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哲自然不會蠢到直接跟趙子清坦白自己就是鄭東這件事情,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他對趙子清說的話,確實一點兒不帶假,但也把重點都抹去就是了。


    “那會兒東子根本沒有意識到我跟鄭良峰之間完全不是他想的那迴事兒,但是他這個人吧,在一些事情上,特別軸,就是有人從旁點撥他,都不定能不能把他從死胡同裏拖出來。”


    張明哲說道這裏的時候,趙子清基本能捋順清三個人之間錯綜複雜剪不清理還亂的關係了。


    “憑你和鄭東的交情,你就由著他這麽平白無故的懷疑你?”


    張明哲聽趙子清這麽說,臉上露出一個介於苦笑和自嘲中間的笑容來,他說:“雖然東子冤枉了鄭良峰,可是沒有冤枉我。那個時候,我確實是喜歡鄭良峰的。”


    趙子清聽張明哲這麽說,隻想當場給自己一耳光,這種話明明自己心裏都跟明鏡一樣了,偏偏還找虐一樣非得聽著張明哲自己開口說一遍,聽完之後自己心裏邊兒還不舒坦,真是沒事兒找事兒。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我們三個人那段時間還真是……”張明哲嗤笑了一聲,都不知道該怎麽給三個人的關係下定義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就特別混亂就是了。”


    “那之後為什麽……”


    張明哲當然知道趙子清是想問什麽,他說:“嗨,能有什麽,不過是因為鄭良峰看不慣我跟東子走得這麽近,要我說,我想跟他走的不近都不行,你見過世界上哪有兩個人這麽相像的,當初東子也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瀝得確實不像,他都以為自己還有一個被人抱走的弟弟了。”


    “鄭良峰當初找上你,究竟是因為看不慣你跟鄭東走得那麽近,還是因為你和鄭東很相像?”


    張明哲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撓了撓自己的頭,笑著說:“你要是不提,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上頭去,可能……兩者都有吧,鄭良峰那個人你也知道,得不到手誓不罷休,不能從東子那裏找成就感,就隻能作踐我了。”


    “看你這性格,不像是任人擺布那行的啊。”


    “得,你也別擱這套我的話了,”聽出趙子清話裏的另一層,張明哲笑著說道,“既然已經打算向你坦白了,我就不會藏私,有的事情日記本上記得不清楚的,我也就跳過去了,現在咱們接著往下說,說說我們這倆姓鄭的,究竟是一段什麽樣的孽緣。”


    和鄭良峰確定下關係的時候,張明哲的心裏邊兒確實是帶著一股竊喜的。不知道為什麽,即使知道自己的過去就是眼前的鄭東,但是瞅著鄭良峰看向鄭東的眼神裏總比看他的時候多出幾分別的神色的時候,他的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大概是出於一種“得不到你的心也非得圈住你的人”的扭曲心態,張明哲在鄭良峰跟他就這麽一通氣的時候,眼睛都不眨地就答應了。


    說是情人,不過是炮.友,有的時候更像是仇人,倆個人要非說感情的話,也是張明哲一味地付出,就這樣他還一點都從鄭良峰的身上討不到好。他們倆心裏都明白,鄭良峰的心從來不在他這兒。說來也挺可悲,當他是鄭東的時候,他以為鄭良峰滿腔熱血全用在了恨他上,等他不是鄭東了,卻陡然發現,原來那個時候他們竟然是互相喜歡的。


    這操蛋的人生。


    當張明哲以為自己會因為接受了鄭良峰這種變相的利用受到內心的煎熬已經是這件事情最壞的可能的時候,鄭良峰無疑用他的不擇手段和險惡用心打破了張明哲的天真幻想。


    “我是真沒有想到鄭良峰竟然會想到這麽陰損的招數,我本來以為自己算是比較了解鄭良峰的人了,可是這麽一看,我根本連他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都沒有弄明白。”張明哲說到鄭良峰那段時間突然對他熱情起來的時候,還是沒忍住,中途插了這麽一句話,“我是真以為他想通了,覺得鄭東跟他沒可能,想要好好地跟著我過呢,結果呢?被人賣了不說,還得幫著他數錢。”


    趙子清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張明哲,隻能伸過手去拍了拍張明哲的肩膀,張明哲扭過頭來,看著趙子清笑了笑繼續往下說。


    張明哲知道鄭良峰心裏的那個人是鄭東,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鄭良峰對鄭東的執念已經到達了快要魔怔的地步。鄭良峰看不掛張明哲跟鄭東走得那麽近,原來沒有資格管,現在可有借口了,張明哲沒有辦法反駁,隻能慢慢疏遠鄭東。


    鄭東迴到鄭家之後,之後張明哲這麽一個朋友,甚至於有很多公司裏的決策都有張明哲出的一份力在裏邊,要是讓張明哲就這麽離開了,鄭東少說也要手忙腳亂一段時間,鄭家老爺子現在的身體狀況是越來越不好了,落到鄭東手裏的實權也就多了起來,鄭東一個人解決不來,可身邊有一個二個都是別有所圖的,鄭東焦頭爛額。


    張明哲知道自己提出這樣的請求並不好,但是他還是不能看著鄭東就這麽陷入舉目無親的地步,雖然沒明說,但是暗地裏也拐著彎地跟鄭東透露過自己的想法,他也不要什麽高管的位置,哪怕是個小職員,能給鄭東分分憂也是好的。


    鄭東跟張明哲那可是過過命的交情,怎麽可能不答應,不經答應了,還顯得特別高興,小職員什麽的,那不是扯淡嗎,直接過去就是一項目經理,下頭的人不滿也就算了,這一招臭棋,可是直接把鄭良峰給惹怒了。


    行啊你張明哲,讓你離鄭東遠點兒,你到時直接湊人跟前去了,我鄭良峰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是吧?行!那就看看咱們誰厲害的過誰。


    鄭良峰突如其來的關心和熱情,讓張明哲險些招架不住,可是迴過神來卻是怎麽都掩飾不住的狂喜,就好像暗戀一個人七八年突然之間發現那個人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意思一樣,這滋味,比三伏天裏突然傳過來的一陣涼風都舒坦。


    不管說是認人不清識人不明也好,還是對鄭良峰那豺狼虎豹之心沒有確切的認識也罷,當張明哲意識到鄭良峰做了這麽多鋪墊,隻是為了減低他的防範意識進而達到給他洗腦的目的的時候,張明哲是真的寒了心。


    他倒是想跟鄭良峰大吵一架呢,可是人根本不屑,就聽他一個人在那裏大喊大叫的,鄭良峰愣是跟一沒事兒人一樣。


    “鄭良峰,我在你心裏究竟是什麽啊?你說,難道這兩年我在你眼裏頭,就隻是一個替身嗎?”


    張明哲本來以為自己問出來的話,已經夠傷人心的了,可是鄭良峰抬起眼睛,不甚在意地瞅過來說的那句話,直接一刀子捅進了張明哲的心窩,讓張明哲明白過來他對於鄭良峰究竟算個什麽東西了。


    “替身?”鄭良峰跟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冷笑了兩聲之後,他接著說,“你也配。”


    敢情在鄭良峰的心裏,他就連鄭東的替身都趕不上,真可笑,都要笑死人了。


    滅頂的絕望臨頭而下的時候,張明哲竟然出乎意料地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如果自己跟原來一樣默默地站在鄭良峰的背後等著他迴頭,是不會有什麽結果的,甚至於他已經完全沒有可能繼續如無其事地將這段沒有任何感情的關係繼續下去。


    張明哲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他像是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問鄭良峰:“我們倆斷了吧,這段時間,雖然我明麵上是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們直接的接觸並不多,我也沒有受過你的恩惠,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你當初想跟我聚,我同意了,這會兒你想跟我散,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我這不正是在問你嗎?”


    大概是早等著這一天了,鄭良峰笑著說:“行啊,既然你想散,就把陳嵐憑那裏的實驗做完吧,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在你身上就沒有下過什麽功夫,更不用說感情,張明哲,不要以為東子把你捧在手裏我就會跟他一樣,就你也配站在東子身邊。”


    張明哲什麽話都不說,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從鄭良峰的房子裏搬了出來,然後每個星期一次地跟著陳嵐憑見麵,由著他篡改自己的記憶,也由著他把自己的大腦當皮球一樣玩兒。


    張明哲不知道鄭東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跟鄭良峰是大吵了一架,倆兄弟為這事兒,差點兒翻臉,當天晚上鄭良峰就找上了張明哲,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不滿,如果有要求可以提,別什麽事情都往鄭東麵前捅,娘們唧唧的。


    雖然這件事情可自己沒有關係,但是張明哲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根本就沒有什麽澄清的意思,隻開口說,他想當明星,讓鄭良峰想辦法把他弄進娛樂圈。


    當是鄭良峰說了些很難聽的話,無非是從外貌到心理無差別地進行攻擊,張明哲對他可算是心灰意冷了,就是這會兒鄭良峰把他摁在地上朝他臉上吐唾沫他都能麵不改色。


    感情?不就這麽種玩意兒,當我心裏邊兒沒有你的時候,你就什麽都不是了。


    最終,鄭良峰還是答應了他的這個要求,把他引薦給了夏侯祺,那個時候他才多大啊,二十剛出頭?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模樣長得要端正,關鍵是吃得了苦,接連拍了幾個配角,反響都不錯,照這個態勢下去,想紅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可是張明哲還是被鄭良峰緊緊地攥在手裏邊,不為別的,就是陳嵐憑那裏,他都擺月兌不了。


    “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張明哲因為迴憶而放空的眼神慢慢有了焦點,“當時是一門心思想著怎麽才能擺月兌鄭良峰的控製,所以腦子裏全是想著怎麽往上爬,不管手段多麽肮髒,我一點兒都不在乎。我想,我隻有站在一個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才能讓鄭良峰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拿我做實驗,我才能慢慢擺月兌他,但是我沒有想到洗腦的竟然真的對我產生了影響。”


    張明哲的性情大變,跟這件事情有著必然的聯係,趙子清突然有點兒不想聽張明哲繼續說下去了,雖然這些事情都是他從日記本裏整理出來的,但也是他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他無法想象張明哲這麽單薄的身體怎麽能夠接受這麽殘酷的事實,也正如他無法想象,他這麽努力地想要出人頭地結果適得其反的時候心裏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


    “如果你要問我什麽事情又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那還真得感謝齊嘉樂了,我當時跟著夏侯祺也是為了能夠在娛樂圈站住腳跟,偏偏眼看著自己就能拿到一個主角位置的時候,他半路殺出來,又偏巧被夏侯祺給看中了。”張明哲長歎了口氣,“那段時間,日記本裏的句子顛三倒四的,要不是因為是自己寫的,我都不明白究竟是想表達些什麽,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才能看出來當時的自己,精神已經趨向崩潰了,感謝齊嘉樂給了我壓死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事情到這裏,日記本就沒有記錄了,再後來的事情,張明哲還想不起來,比如說鄭東是怎麽死的,為什麽鄭良峰會想著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他明明知道鄭東會死,為什麽不提醒他。張明哲甩了甩腦袋,企圖通過這樣的方式,把疼痛趕走。


    “小哲。”趙子清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張明哲,他已經說不清自己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情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但是感受到張明哲身體在顫抖之後,他一點兒都不為這樣的舉動會產生什麽樣不可預計的後果擔心了,“你能行的,你一定能行,鄭良峰不可能控製得住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


    張明哲本來有點兒哀傷的麵孔在聽到趙子清這句話的時候,驟然變得微妙起來,他看著眼前虛無的某一點,用一種幾乎耳語的聲音對趙子清說:“不是。”


    趙子清鬆開了這個擁抱,但他的雙手還捏著張明哲的手臂上,像是沒有聽明白張明哲話裏的意思,他略帶詫異地反問道:“什麽?”


    張明哲直勾勾地看著趙子清的眼睛,說道:“如果我說不是呢?”


    “不是什麽?”


    “我不是張明哲。”


    趙子清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的口氣完全稱不上好,“小哲,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我不是張明哲。”張明哲錯開了趙子清盯著他的眼睛,“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鄭東。”


    手臂上傳來的痛感讓張明哲意識到,雖然趙子清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麽驚世駭俗的表情,但是他的內心絕對沒有他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


    “這話是什麽意思?小哲,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的你懂嗎?”


    “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事實,我就是鄭東,五年前就是了。”


    趙子清抓住了張明哲話裏的關鍵,“五年前?”


    “真正的張明哲再一次街頭鬥毆的時候進了醫院,而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他的身體的。”


    “等等,小哲,我知道你現在的精神狀況不好……”


    “我是鄭東。”張明哲打斷了趙子清的話,他無比篤定地說,“不是因為洗腦也不是什麽第二人格,我就是鄭東,所以當我從醫院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你的第一反應才會是那樣。”


    趙子清艱難地吞咽著口中的唾沫,他覺得他和張明哲之間一定有一個人魔怔了,不然怎麽可能有這麽詭異的事情,一個人的身體裏邊居然裝著另外一個人的意識。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一直考慮要不要告訴你。”張明哲無不悲哀地說,“再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就已經考慮到你的反應了,還算好的,至少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趙子清確實震驚,但是還不足以被這個消息震得失去理智,好像下意識的,他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張明哲和原來完全不同的性格,他從醫院裏醒過來時候的反應以及他時不時記憶錯亂的應激反應,都是為了今天的坦言而埋下的伏筆。


    “不,小哲,我不是接受不了,你要給我時間,這……”趙子清說著也苦笑了起來,“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在一瞬間就消化得了的消息。”


    張明哲沒有說話,但是他近乎神經質地用手指摳著沙發坐墊的行為已經昭示了他的心情,他在緊張甚至恐懼。


    “不用擔心,小哲,我說過的,不管你是誰,你在我的心裏,就是你自己。”


    “謝……”好像是意識到這樣的話並不能表達出他心情的萬分之一,張明哲才張開嘴又閉上了。


    “好了,不管怎麽說,當務之急,是把台詞都背下來,然後好好地把這個電影演出來。”


    雖然兩個人都知道趙子清這是在轉移話題,但是張明哲還是非常配合地點了點頭。


    “去睡吧,已經不早了。”趙子清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鍾。


    “好。”說著張明哲就站了起來,準備洗澡睡覺。


    “那個……”


    張明哲扭過頭看著欲言又止的趙子清,等著他把接下來的話問出來。


    “你是什麽感覺?”


    “什麽?”張明哲不大明白趙子清話裏的意思。


    “看到鄭東的時候,你是一個什麽感覺?”


    張明哲張了張嘴,好像是想說點兒什麽,但是他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大概是意識到這樣的問題對張明哲而言意味著什麽,趙子清有點兒懊惱地說:“沒什麽,你去洗澡吧,我就是……”


    “其實也沒什麽,反正都習慣了。”張明哲笑了起來,“這樣的感覺還真是不太好形容。”


    “我也就是……小哲,你別放在心上。”


    張明哲看著趙子清,眼中全然沒有了剛剛的陰鶩,他的笑容明亮而溫柔,仿佛剛剛他所說的,全是另一個人的故事。


    “大概別人是無法理解那種感受的。”張明哲說,“我站在三尺之遠的地方看著自己,看著他一點一點地變成別人,和我再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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