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察覺到“那件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或者該說,那種情況下連這種事情都察覺不到的人絕對是不會用大腦來思考的笨蛋。


    “……和紫原君……發生了關係的那天才我就有了這種預感。”


    那個人大概以為自己並沒有做出會讓人看出他心思的事情。


    “那個人以為他瞞過了所有人。他不知道這隱瞞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所以自己也就配合著那個人裝出了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是的,即使是秒針仍在前進的這一刻,隻要是在那個人的麵前,自己就必須拚命地佯裝無知。


    “不過我也是自欺欺人。”


    霜月微笑了一下,將垂落在自己耳邊的幾縷頭發順到了耳後。


    “其實我們都知道,”


    “他無法接納我。”


    鵝毛一般的白雪一片一片的落在霜月的披肩與霜月的黑發之上。那些漂亮的冰晶因為霜月的體溫而緩緩融化,變成帶著刺骨寒意的水露滲透進霜月的衣物與發間。


    霜月嗬著白氣兒,在積雪還不是很厚的地上踏出一連串的腳印。


    眼前是一間路邊常有的神社,神社在這場大雪中異常地寂靜。望著隻有一點燈火朦朧的從神社本殿透出的神社,霜月輕聲迴答著冰室的提問。


    雖然霜月不清楚和自己不算太熟的冰室為什麽會突然問起自己和赤司的事情,但是霜月也沒有要隱瞞自己和赤司之間的問題的意思。況且,紫原和青峰就在旁邊。撇開最近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奇怪的青峰不說,霜月認為自己有必要給紫原一個交代。


    這是霜月欠紫原的。


    “……不是‘不能’,是‘沒有辦法’。”


    在神社門口停步,霜月迴頭看向了身後的紫原。


    “前者是心意的問題,後者是本能的喜惡。也就是說——”


    霜月苦笑了一下。


    “赤司君生理性的無法接受我。”


    第一次收到赤司的邀約是在兩年前的秋天。


    “這個周末有空的話,到京都來吧。”


    “是的。”


    對赤司的話沒有任何的疑慮。原以為赤司讓自己去京都是有事情要自己做的霜月在發現這是“約會”的那個一秒,整顆心、整個人都陷入了極限的錯愕狀態之中。


    強迫自己的臉作出和平時無二的表情,心中卻是一直發出“什麽麽麽麽麽麽?!”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慘叫。麵對打扮得體的赤司,霜月深刻地反省著自己今天的衣著如此的隨便簡單。


    沒錯,霜月人生的第一次約會是在後悔之中度過的。


    因為有了這麽一次無比後悔的經曆,此後隻要是被赤司約出來,霜月就會盡量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


    滿腦子都是“興奮睡不著現在頭暈目眩”、“希望不要在赤司君麵前丟臉”、“能夠讓赤司君覺得我……稍微有一點點漂亮就好了”、“或許今天能和赤司君牽一下手”、“想要被赤司君握住手呢”這種與其他戀愛中的少女別無二致的想法。霜月多少為赤司想要和自己在一起這件事情感到高興。


    (總覺得、赤司君有點像清呢。)


    把現實中的人物和自己想象出來的人物做比較或許有些怪怪的,但是和赤司在一起的時候,霜月總是忍不住把眼前這個完美無缺的少年和自己幻想中的完美少年重疊到一起。


    (不對,就算是清也比不上赤司君吧?)


    腦海之中清的形象早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赤司的樣子鮮明的刻入了霜月的眼中。和赤司在一起的時間越久,霜月就越發的感覺到赤司的正確與完美。最可怕的是霜月非常清楚自己正被赤司的魅力一點一滴的征服。霜月無力反抗這種吸引,也不想反抗這種無形的征服。


    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單戀黃瀨的霜月不再那麽盲目。她能看清自己的心情,也能分析自己的行動。但是,即使能夠看清自己心情與心境的變化,能夠冷靜而客觀的分析自己的行為行動,霜月還是因為赤司而淪陷了。


    把自己的心係到另一個人身上,不知道自己的心會被那個人怎樣對待,所以無比恐懼。霜月想這種心情就好比池塘裏的魚因為愛慕上了漁夫而主動咬上了漁夫垂下的鉤子。又或者是一隻兔子因為愛慕上了獵人而主動來到升起了火堆的獵人麵前。甘為俎上肉就是這麽迴事。


    霜月唯一慶幸地是現在的自己已經足夠成熟理智。成熟理智的自己明白自己本就配不上赤司,無法和赤司終成眷屬,那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赤司給予自己的一切,自己哪怕用一生也未必能迴報赤司。無關情愛,隻要赤司需要自己,那就是自己人生最大的幸福與幸運。


    “……所以我非常非常非常的——開心赤司君喜歡上了我。不管這種喜歡有多少。”


    霜月仍在微笑。


    “至少,我是讓赤司君喜歡到能夠兩人去約會的女孩子。”


    微笑的她垂下了羽睫。羽睫在她的雙眼上留下了一圈灰影。


    “我很自豪哦?赤司君主動邀約去約會的女孩子,我是第一個。”


    “……”


    無言地皺眉凝視著說話的霜月,青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過幾次約會之後我確信了。”


    霜月抬手,一片晶瑩的雪花旋即飄落在她的手上。瞬間就化成了細碎的水珠。


    “從不碰我的赤司君,沒有辦法接納我。”


    不管這雙塗過多少護手霜的手變得多麽的細膩潤滑,赤司始終都不會握住霜月的手。不管人群多麽的擁擠,擔心自己和赤司被人群擠散的霜月有多麽的不安,赤司始終不會攬住霜月的腰肢或者是攬住霜月的肩膀。


    (誰願意碰一個不潔身自好的女孩子啊?)


    霜月心中暗暗嘲笑著自己。


    ——從自己和紫原有了*關係的那個瞬間開始,自己就不會有和赤司在一起的未來。


    冷靜的、冷澈的,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為自己和紫原處理好了所有的事後問題的赤司在處理那些事後問題的時候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放到了“無法接納”的那一類人中。


    暗戀著自己中學時代的同伴,但是卻和自己中學時代關係最好的隊友發生了*關係。做出了這些事情的女孩子如今還渴求著自己的愛與碰觸?


    光是稍微站在赤司的角度來看隨意的看一下自己,霜月都被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自己給惡心到了。


    “赤司君努力過了。”


    對於赤司不計前嫌的種種努力,霜月除了感激之外隻有壓抑的悲哀。


    “我也努力過了。”


    裝作沒有發現赤司無法接納已經髒了的自己的事實,霜月一直都等著赤司碰觸自己。


    “我們一起努力過了。”


    隻是最終兩人都沒能通過那層本就存在的壁障。如此而已。


    “會得到這種令人遺憾的結果也是沒辦法的事。”


    “……既然是這樣,那蒼親和我交往也可以吧?”


    紫原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霜月愕然地睜大了雙眼。


    “反正蒼親已經不喜歡黃仔了。赤仔又不要蒼親。”


    低頭看向霜月,紫原認真的說著。


    “蒼親的身體早就給了我。接下來隻要把心也給我就好了。”


    超過兩米、充滿壓迫感的高大身軀上前一步,紫原向著霜月伸手,眼看就要把霜月抱在懷中。


    腦袋裏一片混亂,許多的往事湧上心頭。不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該作何反應的霜月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在第一時間拒絕紫原這蜂蜜一般甜美黏稠的感情。


    不想再單戀誰了。不想再看著誰離去的背影了。不想再有痛苦的迴憶了。想要被人喜歡。想要被人疼愛。想要被人好好的珍惜。


    (如果是紫原君的話——)


    霜月真希望自己能馬上迴答紫原,和紫原一起奔向絕對會令自己幸福的未來。可是霜月的眼前卻再一次浮現出赤司那無可挑剔的端正側顏。


    “現在不給也沒關係,”


    凝視著紫原的眼眸,霜月能夠聽到紫原那溫和的聲音。


    (啊啊……)


    霜月幾乎想要感慨:總是在犯賤的自己又開始犯賤的奢求起了自己永遠不可能碰觸得到的人。


    “我會乖乖的~~等著蒼親,”


    紫原的話讓霜月想哭。所以霜月在這一秒紅了眼眶。


    “等到蒼親願意把心給我的,我對蒼親——”


    然後也就是在這一秒,在黃瀨和黑子反應過來以前,赤司已經掙開了黃瀨的鉗製,從黑子和火神的身邊快步走過。


    “敦——”


    帶著非同一般的氣勢,一如赤色的鬼的赤司走到了紫原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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