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花衣將紅月之淚還給了川澄百合,那個高傲的女人一把搶過她手裏的項鏈,塗著紅色指甲油的長指甲刮在了花衣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顯眼的血痕。


    川澄百合的急躁和惡劣的性格一覽無遺,盡管看見了花衣纖細手腕上的那道血絲,川澄百合卻連道謝的功夫都沒有,拿到項鏈就轉過頭去,似乎是在人群中尋找某個人,最後找到了目標的川澄百合跳躍在眼睛裏的是雀躍的光,隻是很快又被她刻意遮掩了下去,她冷哼一聲,故作強硬地道:“我就說過,它隻屬於我,也隻會是我的東西!”


    花衣若無其事地收迴了手,目光跟隨著川澄百合的視線望了過去,看見的是站在不遠處,神色陰晴不定的二宮秀樹,他沉默地盯著川澄百合手心裏的鴿血紅寶石,眼中似乎有怨毒的情緒被強壓下來,最後撇開了視線不予理會。


    “川澄小姐,”手腕一暖,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邊的黑發青年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對川澄百合,意有所指地道,“重要的項鏈,還請好好地保管,畢竟,下次丟了,說不定就沒那麽好的運氣能被我們的社員找迴來了。”


    川澄百合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憤怒的神色,微微張口剛要說什麽,就被旁邊的管家連忙打斷了:“非常感謝偵探社的各位的協助,還有鶴見小姐的幫忙,剛才真是抱歉!百合小姐也是太焦急了才會做出這樣失禮的行為,鶴見小姐手上的傷還好麽?請隨我們來,船上配備了私人醫生。”


    “沒關係,隻是被指甲刮了一下而已,”鶴見花衣倒不是很在意,太宰治卻截斷了她的話語說,“就算是小傷也要重視才行呀,不過,告訴我們醫務室在哪裏就可以了,我帶花衣去。”


    在管家先生的安排和指路下,一頭霧水的鶴見花衣就被太宰治拉走了,目的地當然不是醫務室,雖然口裏這麽說,但是這種程度的小傷根本不用到醫務室去大動幹戈,被拉著走到了甲板上之後,鶴見花衣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太宰先生,你帶我到這裏來幹什麽?”


    “唔,不幹什麽,”他側眸微笑,“隻是今晚上,總是被各種各樣的瑣事打斷,都沒能好好地和花衣待在一起,所以,想要什麽都不做,就像這樣,在不被人打擾的情況下,和花衣說說話罷了。”


    甲板上的燈光並不明亮,再加上夜色的吞噬就更顯得黯淡,他今天穿著的是黑色的正裝,黑色發,映襯不出燈光的眼眸也比平日裏看起來要黑得多,幾乎要與這一望無際的夜色融為一體,海風吹拂著他柔軟的發,連他臉上的笑意也是柔軟而溫和的,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點頭同意,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花衣下意識地開口道:“你想……說什麽?”


    “花衣,”他垂下眸,稍稍一頓,原本握住她手腕的手下移,在花衣微紅的臉中與她十指相扣,語氣溫柔而纏綿,“說起來,今晚的夜色不錯,大海也非常漂亮,你不覺得是一個適合殉情的絕佳時機麽?”


    鶴見花衣:“……”


    ——說這種話的時候別弄出這樣曖昧的氛圍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表白呢!


    “不好意思,不覺得,”花衣幹脆利落地抽迴了手,“要死還請太宰先生你一個人去,我就不奉陪了!”


    “哎,花衣這麽說還真讓人傷心啊,我現在的夢想是和美女一起殉情,才不是一個人入水呢,”太宰治故意用著難過的語氣糾正,轉身倚靠在低矮欄杆上,眸光卻是溫暖而帶著笑意的,“不過最近又改了,果然,和花衣一起殉情才是我的終極夢想呀,如果花衣一直不同意的話,我的自殺不就永遠不能成功了麽?”


    “就不可以改個夢想嗎?”花衣撇了撇嘴開口抱怨。


    “不改。”太宰給出的是相當任性的迴答。


    “那還真是……”鶴見花衣佯裝歎氣,將雙手背在身後,稍稍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湊上前去,一瞬不瞬地盯著太宰治因為光影的變化,在夜色中顯得純黑的眼眸,彎起了唇,話鋒一轉道,“太好啦。我是絕對不會答應和你一起殉情的,所以,還請你一直一直活下去吧。”


    “花衣不希望我死掉麽?”太宰治微笑不變。


    “不希望,”花衣果斷地承認了,“太宰先生以前說過把,雖然想死,但是討厭痛苦。死才不是口裏說的那麽簡單的事情呢,無論怎樣的死亡,結果都隻會留下痛苦而已,不給別人帶來麻煩,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哪裏都不存在,死亡是件痛苦的事情,就像是沉入海底一樣,竭盡全力也無法發出聲音,夠不見光亮,我不希望太宰先生去經曆那種痛苦。”


    他略微一怔,微不可查地停頓後說:“花衣,說得就好像自己經曆過死亡一樣呢。”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會無比平靜地找出千百種順理成章的理由轉開這個話題,但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理,才會忽的沉默下來,並且給出了完全不符合她作風的迴答,“或許是那樣也說不定,很不可思議吧?雖然我現在還站在這裏,說自己死過一次什麽的,完全沒有實感呢。”


    她站直身體,伸出手握緊手心又緩緩地鬆開,就像是在感受著控製這具身體的實感一樣,認真而又冷靜地說:“所以,我討厭死。太宰先生你呢?你又是為什麽……想要自殺?”


    他眸光輕閃,沉默微笑。


    烏雲聚攏又緩緩地舒展散開,皎潔的月光一如明亮的白色錦緞,灑落在了金屬的甲板上,晶瑩如琥珀流淌,黑發青年倚靠著銀灰色的扶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悠遠而意味深長,像是在認真地忖度些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隻是空落落地放在了她的身上。


    “不願意說嗎?”鶴見花衣笑了下,站直身體轉身往迴走去,語氣如常,“那算啦,唔,外麵有點冷,我們先迴去吧。”


    “……花衣。”沒走兩步,她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青年略低的輕喚,鶴見花衣頓了頓腳步,剛要迴頭,就感到身後傳來了被靠近的溫暖氣息,下一個瞬間腰間一暖,被順勢扳過身體帶入了懷中的少女被他扣住了纖細的腰肢,他的另一隻手抬起摟住了她的肩頭,柔軟地唇瓣輕輕掃過臉頰落在了耳際,隨即傳來的是那人吹拂過耳畔的溫熱的唿吸和極輕極低的輕柔話語。


    她愣了好一會兒,訥訥地點了下頭,抿唇許諾:“好。”


    ——好,我答應你,我會努力做到,所以,不要輕易言死。


    ·


    迴到會場的時候,今晚的宴會已經趨於落幕,和一開始人們口中的合同協定相比,現在他們口口相傳的反而是怪盜基德和偵探社的各種傳聞。


    據說見到了怪盜基德並將“紅月之淚”親手帶迴了的鶴見花衣在踏入會場的那一刻也很自然的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畢竟白發紫眸的混血少女,和其他人比起來,辨識度總要高一些。


    三言兩語就有禮貌地將好奇心強的好事者打發了,晚上就吃了點甜品的鶴見花衣正打算在宴會場裏找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十分抱歉!你還好吧?小姐。”慌慌張張道歉的少女有些無措地比著手勢。


    那個少女花衣也認識,是中森青子,此時的她正一臉抱歉地看著比她高出許多的美人衣裙上的暗紅色酒漬,落在兩人腳邊紅地毯上的是一個常用來裝紅酒的高腳杯,此刻裏麵是空的,地毯上也滲入了一些暗色的痕跡。


    “沒關係。”沉穩地淡笑著示意無礙的,是一個長相美豔的金發美人,他十分大度地扶起了欠身道歉的少女,卻意有所指地道,“不是你的錯,是我走路沒看清。”


    很巧,這個人花衣也認識。


    ——本來就不是青子的錯,是你這家夥自己撞上去的。


    鶴見花衣隻用了一秒就理解到了現狀,眼睛盯著金發美人的方向,另一隻手去拿旁邊高塔上的香檳杯。


    花衣的酒量其實不算很差,雖然她酒品不太好——隻要不像上次那樣一口氣喝掉半瓶伏特加。


    因為一直看著金發美人,所以注意到目光若有似無地瞟了過來的國木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太宰治在和國木田說著些什麽,對他人的話置若罔聞,呈現出不專心態度的國木田,的確是非常少見,少見到,鶴見花衣在心底給他悄悄地點了根蠟燭。


    ——真的是……太悲慘了。


    “不過衣服弄濕了呢,就這樣繼續參加宴會也不太好,”在中森青子的愧疚達到巔峰的時候,金發美人適時地收了線,勾起了唇,對青子伸出了手,做出了邀請的手勢,“小姐可以陪我去換一件麽?路上我們還可以聊聊天,一個人去也太無聊啦。”


    盡管沒理清楚換衣服為什麽要聊天,但是自覺有錯的青子還是單純地就要點頭同意,明白那家夥打了什麽主意的鶴見花衣深唿吸了一口氣,擱下了手裏的酒杯,終於看不下去,徑直走到了那兩人的麵前,一把扣住了金發美人的手腕,微笑著,一字一句:“我陪你去吧,畢竟好久沒有和你好、好、地、聊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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