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臉腫的迴到自己家裏,把書包往地板上一扔的火神癱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之上。


    (即使打了黃瀨那家夥也沒有痛快的感覺。)


    抬起自己握成拳的右手看著,而後又無言地張開了五指。望著這隻還殘留著揍人時的感觸的手,火神思考著這隻手上沾著的一點血跡是自己的還是黃瀨的。


    喀嚓——


    玄關傳來了門被打開的聲音。就在火神愕然的從沙發上爬起,努力地想要找出什麽言詞對忽然迴家的老爸解釋自己怎麽一副和人打架了的樣子的時候,拿著大包小包的霜月出現在了火神的視線之中。


    “火神君?!”


    超市的購物袋落到了霜月的腳邊。


    從誠凜高校籃球部的部室離開之後,一時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cbf1000不在、要迴母親留下的別莊也有些困難的霜月最後選擇了一個人去做計劃裏要和火神一起去做的事情。不過這並不是因為霜月覺得自己太任性,讓火神配合著自己三番兩次的更改計劃,霜月對火神過意不去。也不是因為霜月覺得計劃中的事情一定要實現,否則會渾身難受。


    總之,霜月是想這麽做,所以就這麽做了。


    在超市裏逛了一會兒。意興闌珊的稍微買了一點自己也不知道能做成什麽料理的食材。霜月想著把這些食材送到火神家後就走,卻不料剛進火神家的門就看到了約莫一小時前還正正常常、現在就渾身掛彩了的火神。


    “現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吧?”


    為火神的額角貼上最後一個創可貼,霜月蹙眉道。


    “真的沒什麽、隻是我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霜月那過於溫柔的為自己處理傷口的動作讓火神有些害羞。下意識地扭過了頭、不去看霜月的眼睛,火神試圖敷衍過去。


    “……”


    霜月怎麽可能看不穿火神那笨拙的敷衍?非常確定籃球部和體育館附近沒有任何能讓火神摔成這樣的樓梯,從樓梯上摔下來造成的淤青和傷口也不是這種形狀和樣子的她長出了一口氣,拿出了攜帶電話。


    “霜月?”


    火神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霜月是想要打電話給在火神身邊的黑子,從黑子那裏了解事情的經過。


    不想被霜月知道他是為了她才去找黃瀨的麻煩,但更不想讓霜月從別人的嘴裏聽到自己所隱瞞的事實。哪怕對方是那個絕對不會說自己壞話的黑子。


    ——火神不想讓霜月覺得他對她有所隱瞞。


    “隻是我揍了黃瀨而已!!”


    話語脫口而出,火神一把按住了霜月握著攜帶電話的手。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緩緩地睜大,霜月也是下意識的將問題問出了口:“……為什麽?”


    霜月了解火神的為人。火神的脾氣是衝了點兒,但那隻是因為他是個率真又正直的人。火神不是那種懂得製定計劃,也不是那種能夠成熟世故的來演繹一個他人會喜歡的角色的人。


    這樣的火神與某種意義上和他完全相反的黃瀨的關係一直不錯。霜月不相信火神會無緣無故的和黃瀨互毆成這個樣子。


    (就算是兩人一言不合,也不可能會弄成這樣。)


    火神和黃瀨一言不合就相互生對方氣的事情可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兩人都不會真的動手。隸屬於每年都要參加各種賽事、抱持著運動選手驕傲的籃球部的黃瀨和火神都不可能冒著引發暴力事件、因而被禁賽的風險而出手揍人。而隻要有像是穩定劑一樣的黑子在火神和黃瀨的身邊。火神和黃瀨就算鬧別扭也會在五分鍾內和好,繼而開始談論籃球的事情。不像火神和青峰還要繼續唇槍舌劍一會兒。


    “我、那個……”


    被霜月那深黑色的眸子盯的不自然了起來。火神訥訥地吐出幾個字,遂低下頭,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後頸。


    “……霜、霜月……”


    想要岔開話題卻找不到能在這個時候說的話題,火神覺得自己快要緊張得窒息了。


    “你、你還喜歡黃瀨嗎?!”


    或許是過度的緊張導致了大腦缺氧,繼而造成了答非所問。又或許是這個問題縈繞在火神的腦海中太久,以至於火神現在隻能問出這個問題。總之,火神就問了這麽一個似乎能夠解釋他為什麽和黃瀨打架的問題。


    火神的反應讓霜月怔了一怔。


    (什麽……意思?)


    霜月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她能夠用聯係火神前後所說的話來得出火神或許是為了自己而去揍黃瀨的結論。但是她又覺得要是自己得出這個結論、而這個結論不對的話,那自己就是自我意識過剩、自作多情。


    (……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在霜月想明白火神這個問題中隱含的其他東西以前,霜月想自己有必要迴答問題本身。


    不過很快火神的問題就讓霜月的神思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迴憶起了自己和黃瀨的相遇、相識以及之後的種種,總覺得自己走過了一段十分漫長的旅程的霜月輕聲道:“我對黃瀨君……”


    喜歡還是不喜歡?被人問到這種問題的瞬間霜月才茫然而又麻木的反思了起來。然而,或許是麻木的時間太久,霜月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馬上作出確定的迴答。


    “……不知道……”


    諷刺的是,之前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情是很明確的霜月這個時候唯一能夠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


    複述了一遍先前說的話,聲音中已經沒有了惶惑的霜月心中卻是更加的迷惘。


    “……時間太久。久到我已經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不喜歡是什麽感覺了。”


    “……”


    注視著麵無表情的霜月。心髒再一次因為霜月的迴答而抽痛了起來。火神無法想象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霜月是經曆過了怎樣的事情之後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隻知道霜月直到現在也仍然因為那些事情而飽受著心理上的折磨。為了無視那些疼痛,為了不再感受到疼痛,拋棄了自己感情、也不再去感受他人感情的霜月逐漸變得麻木不仁。


    霜月把她自己關在了隻有她一個人的世界裏。


    (……然後就這樣、一個人承受著全部。)


    火神無法用言詞來準確地形容自己的感受。他隻是近乎疼痛的明白霜月是怎樣變得越來越麻木的。


    “………………”


    “!”


    用力咬牙,火神抱住了出神中的霜月。


    “火神——”


    “我喜歡你!!”


    在一臉茫然的霜月開口問火神他這是要做什麽以前,火神已經大聲的在霜月耳邊宣布了自己的心情。


    “霜月,我喜歡你!!”


    按住霜月的肩膀、讓霜月正視自己,從未想過自己人生第一次的告白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進行的火神不自覺的紅了臉。


    “非常的喜歡!!!”


    麵紅耳赤,連出汗的手都開始發燙,火神的聲音已經有些破音。


    “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直白的告白讓一直像是深陷於某個噩夢之中的霜月渾身一顫,繼而從夢中迴到了現實。受到火神那必死的拚命神情的衝擊,像是從火神的體溫中感受到了他那灼熱心意的霜月一時啞口無言。


    正視著整個人像是燒熟了的大蝦一樣通紅冒煙的火神,從未想過自己還會被人告白的霜月迎來了人生第一次的被人告白。


    (我……)


    雖然不明白自己是不是還在喜歡黃瀨的霜月同樣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歡火神,但是有一點霜月還是明白的——自己正為火神的告白而心跳不已。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甚至讓霜月感覺有點難受。


    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被告白了之後要做什麽的霜月稍微遲疑了一會兒。


    “……謝謝,火神君。”


    霜月會這麽說並不是因為她心中的遲疑消失了。她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在她那被遲疑占據了大部分空間的心中還有那麽一點空間中被裝入了喜悅。


    被人明確地說討厭的次數多到霜月自己都數不清,被人說喜歡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被火神這麽告白了的霜月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那樣感到了害羞,同時也感到了開心。


    “謝謝你喜歡我……火神君。”


    可惜霜月終究沒法被劃入“普通女孩子”的行列之中。害羞與開心很快被壓倒性的感慨與感謝的心情所取代。深知自己不配被火神喜歡的霜月除了感謝火神能喜歡自己這樣一個差勁又糟糕的人之外,隻能感慨於要是自己能早些遇上火神就好了。


    “火神君,”


    (看來黑子君並沒有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訴火神君。)


    霜月想或許有些話還是趁早說明得好。免得在彼此產生了心意相通、心有靈犀的錯覺之後,火神才發現自己並非他想象中的那種人。


    (那就隻有我自己來說了。)


    之前聽火神提起黃瀨,霜月以為黑子會把自己和黃瀨還有紫原有身體上的關係的事情告訴給火神知道。聽到火神的告白,霜月才想到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黑子有很大的機率不會告訴火神這些事情。


    (畢竟這種事情對女孩子來說算不上什麽光彩的事情呢。)


    霜月微微一笑,繼而對仍然滿麵通紅的火神道:“我是個肉|便|器。”


    “……哎……?”


    火神愕然。似乎一時無法理解霜月話中的意思。


    “如同字麵上所說的那樣。我從中學二年級的時候開始就自願做黃瀨君和紫原君的肉|便|器了。”


    在火神麵前說出這種話的霜月並不覺得不好意思。事實如此,用美好的言詞去修飾、掩飾又有什麽意思?


    “如果其他人也想要使用我,比如說赤司君、如果赤司君想使用我,我也不會拒絕。隻不過赤司君不喜歡那種事情,所以我才沒有被赤司君使用過。”


    望著火神的眸子,霜月深深地看進了火神的眸子之中。那眸子曾經是那樣的率直,率直到霜月無法直視。而此刻,霜月像是要把自己永遠刻入那裏一樣瞬也不瞬的凝視著火神。


    “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果赤司君允許,我可以和黑子君以外的任何人上|床。現在赤司君已經不再做我的刹車了,所以我是以我自己的意誌來決定是不是和誰睡的。”


    霜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和黃瀨君還有紫原君的關係還在繼續。”


    (被輕視了也是我活該。)


    霜月可以想象得到火神用輕視或是鄙夷的表情看向自己的樣子。或許是被那個過於真實的想象刺痛了心扉,或許是想嚇退火神,垂眼的霜月伸手拉開了自己製服上的水手結。


    “我很感謝火神君喜歡我。不過我就是這麽無藥可救的人。”


    被解開的水手結掉在了地板上。接著是製服短裙。


    “當然如果火神君想要使用我也沒有關係。我隨時都能被使用。”


    “!!”


    先前還震驚於霜月那直白的話語,因為看到了霜月的內褲的刺激而張大了嘴巴、滿麵通紅的說不出話來的火神這個時候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語言能力。


    “……不要說什麽‘使用’啊!!!”


    生氣的拉過霜月,把自己的製服外套粗魯的蓋到霜月的身上。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的火神紅著臉扭過了頭。


    “我從來不認為你是‘肉|便|器’!!我也不想再聽你詆毀我喜歡的人了!!”


    聽著火神的吼聲,霜月默然地睜大了雙眼。


    『也不想再聽你詆毀我喜歡的人了!!』這句話讓霜月那麻木不仁的感覺在一瞬間鮮活了起來。霜月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想哭。


    強迫自己麵對霜月,大手抓住了霜月的上臂,讓霜月無法動彈的火神試圖加強自己話語的說服力:“聽好了喔!美國那邊有很多女孩子同時擁有複數的床器’!!”


    中學迴國的火神其實根本不確定美國那邊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女孩子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同時擁有複數的床|伴。雖然他知道確實有一部分的女性喜歡劈腿。同時交幾個男友、和幾個男友分別上|床的女性也大有人在。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你是人,不是器具!所以不能被‘使用’!那種事、se|x是人類正常的三大欲|求之一,你隻是在滿足身為人類的基礎欲|求而已!根本沒有必要覺得羞恥!也沒有必要因此詆毀自己!”


    聽著自己那振振有詞的發言,說著這種話的火神卻是底氣不足。雖然不太好意思,但事實上就是在這方麵基本上算是沒有經驗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服霜月、讓霜月不再自我嫌惡。總而言之,他隻能搜腸刮肚的將自己能夠想到的所有東西都說出來。隻不過話說到這裏火神也詞窮了。


    所以火神隻能用力的搖晃了一下霜月,問:“知道了嗎?!”


    看出了火神的詞窮,霜月不自覺的有些想笑。迴答著“……我知道了。”的她更加鼻酸。


    聞言,火神明顯地鬆了口氣:“那麽以後……?”


    “嗯。不會再說了。”


    拚命地忍下了淚意,霜月向著火神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詆毀火神君喜歡的人了。”


    霜月的話讓火神又是一陣臉紅。這個迴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的大個子吃貨尷尬又緊張地放開了霜月的手臂,最後和霜月相顧無言、相視而笑。


    ——


    十二月很快迎來了終結。


    看完紅白歌會,新的一年霜月和火神選擇了一同到神社去進行初詣。並肩而行的兩人之間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又像是什麽都改變了。


    “……所以說那個真的是太扯了啊。”


    “嗯~我也這麽想。那個確實缺乏現實性啊。”


    穿著振袖和服走在火神的身旁,霜月抬眼,正好對上火神的視線。


    “……”


    兩人相視一笑,有點害羞的霜月露出了黃瀨在這之前從未見過的、一如任何一個普通少女會有的羞怯表情。


    冷然地看著同樣有點害羞,但明顯十分開心的兩人。黃瀨在火神和霜月的麵前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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