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裏頭,穿著一身正紅色以金銀絲線繡成大漠孤煙圖樣嫁衣的新娘頂著約莫有十幾斤重的赤金嵌寶鳳冠,追著兩個錦衣珠釵的年輕貴婦滿屋子跑。(.無彈窗廣告)一個四旬上下的婦人笑盈盈的瞧著三人你追我逐,眼角卻有淚水湧出,她隻渾然不覺。還是一旁的丫鬟金戈勸道:“媽媽這是怎麽?今日小姐的大喜之日,您該高興才是。”她話音剛落,丁亦晴另一個陪嫁丫鬟鐵馬就已掏出了帕子給雲媽媽揩眼淚。


    “我這是高興的。”雲媽媽驚覺自己失態,也不慌張,接過鐵馬手中的帕子自己擦掉了淚水,“我替姑娘高興也替老爺高興。”


    鐵馬跟金戈不同,她是為了給丁亦晴做陪嫁臨時采買的丫鬟,在丁亦晴娘家沒待幾天就來了長安,連老爺都隻遠遠見過一麵,不好接雲媽媽的話。倒是金戈自幼跟在丁亦晴身邊是雲媽媽一手調教出來的,自然而然的便順著她的話說道:“可惜老爺還要守城不能親自過來,否則他親眼瞧見二小姐出嫁一定比誰都高興!”


    雲媽媽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她想到了還在太廟的大姑娘,老爺原就不願意大姑娘進東宮給太子做小,奈何禮部發了文書米已成炊,老爺再不樂意也沒法子,哪料到沒過多久太子就出事了,連累大姑娘進了太廟不說便是老爺也險些被問罪,也虧得二姑爺厚道竟不在意這些一心娶了二姑娘,老爺嘴上不說心裏必定是極歡喜的。隻可憐了大姑娘,那樣孝順幹練的女子,在家時說一不二,將老爺跟二姑娘照顧的妥妥帖帖,親妹妹成親,原該由她姐代母職替她備嫁,送她上花轎……


    與此同時,太廟中的丁亦虹正倚靠在房間的門欄上,望著天邊那一輪緩緩落下的紅日出神,蓉兒提著個竹篾食盒走過來,見自家主子靠著門欄發呆整個人都失了生氣,心裏一陣難過,強扯出一個笑容道:“小姐我領了晚膳迴來了,今兒個有您最愛吃的涼拌萵苣,還有個燙白菜,湯是青菜豆腐湯……”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望著食盒裏的飯菜不覺濕了眼眶。進了太廟就要吃素,每頓就兩菜一湯,自家小姐又是被戴罪進的太廟,底下人自然不會給好臉色瞧,夥食更不會好到哪裏去,每日的飯菜不是涼的就是吃剩下的,若非前陣子傳來二小姐和衛國公府的世子爺定親的消息她們連口幹淨的熱菜湯都吃不上,大小姐哪裏受過這種苦!


    聽出她聲音中的哽咽,丁亦虹終於不發呆了,站直身子轉身走到蓉兒身邊幫她一起布菜,反過來安慰她道:“別哭了,想想咱們剛進來時什麽樣,現在什麽樣?該知足了。[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再說…今日是二小姐的大喜之日,咱們雖喝不了喜酒也要歡歡喜喜的。”走到今日這一步丁亦虹不怨誰,也不後悔,她人雖然在太廟可外頭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當初若是沒有兵行險招她八成是進了田府,太廟沒她的份大理寺的牢房必有一席之地。說起來,也算逃過一劫,留著性命總比死了強。日後晴兒成了衛國公夫人,自己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爹爹隻有她們兩個女兒,她是沒指望了,晴兒過得好對爹爹也是一種安慰。


    丁亦虹在太廟中冷清度日,妹妹丁亦晴這邊卻熱鬧的很,三人一陣笑鬧之後,李淑寧終於體力不支喘著氣求饒道:“表嫂饒了我罷,我實在跑不動了。”


    “不能再鬧了!”司徒凝冰瞧了瞧外頭的天色,也笑道:“算算時辰我大哥也快迴來了。”推著丁亦晴在妝台前坐下,又給金戈鐵馬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頭都不笨,收到司徒凝冰的暗示之後便上前給丁亦晴卸起釵環來。司徒凝冰挨著李淑寧在一旁繡墩上坐了,瞧著鏡中的丁亦晴說道:“明日認親,趁著這會兒我給大嫂講講咱們家的這幾房人。”


    “我爹娘你都見過不是難相處的人,敬茶的時候你也不必緊張,從前怎樣如今還是一樣就行了。二叔是庶出,人雖有些荒唐,可卻是個好人。二嬸就更好說話了,你隻要以誠待她,她也會真心待你。三叔是個很安靜的人,基本上你同他說十句話他能迴你一句就不錯了。你隻管行禮敬茶就是。三嬸...雖是公主平時倒沒什麽架子,再說以她的聰明也不會特意與你為難。至於見麵禮...”司徒凝冰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跟二哥你隨意給,二房那邊有四個女孩兒,頭三個是庶女,都是同一個姨娘生的,年紀依次在十歲上下,每人一對金釵就打發了。倒是二叔的嫡女,今年才四歲送首飾有些不太合適,大嫂要費些心思,她可是二叔的掌上明珠,既要討了小丫頭喜歡又不能亂了嫡庶規矩,咱們家最看重這點的,大嫂千萬記住了。若實在拿不定主意你就讓大哥頭疼去,他那兒不少好東西也該拿出來了。剩下就是三房了,三叔三嬸膝下隻有一個八歲的獨子,都不必想,讓大哥從他書房裏給你挑塊上好的硯台就成了。”


    丁亦晴已經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打散了頭發,見司徒凝冰囑咐完了,忙迴過身對著她鄭重的點頭,“我都記住了,妹妹放心罷,絕不叫你丟人!”


    “我丟人倒是不打緊,”司徒凝冰滿不在乎道:“左右我丟的人夠多了,不差你一個。總之一句話,你別太緊張了,就是鬧了笑話,一家人笑笑也就過去了,沒有誰會揪著不放瞧你笑話的。”說完拉著李淑寧起身,“我們走了,不打擾你洞房花燭。”話音落下人已出了新房。丁亦晴羞紅了臉隻能瞪著已經關上的房門直咬牙。


    司徒府前院,平日與司徒霽華相交的世家公子們紛紛過來給他這新郎官敬酒,不過太半都叫司徒啟明和李嘉責擋了。可也有擋不了的,齊王就是其中之一。


    “三姐夫”李嘉責見自己討厭,三姐也討厭的齊王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擎著酒杯向他們這邊走過來,一步跨到司徒霽華身前不待齊王說話,他已笑嘻嘻的開口道:“我大表哥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再喝就要叫新嫂子獨守空閨了,你這杯我替他喝罷。”伸手就要去搶他手中的酒杯。


    楊熠微微一個錯步不知怎麽的就繞開了李嘉責到了司徒霽華身前,將酒壺遞給他,“碧華兄,旁人的酒你可以不喝,但我這壺酒你卻不能不飲。”


    “你…”司徒啟明見他如此不知趣,心裏不痛快正打算說兩句,卻被司徒霽華攔了下來,齊王的心機城府他隱約是知道一些的,況且如今他正得聖寵不好得罪,不過一壺酒自己又不是不能喝,伸手接過酒壺仰起脖子就要一飲而盡的時候,一個冷淡木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世子爺且慢!”他還沒來得及去瞧是誰在說話,耳邊又傳來齊王的聲音,“親兄長就是不一樣,不過一壺酒她都要護著,換了我,便是喝死了,她都不一定會替我收屍。”語氣中半是嘲諷半是傷感。若是司徒凝冰在場必然忍不住翻白眼,刺一刺他愈發爐火純青的演技。


    “也罷”從司徒霽華手中將酒壺拿了迴來,齊王扭頭對忽然冒出來的冰奴笑道:“我也不叫你為難了,迴去告訴你家主子,什麽東西該碰什麽東西不該碰,我心裏有數。隻望她也一樣!”最後幾個字尾音拖得特別長,說得意味深長。可惜傳話的是冰奴,若是換了見憐必定一字不差連聲調神情都一模一樣的轉達給司徒凝冰。輪到冰奴效果就差了一些,雖也是一字不漏韻味到底差了些。


    好在司徒凝冰太了解楊炎,隻要他不抽風,哪怕冰奴麵無表情聲音裏連個起伏都沒有,她也不可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冷哼了一聲,司徒凝冰吩咐見憐道:“你去找清書,讓他轉告李嘉懿,就說我有話要說,叫他散席後到明珠苑來一趟。”


    “是,奴婢這就去。”見憐答應一聲,毫不遲疑的去前院找清書傳話了。


    待她走後,司徒凝冰盯著空空蕩蕩的門口瞧了好一會兒才對還站著一動不動的冰奴囑咐道:“嶺南那邊再盯緊些,別出什麽意外,如果楊熠這顆棋子提前叫人給吃了…”司徒凝冰拖長了聲調,望著冰奴笑得有些毛骨悚然,“你就別怨我把你當棄子了!”


    “屬下必定竭盡全力完成任務!”冰奴單膝下跪,低垂著頭看不清他的神色,語聲依舊木然,卻有了一絲鄭重,“請主子放心。”


    司徒凝冰隻瞧著他不說話,片刻之後,才淡淡“嗯”了一聲,道:“你下去罷。”


    冰奴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司徒凝冰細長的手指一下下的敲著手邊的矮幾,靜謐的屋子裏不時響起一聲聲指甲叩擊桌麵的輕響。


    是誰?兩個人裏必有一個,是見憐?還是冰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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