子粗,哥哥們也個個都變成了護崽的老母雞。和姐姐一樣對自己關心過度。


    說實話,敦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總是嘈雜不堪的大家庭。“想要變成獨生子”這樣的想法也不是隻徘徊在敦的腦海裏一、兩次。


    所以,平心而論;紫原敦既不喜歡自己構築的這個大家庭,也沒喜歡過自己的三個兒子。


    最開始明白霜月肚子裏有自己的骨肉的時候,敦隻是單純的因為自己和霜月之間有了不會輕易消失的連接點而感到高興。


    而這個連接點的存在意義還不僅僅是連接敦和霜月,這個小生命的誕生還意味著霜月多了一個家人,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紫原霜月”存在過的痕跡。同時,這個小生命還將成為霜月和敦生命的延續,他的存在就是敦和霜月彼此相愛、彼此心意相通、彼此願意和對方融為一體的證明。


    敦明白對於霜月來說“家人”是怎樣寶貴的東西,也明白霜月有多想珍惜她的家人,所以敦對嵐的誕生感到欣慰。


    雖然因為有了嵐,霜月差點在高中三年級的冬天被退學。可是也是因為有了嵐,所以總是容易打退堂鼓的霜月沒有被區區的勒令退學給嚇到,反倒是更加堅定了要和敦生活在一起的決心。對此,總是有種自己是在單方麵的喜歡著霜月的敦打從心底的感到開心和幸福。


    然後翌年,差點就讓霜月退學的聖瑪利亞高等女子學院,通稱“聖高”的女子學院讓所有人跌破眼鏡地宣布革新成普通的男女混合學院。雖說在那之後的幾年聖高招收到的男學生基本都是個位數,但總之,這個食古不化、以培養淑女和名媛為目的的學院總算是有所改變了。至於要怎樣推動這種變革,要推動這種變革有多麽得困難,這不是敦這個沒有參與變革的人能想象的東西。


    “因為青峰君和我,還有紫原君的老家都不是那種能幫不上忙的家庭啊。”


    當時的黑子這麽總結了青峰和他自己以及敦幫不上忙的理由。


    “哼。順應時代的潮流進行改革也是盡人事聽天命的一環的說。”


    “太過苛刻的規章製度對於孕育人才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說不定還會起到反效果。”


    “嘛~我隻是單純的覺得男女混合的學校比較熱鬧有趣才讚成啦~”


    然後能幫得上忙的那三個人就這麽幫著霜月聯合起聖高的pta以及畢業生們進行了一場“叛亂”。然後這場“叛亂”還輕而易舉地贏了。


    身為當事人卻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看著霜月和其他人一起並肩奮戰這種事情讓敦心裏很不好受。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接下來感覺到的就是心虛。


    『什麽都做不了的我能夠就這麽賴在她的身邊嗎?』


    『……不,是“什麽都沒法為她做的我,能夠這麽心安理得地占有她的全部”嗎?』


    (才沒有過什麽心安理得啊。)


    走到結婚生子的這個層麵上敦才懵懂地明白了自己和霜月之間有著“家世”這種東西的差距。婚後麵對著妻子,敦就沒有過心安理得過一天。


    因為無法心安理得,所以也就加倍的審視起了霜月和自己。然後敦便明白了。


    如果自己不是大家庭裏出生的孩子,霜月或許不會和自己在一起。


    (因為她總是很孤獨。)


    如果霜月的母親還健在,霜月的父親不去漠視她、冷淡她;霜月或許、不,是一定不會和自己在一起。


    (因為她的家和我不一樣。)


    向來隻會把人分成“有才能”和“沒才能”的兩類,敦以往並不認為人除了才能的差距之外還有什麽絕對無法縮短的差距。但,事實告訴敦,差距是存在的。一直都存在。隻是他周圍的人沒讓他看到罷了。


    “唉~~?紫原先生這麽年輕就結婚啦~~?好可惜哦~~”


    “就是嘛就是嘛!!明明紫原先生這麽帥~還這麽有魅力~”


    “不多玩兩年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啦~!”


    病房裏的霜月抱著剛出生沒幾天的嵐,小心翼翼的給嵐喂著母乳。病房之外,大膽熱情的護士們卻是圍著不滿二十歲的敦獻著殷勤。


    產後水腫的霜月看起來很是憔悴。比起嬌豔美貌的白衣天使們來,這樣的霜月實在是沒有什麽作為女人的魅力。可是對敦來說,眼前這群護士除了諂媚到令人惡心之外就隻剩下低俗白癡和自己都不懂得珍惜自己。


    (說什麽“及時行樂”,事實上隻是想著“誰都好誰都可以,讓我暫時把視線從現實上移開”的逃避現實吧?)


    事實上就是因為自己沒能得到想要的幸福,所以看不慣別人擁有幸福。


    (就像這個臭小鬼一樣。)


    瞪向了長男嵐身旁的的雪森麻耶,見麻耶無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的敦稍微思考了一下,從霜月的身上起身。


    “喂——……”


    隱含著暴戾怒氣的聲音讓麻耶如夢初醒一般的又渾身顫抖了幾下。生物的本能正提醒著她小心小心小心。有什麽危險的東西正在靠近。


    勉強擠出個還算可愛嬌俏的笑容,麻耶眨著水潤的大眼睛,讓睫毛如同小扇一般撲扇了幾下的她強行壓抑住心中的不安感,笑著對敦道:“什麽事~?師傅~?”


    作者有話要說: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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