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魔所說的肉身,實則是當年那座滄浪仙府。


    可蘇杉卻不管他們,腳步一跨來到那一截九爪金龍落下的冰沙之前,抄起地上龍肉,轉身朝著通天門中唿道:“姑娘看了許久,此刻也該出來了吧,這龍肉你可曾吃過否?”


    嘣!


    天地陰陽大悲爐被蘇杉放在還麵沙灘上,而隨著海潮退去,通天島中氣溫漸漸升高,周遭冰雪也逐漸融化。


    自衣袖中掏出諸多美酒,蘇杉轉身朝著正往此處飛來的林薇兒說道:“姑娘豪氣天下少有,可我料定姑娘也未曾吃過這等上古大神身上的龍肉,這幾日在通天門中,在下喝了姑娘門中不少美酒,而今你且嚐嚐我用玄冥派中美酒燉出的龍肉滋味……”


    海風出來,撞在蘇杉身邊那柄漆黑魔刀之上,嗡嗡作響。百戰化血天魔刀中魂魄再度出現在眾人麵前,隻是缺了肉身,周身威勢亦是減弱不少,而今見三魔與九爪金龍皆是退去,刀光一閃載著魂魄,也飛入了海水當中,轉瞬之間海中就已是掀起鮮紅血水。


    隔著數裏沙灘,血腥之氣亦是隨著海風撲麵而來。


    此魔雖是臣服於蘇杉,可終究不改一身狂戰煞氣與殺氣,為了恢複肉身,在海中不知殺了多少海怪大魚之類……


    此刻,遠在上千萬裏外的白玉京中,藏月正手持象笏,站在皇宮大殿裏頭,而坐在皇位之上的,竟是那邪帝練守空。


    但見藏月將江山社稷圖在大殿中展開,伸手朝著圖中通天門方向一指,當即見到蘇杉大戰三魔與海神,再把九爪金龍一截龍肉混合著烈酒,放在天地陰陽大悲爐中燉在一起的畫麵,練守空口中曬然一笑,言道:“好一個蘇杉,竟然用那烈酒燉著上古大神之肉,雖不知這一鍋肉滋味如何,可此人氣魄卻天下難尋!也難怪你將**許配給蘇杉,也不讓其嫁給人皇軒轅,這裏蘇杉端的不與尋常修士相同!”天地陰陽大悲爐本為上古法寶,可到了蘇杉手中,卻被他用來燉了一鍋肉,而這等法寶有靈,若是蘇杉放在鼎中的肉塊,隻是源於尋常野獸或者荒獸身上,這大鼎定會生出反應,或是嗡嗡作響,或是火光爆發,或是翻轉過來將鼎中肉塊倒出……


    以此大鼎,來燉入上古大神龍肉,卻也相得益彰。


    不一刻間濃鬱香味,已是傳到了林薇兒鼻間,迴想起方才蘇杉問他龍肉可曾吃過否,林薇兒頓即嫣然一笑,走至天地陰陽大悲爐旁邊輕輕一吻,眼神卻在此可見輕輕顫動,道:“李道友鼎中美酒香味芬芳,烈純香薰四味濃鬱,端的是酒中極品……”


    “此酒在玄冥派中,尋常人也難以喝道,這是我霧影峰一位師姐親手釀造,而今這位師姐正在閉關修煉,隻怕日後要喝道這等美酒也非容易……今日九爪金龍铩羽而歸,用著美酒來燉龍肉,也不算虧待了他上古大神!”


    說話之時,蘇杉眼眸中一縷溫柔閃爍而過,恰巧被林薇兒看在眼中。


    林薇兒亦是問道:“道友所說的師姐,是不是玄冥派霧影峰修士涵瑩?”


    蘇杉奇道:“正是涵瑩,莫非姑娘也認得她?”


    林薇兒道:“並非是我認得李道友這位師姐,而是因為李道友成就劍神之名以後,名冠天下,玄冥派中那些與李道友關係密切的修士,也已經被天下修士熟知。李道友那涵瑩師姐,已經被天下修士稱作是玄冥三仙之一,不知李道友可否聽過?”


    言罷,她已是伸手打出一道青光,將在鍋中煮開的龍肉拿了出來,撒上一些調料,在往旁邊折了一些樹枝,燃起一堆篝火。


    林薇兒就這麽將龍肉夾在篝火之上,翻轉燒烤起來,隻是心底卻突地念想起蘇杉來,即便此刻蘇杉就站在林薇兒身邊,她也由不得想道:“也不知玄冥派涵瑩是何種女子,竟能讓李道友心儀與她……”


    這一刻,蘇杉卻將一道意誌打向空中,傳達至遠在千萬裏外的玄冥派中。這意誌化作一道劍氣,臨到涵瑩閉關的房間裏頭,再搖身一變顯化出蘇杉的身形來。


    涵瑩正在閉關,忽地感覺到房間裏頭多出一道身影,頓即睜開了眼眸,發現是蘇杉顯化出的身形,轉眼間亦是滿臉笑意,撲上前來喊道:“小師弟,你迴來看我了麽……”


    隻是蘇杉雖麵帶笑容,可涵瑩這一撲卻撲了一個空,身軀從蘇杉身影中穿行而過。至此,涵瑩才明白過來這隻是蘇杉顯化而出的影像而已,頓即眼中出現濃濃的失落神色,隻是自從上一次與蘇杉合體雙修之後,涵瑩也是頗為放得開了,此刻隻口中唿道:“小師弟,我想你了。”


    聞言,蘇杉溫婉一笑,迴道:“瑩兒師姐好好修行便是,此刻我顯化身形在此,就站在你麵前,也還想我麽?”


    涵瑩道:“當然會念想著小師弟,今日小師弟顯化出身形來見我,可也並不是小師弟的真身迴到玄冥派中。可就算是小師弟親自來此見瑩兒,瑩兒也還是會在心底念想著小師弟。”


    “這……”蘇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迴應。


    涵瑩卻道:“就算小師弟真身在此,我也還是會想你……就算是被小師弟抱在懷中,我也還是會想你……”


    此話一出涵瑩臉色亦是變紅,有著無窮嬌羞韻味,隻是眼中光輝卻越來越明亮。而蘇杉則是悄然一笑,柔聲道:“而今我尚在千萬裏之外,位於海外三派通天門中,處理完此事之後,再迴來見你。”


    繼而身影漸漸散去,再度變作一道劍鋒,飛至千萬裏外通天門。


    可涵瑩卻在蘇杉身影消失之時,眼中越來越亮的光輝化作一抹淚珠,自臉上滑落,心底念想著蘇杉初次來到玄冥派之時,與她在霧影峰中那等往事,流淚之時嘴角竟是勾起一絲笑容,再盤膝坐下運行玄冥妙法修煉……


    隻是今日涵瑩這番話語,卻讓蘇杉有些失魂落魄。


    “即便是抱在懷中,也依舊會念想麽?”


    口中輕聲一歎,蘇杉指尖迸射出一縷劍鋒,從篝火之上割下一塊龍肉來,就著林薇兒從通天門中拿來的美酒,大口吃喝起來,心底更想道:“涵瑩師姐說即便是見著了我,也還是會念想著我。可我來這玄黃大世界中已經數百年,故鄉那些親朋也會思念著我,不知他們近況如何。尋常人等隻能活個**十歲,而今我離去這麽多年,想來故鄉早已物是人非……”


    提起一壇子烈酒,蘇杉與從通天門山門中趕來湊熱鬧的付八兩擦肩而過,站在島嶼外滾滾海潮之上,忽地想起南宮宮在朱雀涅槃之地所說:“曾經看過無盡風景,行經連天樓台,拂過無盡的白雲,喝過數不清的酒,卻隻愛過一個人……”


    饒是如此,蘇杉也覺得自身像是一道無根的浮萍,玄黃大世界雖廣闊無比,上有無盡星辰,下有碧落黃泉,可卻不曾讓蘇杉在心底生出真正的歸屬感。故而當日藏月說軒轅是為人皇,乃是天下眾生之主,蘇杉也隻付之一笑。隻因為在蘇杉心底,終究沒有將自身當中玄黃大世界中土生土養的修士,此乃是事實,不可動搖,不可逆轉,更不能變更。


    故而,蘇杉心神引動,孤身一人來到海潮之上。


    林薇兒倒提著一壇烈酒,正要與蘇杉開懷暢飲,可轉眼卻見到蘇杉背影竟是如此寂寥……這種寂寥並非是刻意裝出,竟顯得與整片蒼茫天地格格不入,仿若蘇杉於這片玄黃大世界,並非本體同源!


    即便是,也難以給人這般寂寥背影。


    夕陽西下,海麵恍若是一片無邊鎏金的圖文,頭頂已是隱隱有著有星辰閃爍。


    故鄉,不知位於天地何方,宇宙何處,亦或是處於另一篇時空深處,蘇杉並不知曉。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隱藏在心神深處的記憶,隨著蘇杉唱出這一首《滄海一聲笑》,齊齊湧上了他心頭,想起故鄉諸多事情,蘇杉渾身散發出一種與周遭海天格格不入的氣息,夕陽灑在蘇杉身上,拉長了他在海中背影……


    林薇兒雖修煉多年,見聞廣博,卻又怎聽過蘇杉這首源自於故鄉的歌曲,頓時不由得有些癡了,猜不懂蘇杉的內心世界到底如何,隻大口喝酒,豪邁之氣盡顯無遺。而付八兩正在大口咀嚼著龍肉,狠狠灌著壇中酒水,聽到蘇杉飲酒高歌,頓時拍手叫好道:“本真人自上古以來,不知見了多少大世麵,可你這首歌本真人還真沒聽過,慷慨豪邁之意融入本真人酒中,當真是好歌。蘇杉你這等才氣,本真人端的是比不上你!”


    而就在此刻,夕陽西陲之處,飛來一道雪白身影。


    練守空從天而降,落在通天門山門外,也不管付八兩那滿是驚訝的麵容,切開一片篝火上龍肉,也提起一壇子烈酒,慢慢的品嚐起來,放言道:“今日本帝在白玉京中,從帝師江山社稷圖裏頭知曉李道友大戰上古大神,可那一戰雖慷慨激昂,卻比不上火上龍肉,以及這海中高歌。傳聞通天大道中,有大道通天,能直達三千大道之上,也不知此話真假如何,李道友可願意與本帝共闖通天大道?”


    此人在上古之時,是統領天下修士的帝君,一身皇者之氣讓通天門諸多修士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遠遠站在山門之內,死死盯著練守空,期盼著掌門人林振英能為此事出頭,可林振英修煉多年,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而今見付八兩都滿臉驚訝,自是不敢妄自出頭。


    倒是林薇兒臉色一變,盯著練守空掃視一眼,冷然道:“小口吃肉小口喝酒,你乃是上古帝君,怎能像個娘們一樣?”


    說話之時卻似是忘了,她林薇兒本就是一個女子,最是當得起娘們這個稱號。


    可邪帝練守空反而不怒,端起酒壇當頭倒下,酒水一滴不剩灌入喉嚨中,再抓起篝火上剩下的那約莫有半人高的龍肉,狠狠咬了幾口,勃然問道:“小姑娘說本帝不夠豪氣,當不得上古帝君的稱號,而今這番舉止,可算得上豪氣?”


    隻是練守空雖大口灌下酒水,抓起半人高的龍肉張口就咬,可身上卻依舊散發出一種無法掩飾的優雅氣息。倒是蘇杉轉身之後,一劍劈開練守空手中大半截龍肉,將那龍肉收起,口中再轟然言道:“今日既然來了通天門,怎能不闖通天大道?”


    一步千米,已是飛至了通天門中。


    林薇兒緊隨其後,偕同蘇杉與邪帝練守空來到通天門境地,正要走進之時,蘇杉卻轉身對他言道:“若是我在這通天大道中不能再度歸來,還需請姑娘將這塊龍肉送到玄冥派中……”


    下一步,蘇杉已是走進了陣中。


    通天門這等禁地中的陣法,對於蘇杉與練守空來說,形同虛設。


    但見有一道階梯,從頭頂蒼穹深處懸掛而下。


    階梯盡頭有一條色澤光怪陸離的大道,一段懸在通天門禁地千裏之上,無需人來解釋一番,蘇杉已然知曉這就是林薇兒所說的通天大道,正是這條大道之上,散發出陣陣令蘇杉渾身戰栗的氣息,才使得蘇杉甘願冒著性命危險,也要去通天大道中一探究竟。


    這等氣息,便是源自於蘇杉故鄉的氣息。???這一刻,讓蘇杉忽地想起了最初進入滄浪仙府之時,將上官嫣然座下那一隻七星丹頂鶴的大腿給烤熟了,其後留下一片要將之帶迴去給李半仙吃。而今在攀登通天大道之時,也留下了一截龍肉給林薇兒,吩咐她若是有事,就將這一截龍肉送至玄冥派中。


    此舉,卻是破釜沉舟之舉動了。


    “本帝自萬古之前重臨,未想到也能遇到李道友這等豪氣之輩,也算不虛此行。人皇軒轅若要恢複當初修為,至少須得千年光陰,而今有李道友在此,本帝亦是不會太過寂寞。這通天大道直指大道盡頭,而今通天大道出現,可謂是萬古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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