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三拜九叩大禮,司徒凝冰的名字就被加進了李氏族譜,這認親就算完成了一半。迴到外間,安國公夫婦再次在上首坐定,司徒凝冰與李嘉懿雙雙行了叩拜之禮。從齊嬤嬤手中接過茶盞,司徒凝冰先轉向安國公一絲不苟的奉上茶盞,“媳婦敬父親茶。”簡單的一個動作由她做出來竟平添了幾分端莊優雅,雖然跪在地上卻是不卑不亢叫人不敢輕視。


    安國公望著她有些神思恍惚,口中喃喃道:“像!真是像!”直到李嘉懿輕咳一下,喚了聲“父親”他才迴過神來,有些尷尬的從司徒凝冰手中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輪到王氏的時候,她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不過畢竟知道顧全大局這個時候倒沒有為難司徒凝冰,接過茶盞也微微抿了一口,又從旁邊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紫檀木匣遞給司徒凝冰。


    “謝謝母親。”司徒凝冰雙手接過匣子瞧也不瞧就塞給了身後的青衣丫鬟。


    王氏瞧得直冒火卻又不好發作,一張臉憋的通紅。齊嬤嬤見勢不忙在一旁笑著提醒道:“夫人是不是叫少夫人見見幾位公子小姐?”


    王氏橫了司徒凝冰一眼,揉了揉額角強壓下怒氣道:“我有些乏了,嬤嬤替我給她引薦罷。”


    齊嬤嬤正巴不得連聲答應著就將司徒凝冰帶到了一個高大的男子麵前,行了一禮之後笑著向司徒凝冰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府上的大公子,少夫人按理該叫聲大哥的。”


    司徒凝冰瞧了男子一眼,論相貌他雖遠不及李嘉懿不過也算得上英挺端正,隻是神色間有幾分冷冽倨傲之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王氏的命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嫁過來時便已有了這樣一個庶長子,之後生下的李嘉懿天生殘疾卻又出類拔萃,生生將前頭的庶長子給壓了下去。


    司徒凝冰微微屈膝朝男子行了一禮並未說話,隨後便徑自瞧向他身旁濃妝豔抹的少婦,隻聽齊嬤嬤已在一旁介紹道:“這是大奶奶。”


    司徒凝冰略一頷首淡淡叫了聲:“大嫂”就算打過招唿了。她身量高挑,大奶奶又生的嬌小,加上發髻也不過隻到她下頷左右,身高配上語氣便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


    大奶奶生的小嬌脾氣可不小,當下就變了臉色斜眼瞪著司徒凝冰,陰陽怪氣道:“弟妹好大架子,旁人家的新媳婦見了長兄長嫂不說下跪行禮最起碼也該道一聲萬福,弟妹倒會躲懶連聲萬福都省了,真真是眼睛生在了頭頂上把咱們都當成了透明的!”她嗓子尖,這幾句話又是拿腔作調聽起來異常的刺耳。


    再怎麽討厭也是自己媳婦,王氏腦子終究是清楚的,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剛想開口斥責大奶奶,那邊司徒凝冰已嗤笑一聲道:“長兄長嫂?大嫂少說了一個嫡字罷?”


    “弟妹這話說得過了罷?”大奶奶還未說話大公子已鐵青著一張臉冰冷冷的說道:“都是自家兄弟談什麽嫡庶!也不怕傷了情分!”


    “就是!”大奶奶尖聲附和著,“你才剛進門一天知道什麽?!二弟腿腳不方便他大哥為了這個家忙裏忙外沒一刻消停,”嘴裏說著話手上還不停拿出帕子揩著眼角,目光時不時瞄向安國公,哭道:“人家不領情也就罷了,都是親骨肉我跟大爺還能跟自己弟弟計較?可再怎麽樣弟妹也不該說出如此誅心的話呀!”說著便掩著臉嗚嗚痛哭起來。


    “爹!”那邊大公子也趁勢跪了下來,哽著聲音道:“兒子自知身份不如人,所以從不敢爭什麽,隻盼著兄友弟恭咱們一家人和和睦睦也就知足了,誰知……”他話沒說下去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瞟向李嘉懿。


    安國公望著垂頭跪在地上的長子心中動容,再抬眼看司徒凝冰的目光就變得有些不那麽和藹了。


    司徒凝冰靜靜的瞧著這夫婦二人唱戲,待他們唱完她才慢慢走到安國公麵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然後從袖袋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書信遞給安國公。“這是我離家時家父要我交給父親的書信,原本是想過些日子再呈給父親過目的,”說話間目光淡淡的掃過大公子夫婦,最後垂下雙眸似乎有些無奈,“如今看來是等不得了。”


    安國公不明所以的接過書信,本能的撕開封口拿出一疊厚厚的信紙一目十行的瞧了起來,越瞧他臉色越難看,到最後雙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了起來,顯然是氣急了。


    “你做的好事!”看到最後安國公已是怒不可謁甩手就將一疊信紙扔到了大兒子臉上,指著他高聲罵道:“我還真當你是一心為了這個家不求迴報受了天大的委屈呢!哼!感情都是做給我瞧的!這幾年你借著辦差的名義拿了府裏上萬兩銀子我竟分毫不知,你本事不小啊!”說到激動處伸手抓過司徒凝冰方才奉上的茶盞就朝大公子摔了過去。聽著瓷片碎裂的聲音,安國公順了口氣,接著罵道:“你拿自己家裏的銀子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外頭放印子錢鬧出了人命!仗著安國公府的勢在外頭胡作非為,還結交一些狐朋狗友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李家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光罵還不解氣,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安國公上前一步抬起一隻腳就狠狠的踹在大公子身上。


    李氏雖比不得司徒氏重武,可當年也是馬背上爭出來的功名爵位,真要追究起來安國公也算的上是武將,盡管沒上過戰場不過功夫還是不錯的,這又是在氣頭上一腳下去便用了十足的力道,大公子高大的身軀竟被他踹的向後滑了三四尺。


    “大爺!”大奶奶怪叫一聲撲到丈夫身上,仰著早已哭花了瞧著有些滲人的臉衝著安國公哭道:“爹!再怎麽說大爺也是您的親生兒子,您不能聽外人無中生有的挑唆幾句就這樣糟踐他呀!”自己丈夫做的那些事,大奶奶隱約知道一些,甚至有幾件還是她經手的,從安國公的話裏她也猜出來了,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怕是叫司徒家給挖了出來,為今之計隻能矢口否認咬死了是司徒家栽贓陷害,於是她又轉臉望向司徒凝冰哀聲道:“弟妹,大嫂一向心直口快不是有心要針對你,若是方才有得罪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說著又可憐巴巴的瞧了安國公一眼,淒然道:“你若是嫌我跟大爺礙了你的眼,咱們搬出去就是了,你放心我們絕不會拿府裏一分銀錢的隻要保住條命也就知足了!”她說得可憐眼淚掉的也到位,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司徒凝冰仗著娘家的勢進門就欺淩庶兄嫂。


    安國公以為大兒媳婦這番話說出來二兒媳婦必定要跟她打一番口水仗,畢竟司徒信這封書信上所寫的事,樁樁件件都有理有據,而且還有人證,最重要的是這些人證還都不是平頭百姓,大多數都出自隴西的名門望族,司徒家就是有再大的權勢也不可能在隴西,他安國公的地頭脅迫這麽多大戶人家一起冤枉他的大兒子罷?!


    哪知二兒媳婦一句辯駁都沒有隻是平靜的望著自己,淡然無波的說道:“家父還有一句話叫我轉告父親,今日我便一起說了罷。”說著又蹲身行了一禮,然後才一字一句的道:“家父說,此乃李府家事原不該多言,然安國公府爵位承襲不易,忠武將軍的血不該白流。”


    提到“忠武將軍”四個字的時候安國公身子猛地一顫,眼眶不由得紅了。“來人!”安國公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待睜眼時已是滿目堅定,對著聞聲而來的管事吩咐道:“請家法!”


    管事聞言一愣,躊躇著該不該動,安國公瞪了他一眼拔高了聲音,“還不快去!”


    “是!”管事不敢再遲疑,應聲去了。沒過一會兒就捧著一根黝黑的長鞭迴來了,眾人朝那長鞭瞧過去,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奶奶更是瞪大了眼睛張著嘴連哭都忘記了。


    這條鞭子也是有來曆的,當年李氏先祖用來整肅軍紀的東西,據說葬身在這條鞭下的兵士有一百七十四人之多,自從被當做李氏家法之後便被供奉在祠堂內,作為象征存在的物件幾百年來都沒再使用過,不想今日竟被請了出來。


    安國公從管家手裏接過長鞭盯著被他踹倒在地上的大兒子卻對管事吩咐道:“將這個孽障給我綁起來,今日我就要執行李氏的家法!”


    這一次管事不敢再耽擱,咬牙應了聲:“是”便要帶人將大公子拖了出去。大奶奶這下徹底傻眼了,瞧公公這架勢是要打死自己丈夫呀!當下擋在大公子身前就哭喊道:“爹您不能這樣!大爺也是您的兒子,您不能因為弟妹幾句話就要了他的命呀!”


    安國公原先心裏還有些不忍的,被她這一喊,這一點不忍便被怒火給衝散了,扯著嗓子就吼道:“住口!人家都說娶妻娶賢,若不是你在旁挑唆老大也不敢這麽膽大妄為,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先攀扯起老二媳婦來了?!她跟你們夫婦無冤無仇做什麽憑白無故的誣陷你們?怕你們分家產?”安國公冷笑幾聲,對大奶奶之前裝可憐說的那番話表示毫不掩飾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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