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擄走這件事,鳳妤已算非常熟悉,幼年時被擄走過一次,被獨孤靖擄走過一次,如今,又被陳墨擄走。


    他們從鐵礦密道帶她離開,鳳妤曾經聽過一個傳聞說錦衣衛的耳目遍布天下,他曾經還嗤之以鼻,如今不得不相信,消息的確很靈通。西州定有錦衣衛的耳目,上一次韓子期帶兵突襲,許多人都從密道撤離,不算秘密。錦衣衛若有耳目,不難查出,密道雖黑暗,鳳妤也能辨認出人數,六個人,剛剛好,沒有人去抓如意和張娘子,隻要如意沒事就行。


    她是一名非常乖巧,且合作的人質,不會掙紮,也不會做無用功,陳墨應該給她吸了什麽迷藥,鳳妤隻覺得四肢酸軟,毫無力氣,就算她僥幸能逃,除非她能殺了陳墨和這幾名錦衣衛,否則一定會被追上。


    她衡量一下自己和錦衣衛的體力,武力差異後,放棄掙紮。暖陽知道她被擄走後,一定會封鎖城門搜查,出城的路除了城門就是礦山的密道,錦衣衛宛若鬼魅,暖陽應該是慢了一步。


    密道外有錦衣衛把守,接頭後迅速上馬離開,鳳妤被陳墨拋到馬背上,顛了半個時辰就受不了,直接暈過去。


    她再一次醒來時被綁在手腳,關在一間裝束簡樸的房裏。天氣已沒那麽冷,應該是到了中州,鳳妤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幾日。餓得她前胸貼後腹,藥效應該過去了,鳳妤也恢複少許力氣。


    正在傍晚,夕陽落山,鳳妤看到陽光透過紗窗,在地板上跳躍的光斑,她試著解開捆綁她的繩索,越掙紮,捆得越緊。屋外傳來腳步聲,陳墨帶了吃食推門進來,丟給鳳妤兩個饅頭,一壺水。


    “三姑娘,該吃飯了。”


    饅頭滾落在鳳妤腳邊,沾了塵土,他並不怕鳳妤唿救,並未拿東西塞住她的嘴巴,鳳妤冷靜地看著他。


    “你綁著我,怎麽吃,陳統領要喂我嗎?”鳳妤挑釁問。


    陳墨是錦衣衛統領,沒那麽容易被挑釁,他抽出長刀,挑開繩索,連續三日馬不停蹄地趕路,總算到了一處安全住所,錦衣衛要在這裏歇息一夜,陳墨並不怕鳳妤唿救,是因為這裏是錦衣衛的地盤,到處都是錦衣衛,鳳妤就算唿叫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水裝在一個羊皮水囊裏,鳳妤幾乎狼狽地喝著水,比起饑餓,她更渴得厲害,陳墨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也沒有多言,轉身離開。鳳妤幾乎把水囊裏的水都喝光,渴得冒火的咽喉才舒坦一些。


    饅頭並不是新鮮的鳳妤撿起來拍去塵土,一點點地啃。這種饅頭一旦冷掉就變得非常硬,鳳妤已多年不曾吃過這麽冷硬的饅頭。她勉強把兩個饅頭都吃進去,或許餓得太久了,兩個饅頭根本不管飽,且越來越餓。


    鳳妤忍不住喊,“有人嗎?”


    “有人嗎?”


    陳墨推門進來,“何事?”


    “我沒吃飽。”


    陳墨似沒想到鳳妤會抗議吃食,淡淡說,“兩個饅頭,餓不死不行,三姑娘受著吧。”


    他沉默寡言,命人拿過一條新繩索,把鳳妤重新綁起來。鳳妤想起幼年時被擄走的經驗,那群擄走她的人也不會讓她吃得太飽,一天給吃一頓飯,且是吃七八分飽,就是怕他們吃飽有力氣逃跑。


    夜色漸漸暗下去,房間裏十分昏暗,沒有一點鳳妤,想盡辦法解開繩索也無濟於事,可惡!


    難怪他們會這麽放心她一個人被關在房間裏。


    她要想辦法,不能被錦衣衛押到京都去。


    可她也不能急,生生地和這群錦衣衛熬著,這麽一想鳳妤很快就睡著了。


    陳墨這一次帶了十六人出京,如今已到中州境內,這座院子也是錦衣衛在中州的住所,一座三進院,是中州錦衣衛的住所,陳墨途徑中州時就命人空出這座庭院。如今院內一點燈光都沒有,哪怕十六人全住在這座院子內,房間裏也沒有點著燈,外人看就是一座空院。


    錦衣衛八人輪班,各自睡兩個時辰,上半夜是陳墨值守,鳳妤被關押的房間平時就是管犯人的,門窗都封死了,隻有門口一條出路。鳳妤是弱女子,又被捆綁著,他們也不怕鳳妤會逃跑,屋頂上還有一名錦衣衛在當哨兵,這座庭院可以說是水泄不通,鳳妤想要逃脫非常困難。


    “頭兒,這三姑娘素來體弱多病,想來也沒什麽本事能逃脫,你去休息吧,兄弟們守夜,有什麽消息會通知你。”一名錦衣衛在廊下喝酒提神,陳墨也坐在廊下,閉目養神,對麵就是鳳妤被關押的屋子。


    “不要小看她。”陳墨淡淡說。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有多厲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水裏也有藥,這會應該睡死了。我們連續幾日馬不停蹄趕路,她的人想要追也追不上,又不可能知道我們的位置。”


    他們都覺得這一次擄走鳳妤沒有什麽難度,肯定能順順利利帶她進京。


    陳墨仍是閉目養神,不做應答,幾名錦衣衛守夜,也不再說話,隻有沁涼月光落在庭院內,三天快馬趕路,每個人都疲倦不堪,守夜的錦衣衛也是兩人一組,輪著小憩。


    陳墨知道這一次抓捕鳳妤迴京,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所以他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並不擔心鳳妤會逃跑,他擔心的是暖陽帶著寧州鐵騎追過來,發現他們的行蹤,所以一路上他迷暈鳳妤,聯係三天趕路,就是杜絕鳳妤給暖陽留下記號。


    他跟在宇文景身邊多年,忠心耿耿,所以也知道宇文景的想法,鳳妤逃出京都時宇文景並不在意。一個商賈之女,宇文景從不放在心上,也不覺得她能掀起什麽風浪來。當初宇文景也沒想到鳳妤會連夜離開京都,鳳長青夫妻被捕後,宇文景就派人去尋鳳妤,想要鳳妤來要挾鳳姝乖乖就範,這才知道鳳妤在鳳長青夫妻被捕前就離開了京都,且帶走了寶豐銀莊的現銀。


    他曾經拿過鳳長青夫妻和鳳老夫人逼迫鳳姝就範,鳳長青和蘇月嬌性子剛烈,根本不給宇文景機會,當著鳳姝的麵差點自刎成功,並告訴鳳姝,若她就範,他們夫妻就下黃泉去見鎮北侯。


    他們都是武將,並不怕死,若不是為了女兒也不會苟活,宇文景用鳳長青夫妻要挾鳳姝計劃失敗,就隻能靠鳳妤。


    可鳳妤離開了京都,鳳長青和蘇月嬌早就預料到這一點,早早送走了鳳妤。鳳家姐妹感情深厚,鳳姝為了這妹妹,定會屈服。


    後來鳳姝在相國寺守喪,宇文景用鳳家的命要挾鳳姝成功後,就不再在意鳳妤。


    甚至他知道鳳妤在西州開荒墾田,推行農桑,拿下鹽鐵司,阻斷了桑南和西州鐵礦的交易,他也沒放在心上,以為她是在執行謝玨的政策,沒有鳳妤,也會有旁人。


    直到揚州疫病,謝珣和鳳妤為了救治百姓,得到江南百姓的擁戴,鳳妤還帶走了蘇家商行一半的錢財,讓宇文景撲了一場空,也損失了林晟這名大將。


    自那時起,宇文景就沒想過要放過鳳妤。


    他要殺謝珣和謝玨,難上加難,謝珣武功蓋世,謝玨身邊能人眾多,鳳妤常年在西州,身邊也有一群人在保護她,極難下手。


    可鳳妤管庶務,免不了要和百姓們一起上山,下山,一起下田地,隻要出城就有機會,宇文景為了活抓鳳妤,一年前就命令陳墨在暗中準備,先後派了十名錦衣衛假裝百姓進到西州定居,監控城主府。


    他們收集,並記錄著鳳妤大大小小的事,何時用膳,喜歡吃什麽,何時出城,為何出城,走哪條路等等。漸漸地分析規律,耐心收集分析情報一年,在韓子期突襲西州時,城內的錦衣衛渾水摸魚,打算擄走鳳妤,可沒想到西州悍匪齊心協力,守衛西州,他們喪失擄走鳳妤最好的機會。


    這一次桑南和北蠻同時起兵,南北戰場都打得熱火朝天,宇文景一開始計劃著中州兵馬來打十二州,恢複十二州國土,讓北蠻大軍牽製謝珣,誰知道方楚寧陽奉陰違,大帥抗命,讓方楚寧帶兵馬馳援北蠻。


    蘭州州府竟也膽大包天,抗旨不尊,攔住桑南大軍,蘭州州府早就在北蠻起兵時就接到朝廷密令,要求他放桑南大軍過境。


    他的確放了韓子期一萬兵馬突襲西州,卻又不知道城內發生什麽,抗旨不尊,攔住了桑南十六萬大軍。


    大帥也就有了名正言順,出兵抗敵的理由。


    若是桑南大軍直接過了蘭州,攻打膠州,方大帥再出兵就是抗旨了。宇文景計劃落空後,漸失耐心,隻能讓陳墨親自來西州,活抓鳳妤。


    一年前,他派錦衣衛進西州時的命令是,活抓鳳妤,若是到了逼不得已時,可以就地格殺。


    可如今,他要抓活的。


    鳳妤是他的保命符了。


    所以,鳳妤不能死,也不能逃,必須要活著被帶進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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