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玉荷伺候完司徒凝冰安睡如往常一般迴了自己房間,一推開房門就瞧見素雲正對著油燈做針線。


    “玉荷姐姐你迴來了?”聽見動靜,素雲抬起頭衝玉荷打了聲招唿。忽然瞧見玉荷手中拿著一個四四方方品相精致的木漆盒子不由多問了一句,“咦?姐姐得了什麽好東西?”素雲生性溫和穩重若是換了旁人她也不會多嘴,不過她自幼便同玉荷一起在司徒夫人處伺候情同姐妹與她說話就隨便了些。


    玉荷聞言倒是苦笑了一下,走到素雲身邊坐下將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這是今日小姐賞給我的。”


    素雲打開麵前的盒子一瞧,一聲輕唿從口中溢了出來,“呀!好漂亮的玉蓮耳璫!”不由自主的拿起一個放在手掌中細細賞玩,“這青玉雖然不大,成色卻極好幾乎沒什麽雜質,更難得的是雕工細膩將一朵蓮花雕的栩栩如生,又正合了姐姐的名字,真是件好東西!”說到最後眼中不免生了幾分豔羨,可她到底不是貪心之人,賞玩過後便將耳璫放迴了木盒子裏。見玉荷一直悶悶的不說話,不由關切道:“姐姐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麽?為何得了賞賜還悶悶不樂的?”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有人眼紅說了什麽難聽的話?讓你不高興了?”素雲不是多事之人,也沒興趣跟人勾心鬥角,可並不代表她一無所知。今時不同往日,在司徒夫人處當差的時候玉荷是被夫人當成半個女兒來養的,衣裳首飾從來都是丫鬟堆裏拔尖的,府中上下就連大管事見了她都是客客氣氣的,可自從小姐迴府之後玉荷的身價便一落千丈,正主迴來了夫人也不需要替代品了,她跟自己一同被打發到了小姐身邊當差,雖然還是大丫鬟小姐也不曾虧待過她,可到底不如在夫人身邊時那般受信重,府中下人也大多見風使舵,再不似從前那般奉承巴結了,私底下沒少冷嘲熱諷,玉荷麵上若無其事想來心裏也必是不好受的。


    “沒有”玉荷搖了搖頭。素雲的意思她明白,說實在的初到小姐身邊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些失落的,畢竟十年相處夫人待她縱然不是視若己出也是關懷備至,雖然隻是個替代品她也感激知足,不想十載朝夕相對還是抵不過骨肉血親。不過她也想得開,說到底她不過是雪地裏撿來的丫頭憑什麽奢望能跟小姐比肩?隻是這位新主子太難伺候,她表麵上似乎什麽都不管可卻又像什麽都知道似的,昨日自己不過是拐彎抹角的提醒素雲正院那邊的異樣連素雲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卻看出了端倪!


    想起司徒凝冰在給她玉蓮耳璫的時候似笑非笑的神情,玉荷心中忐忑。小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知道為何不拆穿?若是不知道今日又因何出言試探?她雖是細作也有隨時為主子舍棄性命的準備可並不代表她不怕死,主子能一舉收服司徒氏與李氏倒也罷了,萬一這兩家不買賬撕破了臉誰知道小姐會不會拿她開刀?


    瞧著玉荷臉上鬱鬱不安的神情,素雲以為她嘴上說著沒事其實心裏還是介意的,不由開解道:“姐姐別想太多了,小姐性子寬厚咱們隻管用心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了,等過個幾年…”說到這裏素雲瞧了眼燈下自己正繡著的香囊臉頰浮起一片紅暈,“想來小姐是不會虧待咱們的。”


    玉荷心思一向細膩,順著素雲的目光一眼就瞧見了那隻靜靜躺在桌上的雨過天晴色香囊,上麵繡著一對還未繡完的戲水鴛鴦,再打量著素雲麵上的紅暈心下一陣狐疑。素雲何時有的心上人?怎麽她竟一點兒也不知?


    瞧著素雲一副小女兒的幸福模樣,玉荷心中一陣黯然,她若真隻是個丫鬟該多好!不必每日都戰戰兢兢的活著,用心當好差等到了年紀便放出去尋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運氣好主子還會賞賜一筆豐厚的嫁妝一輩子衣食無憂,日子過得平凡卻踏實,這何嚐不是一種福氣?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玉荷隻敷衍著點了點頭,道了句:“你說的是。”便推說乏了,收好了耳璫略略梳洗和衣睡了。


    素雲重新拿起荷包又做起針線來,今夜她要將這對鴛鴦繡完。


    第二日正輪到素雲當值,因昨夜睡得晚她精神有些不濟,所以當瞧見大奶奶崔氏領著幾個拎著大包小包的丫鬟婆子走過來的時候一時沒反應過來竟愣住了,還是一同當值的碧鴛先迴過神來一壁打發小丫鬟進去稟報一壁將崔氏迎進了正屋。


    由於司徒凝冰對外稱病崔氏進來的時候就見到她有氣無力的歪在羅漢床上,容色瞧著十分憔悴,崔氏見此心中十分暢快隻覺得狠狠舒了一口惡氣,麵上卻堆出滿臉的關切來,“才不過兩天功夫弟妹氣色竟差了這麽多,定是前夜鬧蛇給嚇壞了!”說著長長的歎了口氣,“三弟也真是的,這麽大人了還這般淘氣,平日裏嚇唬我也就罷了想不到連弟妹你也著了他的道。偏生他是父親母親的心頭肉,犯了天大的錯也舍不得動一根毫毛的。弟妹想開些,咱們當嫂子的總不好跟小叔子一般計較,能忍便忍罷,隻要人沒事就好了。”


    司徒凝冰麵容憔悴神情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尖刻,“我可比不得大嫂,自小就不知道忍字怎麽寫,誰敢叫我不舒坦我就要叫他全家都不舒坦!”


    崔氏聞言心中一喜,暗道一聲:“蠢貨!”麵上卻裝模作樣的去堵司徒凝冰的嘴,“弟妹這話可不能亂說!”瞧了瞧四周湊到司徒凝冰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這裏畢竟是安國公府到處都有夫人的眼線,你這話要是傳到夫人耳朵裏難保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司徒凝冰一把推開崔氏的手倨傲的斜睨著她:“大嫂今兒個怎麽轉了性了?前日在祠堂裏您可不是這樣的,莫不是知道我這院子不太平故意來瞧笑話的?”


    “我想來瞧你怎麽死!”這是崔氏心裏真實的想法,不過她當然不會傻到說出來,堆滿脂粉的臉上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弟妹這話是要冤死我呀!你且想想當日祠堂裏的情形換你是我,能忍得下這口氣?唉…不過後來我迴去想了許久也想通了,我在家做姑娘的時候雖比不得安國公府富貴卻也是爹娘掌上明珠,嫁入李家這幾年這內院除了母親就是我了,日子久了幾乎忘了自己嫁的是庶子,難免有些忘形了,所以才會一時不知天高地厚衝撞了弟妹,還請弟妹你大人大量別與我計較。”這話說得入情入理又真誠懇切,叫人不信都難。


    果然司徒凝冰聞言臉色也緩和了下來,語氣卻還是有些倨傲,“這話該我說才是,我這個人自來是對事不對人的,那天也隻是實話實說而已,還請大嫂不要放在心上。”


    “怎麽會呢?”崔氏親熱的拉著司徒凝冰的手,“弟妹不怪我就好!”說著示意自己的丫鬟婆子將禮品拿過來,笑著道:“我知道弟妹受了驚嚇,特地準備了些補品給弟妹補身壓驚的,都是些粗糙東西還望弟妹不要嫌棄才好。”


    司徒凝冰淡淡笑了笑,“大嫂有心了。”衝見憐揚了揚臉示意她將東西收下。


    眼見她收了東西,崔氏這才進入正題:“咱們是妯娌原不該如此見外的,再說夫人她…唉!總之都是給人做媳婦的,咱們各有各的難處自當互相幫襯才是,弟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司徒凝冰了然的笑了笑,“大嫂的意思我明白,我這個人好相處的很,隻要人不犯我,我也不會憑白無故去招惹別人。”


    崔氏滿意了,陪著她說了一會子閑話,見她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也不想自討沒趣便起身告辭了。


    “小姐?她這是來示好的?”崔氏走後沒多久,見憐就查驗起了她帶來的東西。見司徒凝冰沒聲響,她又仔細想了想崔氏方才說的話繼續猜測道:“她該不會是來挑撥離間,打算拿小姐您當槍使的罷?”


    司徒凝冰抬眸瞥了眼紫檀木圓桌上堆著的那堆禮品,最上麵那個盒子已被見憐拆開,裏麵裝著滿滿一盒子血燕,挑了挑眉道:“若非隻是示好她何必下這個血本,看來張氏的話她是聽進去了。”


    見憐一壁繼續拆著下麵的禮品一壁撇嘴道:“那張姨娘瞧著唯唯諾諾一副楚楚可憐的摸樣想不到也是個有心計的。”想了想又搖頭道:“可惜命不太好。”


    同她一起清點禮品的素雲聞言忽然抬頭愣愣的問了一句,“怎麽命不好了?”她素來穩重主子跟前從來不隨意開口,話一出口連她自己也愣住了。


    見憐倒是不以為意,正愁一個人自說自話無趣,難得素雲接了口俏皮的笑了笑道:“因為她選錯了對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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