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女子驚唿,因餘光瞥見剪影的白裙一角隨水浮動而後沉下水去,尋不得半點痕跡,“有人跳湖啦——救命呐——”


    這是哪兒?她睜不開眼,眼前是一片白霧,沒有蔚藍的天,沒有驕陽,穿透耳膜的不是唿嘯而過的汽車疾馳之聲,取而代之的是溫溫的水聲,是靜水在深底緩緩流淌。


    她分明記得剛才她下班迴家,路過那一帶著名的臭水溝,明明避之三米開外,身後有車鳴笛,她迴首看車,步子卻沒停下,後而左腳忽然踏空,身子一傾,直接掉進如紅湯一般的河水裏。當時她想,她完了,水溝臭氣熏天,味道似是氨氣味,氨氣對皮膚組織有強烈的刺激和腐蝕作用,就算被救起,怕是會毀容!於是乎,她頭次如此慶幸自己是隻旱鴨子——可以一了百了。


    難不成這裏是天堂?不對!她徹徹底底地不是好人,小時候上課喜歡撂粉筆頭,某次不小心射中了班主任,她警覺知道自己犯錯,果斷指責同桌上課砸粉筆頭不該。可憐她的同桌是個害羞的小男孩,竟幫她頂錯了。現在想來,難道那個時候同桌喜歡她?哎呀,那個悶葫蘆居然不說,害得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沒人喜歡的女漢子呐。


    “姑娘?姑娘——”身子仿佛在往上升起,水波在耳畔叮叮咚咚地歌唱,磁性的男音響起,堪稱天籟,婉轉縈紆在耳,久久不散。她貪戀那聲“姑娘”,腦袋一時轉不過來,沉浸在天使的歌聲中,眼睛許久沒睜開,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主子,約定的時間要到了。”立在撈起的女子一邊的黑衣男人,黑靴濕了一半,都沒細瞧,恭敬地朝金邊鑲絲長袍的冷峻男子行禮,雙手左右抱和。


    “嗯。”男子深深望了眼渾身濕透的女子,全然不顧自己因跳水救人而濕了的衣衫。女子麵容姣好,合著的眼的上方睫毛軟細彎翹,鼻尖微紅,似聖女果掛於枝頭惹人垂憐,薄薄的白衣對襟半臂襦裙透出些許豔紅,是貼身的肚兜之色,勾勒出的曲線倒是美妙。男子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


    她費力抬起眼皮,終敵不過滾滾而來的無力感,隻留一絲溫潤的玉色逃進瞳眸裏。那是稀少的羊脂玉,玉身通透光滑,在那抹吸人的白色上卻無過分雕飾,唯獨二字——宇文,在男子腰間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男子褪上鑲邊長袍為她蓋上,遮住女子欲泄而出的春色。


    她又陷入昏沉,許是過了會兒,眾人見女子仍無清醒的跡象,便叫來幾個大漢準備抬去醫館。


    “啊——小姐!”一聲尖聲生生叫住了壯漢的動作,遠處奔來的丫頭撥開人群身手矯捷地鑽進去了。


    “小姐,小姐——”離喚噗通跪地,頭次見到溺水的人,不知該怎麽辦。小姐待她不薄,夫人曾予自家娘親幾多恩惠,老爺又授她武功保護小姐,她可著實不敢讓小姐出一絲一毫的差池。今日小姐隻身跑出府去,她無處可尋,像隻無頭蒼蠅,想到小姐上個月與王爺在大明湖私會,於是匆忙過來看看,卻萬萬沒料到小姐會成這樣。


    離喚在旁邊抽抽搭搭地哭著,望到小姐這樣實在不忍心。


    剪影的睫毛似兩把小刷子,輕輕扇動,雙眸驚現,豔壓群芳。靈魂換過,徹骨都變,醒過來的,不再是以前的赫連剪影。


    離喚恍然間就停止了哭泣,淚珠子還懸在顴骨上,惴惴滴下。小姐醒來有些驚喜與突然,她自然是高興的,可小姐看她的神色,卻跟之前不一樣了。莫不是小姐跳湖導致腦子進水了?


    “小姐?”離喚試探地喚著迷茫的剪影,卻見自家小姐露出“命運呀,你tmd跟我開什麽玩笑”的表情。


    醒來之時就覺著周遭氛圍不對勁,跌進臭水溝原本就很難被發現,現在被這麽多人圍觀是什麽情況……況且這麵前的一堆人怎麽穿著這麽奇怪……天堂長這樣?她該不會是穿越了吧……


    一陣劇烈的頭疼讓她蹙眉,記憶決堤如猛獸侵襲而來。她叫赫連剪影,她的未婚夫是五王宇文弈,她有個好閨蜜叫明齒,她身旁的小丫頭是父親給她安排貼身保護她的丫鬟離喚。


    不,她不相信。她再次緊緊閉上了眼,希望下次睜眼自己還是在那條水溝裏。“小姐?小姐?”離喚對小姐此刻的表現很不解,又記起快到午時了,小姐要同老爺夫人用膳,心中有些焦急,望極速歸家。


    “小姐,你可不要玩鬧了,隨離喚迴去吧。這都正午了,老爺也上過早朝迴來了,過不了些時候就要同老爺用餐了。若是老爺發現你偷偷溜出來,準又會生氣,說不定又要多罰幾日禁足。”


    命運經常曲折不堪,人類總是無法抵抗。所以,人類說出了句自我安慰的話“既來之,則安之”。


    剪影緩緩起身,拿起搭在上身的外衣,默認了自己是赫連剪影這個事實,和聲說著:“迴去吧。”


    離喚在剪影臉上瞧不見任何異常,安心了點,悅聲和著,牽引著剪影的步伐,走在她前方。剪影眼角餘光瞥見離喚膝蓋處兩圈泥漬,心尖忽的牽出絲感動。


    穿過鬧市,各種買賣吆喝聲不絕於耳,鄉村炊煙氣息濃烈。鬧市之中,剪影細細端倪手中的白袍,衣角的金絲繡針腳整齊劃一,繡的花紋倒是簡單,彎彎曲曲仿佛藤蔓在衣裳上附壁攀爬。


    “離喚,這衣裳繡的細膩,你可認得這衣服的紋飾?”


    離喚看了兩秒,麵露為難,“小姐,你也知道我不擅長女紅。不過這種金色繡線也隻有王公大臣常用,至於這樣子的紋飾——”她湊近仔細瞧了瞧,恍然大悟道,“小姐,這是皇家圖騰。你細心點瞧,這繡的可是龍圖案。”


    剪影這才明了原來這些彎曲攀爬的圖騰居然是龍,有些佩服古人極度抽象的識圖天賦,她剛剛誤以為是爬山虎了。


    救她的到底是誰?宇文弈拋棄未婚妻,與未婚妻閨蜜狼狽為奸氣得未婚妻跳湖自殺,那絕不可能是他。太子?貌似隻在他的冊封大典祭祀之時見過。閑王七王跟她更是從沒見過。


    “小姐,小心呐!”離喚喊迴了失神的剪影,已經到了將軍府的後門了。後門內原先是有家丁看守,不過剪影常常往外跑,跟他倒是熟了。而現在太陽已當頭了,他也去吃飯了,就沒人把守了。此處的後門離剪影的小院不遠,她與離喚便輕鬆迴屋了。


    月兌下還沒完全風幹的襦裙,換上了身清爽的行頭。綠色襖裙清新無比,點裝著翠花的淺黃下裙有幾分溫婉賢淑,腰間係淺粉霞影紗,肚臍部位打一蝴蝶結,拖長垂至腳踝,更添俏皮。


    “小姐,時辰到了,該去前堂了。”離喚眼中滿是驚豔,小姐是美,可素顏的小姐更是美的可愛,“小姐,你真美。”


    剪影迴她淺淺一笑,踏出閣跟隨離喚去前堂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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