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冷文華跟姐姐冷文英兩個人站在前客堂的走廊裏說了一會兒話,就迴到自己小院裏,急匆匆走進了張芷若睡覺的房裏。已經來了一天了,都在忙著張肇基的事情,跟女兒尚未好好說過話,冷文華也就有些急於想要看見女兒張芷若。


    自從跟張肇郛貌合神離了以後,冷文華的心裏總覺得自己對女兒張芷若太愧疚了。雖說諸如此類的事情是很多的,可是她總以為自己當初耳朵軟,聽從了姐姐冷文英和姐夫張肇礎的勸說,沒有仔細考慮,慎重選擇,隻是看重了情麵,就嫁給了張肇郛。更何況張家老太太,她是挺敬重喜歡的。當然,對於這件事情,冷文華也是通情達理的。她心裏也很清楚,不能責怪姐姐和姐夫。誰知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呢?再說了,她自己當初也是看中了張肇郛的一表人才、學識才華的。在張肇基他們兄弟四人中,論學識才華,張肇郛確實是不斷自學,文化水平最高,各方麵知識最豐富,又是很有頭腦的一個人。老太太對張肇郛是挺看重的。可是沒有想到,結婚後不久,張肇郛就背叛了她。夫妻之間的信諾也就成了一句空話。這讓對婚姻充滿了羅曼蒂克幻想的冷文華感到很意外,很傷心,很懊悔。可是苦酒已經釀成,肚子裏懷著的孩子行將滿月,根本無可挽迴,冷文華隻得硬吞了下去,把孩子生養了下來。


    走進張芷若的房裏,冷文華就滿麵堆起了笑容,蹲去,拍了拍手,說道:“寶貝,娘來了!”


    看見娘來了,張芷若就飛一般地撲進了冷文華的懷裏,捧著她的臉,在她臉上不停地親了起來。


    冷文華也就抱起了張芷若,任憑她發著嗲親熱著。


    “娘,你怎麽才來呀?我可已經等了你好長時間了。”張芷若勾緊了冷文華的脖子,這麽說道。


    “娘有事情,所以這麽晚才來看芷若的。”冷文華抱著女兒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去,這麽說道。


    每次迴家,抱著張芷若,冷文華的心情就會變得特別沉重。她總在想,要是哪一天張芷若長大了,發現了她跟張肇郛的這種關係,她將怎麽麵對女兒的提問。雖說責任不在她這一邊,可是對於女兒張芷若來說,這畢竟不是一個完美的家庭。這毫無疑問將深深傷害女兒的心。張芷若可是冷文華視若掌上明珠的唯一的女兒。她把張芷若完全看作了是自己生命的延續。她好幾次想要下決心改變如今這樣的跟張肇郛的夫妻關係,可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許她這麽做。張肇郛是在冷文華懷上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張芷若的時候就背叛她的。她也就更是下定了決心要讓時間來揭穿張肇郛對她的無情背叛。夫妻情分到此為止。


    “娘,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覺得冷清嗎?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總要想娘的。”幼小的張芷若坐在了冷文華的腿上,抬起了稚氣的臉,看著冷文華,這麽問了一句。


    冷文華被問得眼睛立刻就濕潤了起來,隻得把臉貼在了張芷若的臉,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臉,輕聲說道:“娘是覺得有些冷清的。可是為了讓芷若能夠上一所好的學校讀書,將來能夠考上大學,娘隻能這麽做了。寶貝,你的讀書成績好嗎?你可不要辜負了娘的心。你們女乃女乃的願望是你們將來都能夠成為大學生。”


    玔兒站在邊上,看著她們母女倆說著話,輕聲說道:“太太放心。小姐讀書很好的。每門功課都是五角心。平時放了學迴到家裏,我總是盯著她的。小姐自己也自覺,不做好作業不出去玩的。”


    冷文華看了看玔兒,說道:“辛苦你了!我不在這裏,你一個人帶孩子,既要照顧她的生活,又要關心她讀書。想必他是沒有時間迴來關心她的。”


    玔兒輕聲說道:“太太,老爺也是挺關心小姐的。隔天總要迴家一次,看看小姐,詢問小姐讀書的事情。有時候還要帶小姐出去玩的,說是不能讓小姐總是關在家裏。要讓小姐見識外麵的世界。”


    冷文華輕輕“嗯”了一聲,又問張芷若說道:“寶貝,你飯吃的好嗎?可不能多吃零食。”


    張芷若稚聲稚氣地說道:“娘,我是按照娘的要求,每頓飯都把飯吃完的。玔兒夾給我的菜,我也是每次全部吃完的。女乃女乃總說我吃飯好。伯母嬸嬸們也都說我吃飯好。”


    “那你吃零食嗎?零食可不能多吃。吃了對牙齒不好。”冷文華這麽說道。


    張芷若說道:“娘,你的話我記在心裏的,不多吃零食。女乃女乃給我的零食不少,可是我從來不多吃。放學迴家的時候,肚子餓了,我才會吃一點兒零食,從來不多吃的。不信你問玔兒。”


    玔兒站在邊上,說道:“太太,小姐很自覺的,從來不多吃零食。老太太有時候給的多了,我怕放壞了,就讓老爺舀到工地上去吃了。”


    冷文華又是輕輕“嗯”了一聲,看著張芷若說道:“晚上睡覺前刷牙嗎?這可是保護牙齒的。”


    張芷若立刻說道:“娘,你關照的每一樣事情,我都是做到的。晚上睡覺前是一定要刷牙的。”


    冷文華看著玔兒,說道:“小孩子換牙的年齡可得要當心些。一口牙齒很重要的。”


    玔兒低著頭,說道:“太太,我一直當心好了的。小姐早晚兩次刷牙,我是看著的。”


    冷文華看著玔兒,說道:“辛苦你了!大小事情都是你一個人擔著。謝謝你!”


    玔兒笑嘻嘻說道:“太太,我是應該的。”


    冷文華又看著張芷若,說道:“寶貝,你洗澡了嗎?”


    張芷若看了看冷文華,笑嘻嘻說道:“娘,我已經洗了澡了。本來是想要睡覺了,看見娘來了,也就不想睡覺了,想要跟娘說說話。”


    “那現在睡覺了好嗎?娘明天還有事情的,不能陪寶貝玩了。娘也想要洗了澡早些睡覺了。你說好嗎?”冷文華慈愛地看著張芷若,這麽說道。


    張芷若答應說道:“那好吧!我要睡覺了。娘明天還有事情的。我就不用娘陪我了。”


    冷文華就抱起張芷若,讓她睡到了床上,給她蓋好了毯子,又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張芷若也是摟住了冷文華的脖子,在她兩邊臉頰上分別親了一口。


    “寶貝,再見!”冷文華就這麽地跟女兒告別了。


    張芷若也是稚聲稚氣地說道:“娘,再見!明天見!”


    玔兒跟了出來,說道:“太太,我去給你弄洗澡水去。”


    冷文華攔住了玔兒,說道:“不用!不用!信兒會給我弄洗澡水的。你也去洗了澡早些休息吧。”


    玔兒隻得站住了,說道:“太太,真不好意思,我做的不夠好。”


    冷文華看著玔兒說道:“我沒有以為你做得不好呀!你做的蠻好的。芷若有你這麽帶著,我就放心了。你不要有什麽思想負擔。我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


    玔兒低著頭,輕聲說道:“太太,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真的對不起!這一次大老爺的事情出來以後,我就更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太太,真的對不起!是我破壞了你們的婚姻了。”


    冷文華說道:“這事情我不怪你的。你那時候還小,根本不懂什麽的。主要責任在他。即使老太太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也會幫你說清楚的。你真的不用擔心的。你隻要把芷若照顧好了就好了。”


    玔兒卻是看著冷文華,說道:“太太,大老爺的事情出來以後,我可真擔心。這事情瞞了這麽久,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這可怎麽是好?還不是罪加一等。我是個下人,說話本來就說不響的。”


    冷文華說道:“你是當事人,可是責任不在你身上。我從來就沒有怪你。主要是他這個人沒有良心,欺騙了我的感情。我要是早知道他是這麽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


    這麽說著話,已經走到了裏麵客廳門口,冷文華說道:“玔兒,你跟我進來。”說著,就走進了客廳。


    玔兒趕緊跟著冷文華走進了她的客廳裏,恭恭敬敬地站著,說道:“太太,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


    冷文華坐在了桌子邊的一把椅子上,看著玔兒,說道:“老太太剛才又問起你的事情了。”


    玔兒趕緊問道:“太太,老太太問起我的什麽事情呀?”


    冷文華說道:“老太太說玔兒的年齡不小了,應該要結婚成家了。”


    玔兒立刻著急地問道:“太太,那你是怎麽迴答老太太的?”


    冷文華說道:“我又能跟老太太說什麽呢?我隻能說你跟芷若已經有感情了,不想離開這個家。”


    玔兒說道:“太太,老太太聽了你的話,又是怎麽說的?”


    冷文華說道:“老太太說侍女跟小姐有了感情,一輩子不嫁人的也是有的。可是一般情況下麵,侍女到了一定的年齡是要嫁人的,不能留在家裏。”


    玔兒說道:“太太,看來老太太是一定要我嫁人了。你看我這情況怎麽嫁人呀?”


    冷文華“唉……”的一聲歎了口氣,說道:“老太太也沒有說一定要你馬上嫁人,可是要有一個過得硬的理由把你留在家裏,看來是有難處的。我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玔兒立刻跪在了冷文華麵前,說道:“太太,你無論如何都要幫幫玔兒的。玔兒可是不能離開這個家的。我已經是這麽一個人了,誰還要我呀?太太無論如何幫幫玔兒。玔兒會一輩子報答太太的。”


    冷文華攙起了玔兒,說道:“不要總是下跪。我們之間不要這樣。我是在想,你的年齡也確實是不小了。按照正常情況,你是應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可是有著這麽一樁事情,也就有些難了。可是他又不敢跟老太太說,總是這麽瞞瞞藏藏的。這怎麽行呢?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從我內心講,你把芷若照顧得這麽好,我也舍不得讓你走。再換一個別的什麽人來照顧芷若,芷若也未必接受得了。可是你要叫我心甘情願地去跟老太太說這件事情,我又覺得我不應該。事情是他做下的,我憑什麽為他去找老太太說情?你也是一個女人,你會願意這麽做嗎?你那時候的年齡又是這麽小,剛發育,我又是懷著芷若,你說他做得過分不過分?想起這件事情,我就生氣。他這個人一點兒良心都沒有。”


    看見冷文華生氣起來了,玔兒隻得站在了她的身邊,低著頭,輕聲說道:“太太,不要生氣。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身體不好。太太,都是我不好,怪我立場不堅定,服從了他。”


    冷文華突然看著玔兒,問道:“這麽多年了,你怎麽沒有孩子?”


    玔兒立刻紅起了臉,羞羞答答地說道:“太太,玔兒哪兒還敢有孩子呀!這麽丟臉的事情,本來就已經說不出口了。要是再懷上孩子,那還不是更加丟人嗎?”


    冷文華聽了,就說道:“你就忍著點。反正紙包不住火。快了。到時候總會船到橋頭自會直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玔兒就告辭著離開了。


    玔兒一走,冷文華就對信兒說道:“信兒,我先去洗澡。你也準備洗澡。”說著就朝著洗澡間走了過去。


    和信兒兩個人都洗了澡,冷文華就關照信兒說道:“信兒,門關好,門簾拉上。我們睡覺。我明天還要去接文怡太太的。”


    信兒答應著,就把後麵兩間臥室、兩間起居室和一間客廳的門窗都關上了,門簾和窗簾也都拉上了。這麽一來,後麵這一排屋子就跟小院裏其他屋子隔絕開了。這倒不是冷文華有了信兒以後的所為,而是從她跟張肇郛斷絕關係以後自然而然就這樣了的。張肇郛住在前麵半個院子,她住在後麵半個院子。


    等到信兒走進西邊自己睡覺的房間裏時,冷文華又把客廳和起居室裏的燈也熄滅了。


    走進自己臥室,冷文華就拉上了門簾,熄了燈,借著從窗簾外麵透進來的微弱的光亮,走到朝向院子的窗戶,透過窗簾朝著外麵看了一會兒,發現外麵庭院裏很安靜,就對麵玔兒的房裏還亮著燈,以為他們也都已經睡了。剛想轉過身來,卻看見張肇郛從外麵走了進來,就注意了起來。可還正巧,張肇郛居然會徑直朝著她住的屋子走了過來。這可是他們夫妻兩個人決裂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冷文華心裏正在疑惑著,卻看見張肇郛抬起手“篤篤篤”敲起了她起居室的門,還喊著:“文華,開門。文華,開門。文華,開開門。”


    冷文華“啪嗒”一聲拉亮了電燈,開了房門,走進了起居室裏。又開亮了起居室裏的燈,走到門前,撩開門簾,隔著格柵門,看著張肇郛,說道:“幹什麽呀?深更半夜的。人家睡覺了,你還要來打擾!你這人煩不煩呀!”


    張肇郛在門外說道:“文華,我們談談好嗎?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冷文華說道:“你想要談什麽呀?什麽重要的事情非要這時候談呀?”


    張肇郛說道:“文華,我想談談我們倆的事情。”


    冷文華說道:“什麽我們倆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們倆還有什麽事情可以談的!”


    張肇郛說道:“文華,開開門。總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是讓娘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冷文華冷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怕讓娘知道。不過我看這樣蠻好。你得意,我自由。互不幹涉。”


    “文華,快開門吧!開了門讓我進來說話也不行嗎?”張肇郛在外麵這麽哀求著冷文華。


    冷文華卻說道:“放你進來說話,那我還不是引狼入室嗎?我當初吃的就是這個虧。”


    張肇郛還是哀求著說道:“文華,你還是讓我進來說吧。這樣說話不方便。芷若已經睡下了,要是吵醒了孩子,那就不好了。有些事情讓孩子知道了不好。文華,快開門吧,讓我進來。”


    冷文華冷笑著說道:“芷若知道了有什麽不好?我看芷若早晚都會懂事情的,早晚都會知道這件事情的。我就隻要芷若知道我是她的親娘就可以了。我不擔心什麽的。”


    張肇郛無可奈何地看著冷文華,隻得說道:“文華,你也知道的,老太太已經問起了玔兒的事情了。我想這事情總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想要跟你商量一個長久之計才好。文華,你就看在我們那麽一段夫妻的情份上,幫幫我吧!要不然的話,到時候老太太那邊可不好交代呀!”


    這一下冷文華就知道張肇郛今天來找她的真正目的了。他根本不是想要夫妻重修舊好,而是擔心他跟玔兒的事情會暴露出來。到時候老太太責怪起來,他恐怕承受不了。這就更是使得冷文華氣恨了起來,就大著嗓門說道:“這時候你倒想到夫妻情份了?這時候你倒開始擔心起來了?這時候你還在為你自己考慮!你知道我這幾年是過的什麽日子嗎?見異思遷,卑鄙自私!”


    知道冷文華發火了,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張肇郛就低聲下氣地說道:“文華,我是對不起你。是我的錯。你要原諒我。這幾年來,我一想起這件事情就覺得自己問心有愧。你得要原諒我。文華,求你了!這一次大哥的事情鬧成了這樣,我可一直在擔心呢!”


    看著張肇郛可憐兮兮的樣子,冷文華的火氣就更大了,板著臉說道:“你再怎麽做出可憐像,我也不會同情你、原諒你的。我一個黃花閨女嫁給了你,可是不到兩年,第一個孩子還沒有出生,就被你拋棄了。這個仇恨我會記住一輩子的。你現在倒要來求我了,為怎麽不是敢作敢為地去求娘呀?”


    張肇郛說道:“文華,我老實跟你說,我剛才已經把事情跟大哥和二哥說了。我是想讓他們轉彎把這事情告訴娘,免得我自己直接撞上去告訴娘了。”


    冷文華聽了心裏一驚,想道:“看來事情總算要公開了。可是跟我有什麽關係呀!”嘴裏就說道:“謔!你倒好,利用大哥和二哥把這事情告訴娘。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決。我不管。”


    張肇郛說道:“文華,是我對不起你。我隻求你到時候能夠說服娘,把玔兒留下了。我得對她負責。”


    冷文華說道:“她是她,你是你。我心裏有數的。可是你對我負責了沒有?”


    張肇郛“唉”地一聲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說道:“文華,謝謝你了!”說完,就離開了。


    冷文華就熄了燈迴進房裏,看見信兒在黑暗中走過來,就靠在他身上,說道:“你看他,又來煩我!每當我想起這件事情,我的心就會發抖,手腳也會發抖。我真不想看見他。”


    信兒扶著冷文華,輕聲說道:“太太,你不想跟他好也犯不著發火呀!你自己的身體應該自己知道。萬一發起病來可怎麽好?我看這事情可能要快了。你要想好對策,也不能讓玔兒吃虧。”


    冷文華捂著胸口,有氣無力地靠在信兒身上,歎著氣,點了點頭,和他一起走進了拔步床裏。


    信兒舀來了切碎了的人參和三七,讓冷文華吃了,躺下了,就爬到床上給她按摩起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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