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靜侍在身側的賞春:“你再說說,崔七公子身邊的湖峭來找風箏時,都具體說了些什麽。”


    “諾。”賞春開始重述。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景不同。


    即將又是一年中秋節。


    崔瑜隻要想到這裏,他便萬分惆悵,以及心中隱隱的不甘。


    金陵之行,他是狂喜而往,敗興而歸。


    他站在十三閣書架四方明格的小插屏之前,目落於孟十三的那幅紅衣丹青,他是動也未動,已然好半日。


    他的身後,一同站著金白昔和風箏。


    金白昔滿臉愁惆,本以為去了金陵之後迴來,東家如願再見到十三小姐一麵,不管能不能與十三小姐成就姻緣,總歸會有個結果。


    沒想到啊。


    歸來的東家越發魔怔了。


    竟然……


    他瞥了身側的風箏一眼。


    風箏不為所動,她能感受到金白昔的這一眼,也能感受到她若不答應,今日崔七公子是不打算輕易放她走了。


    然她早已易主。


    擱在從前,她還是七爺的部曲,那上刀山下火海,她必然是要聽七爺的吩咐,不管能不能完成,都得接下任務。


    放在當下,她已然不再是清河崔氏七郎的眾多部曲之一,而是孟天官嫡長孫女的貼身侍女,是保護孟府大小姐的護衛,說一千道一萬,她是不可能再應承崔七公子的任何要求的。


    何況,那要求還相當無理!


    “七爺……”金白昔也覺得自家東家的要求相當無理,故而瞥了眼風箏,風箏絲毫沒有想要鬆動的意思後,他出聲喚了崔瑜一句。


    然而隻這一句,他又消了聲。


    因著身後的門口處傳來了吵雜聲。


    有人聲,更有腳步聲。


    “孟大小姐您慢點兒!且容小的先通傳一聲啊……”卓全的人未到,聲音先至。


    孟十三同樣如此:“你家東家私扣我的人,我來討人,卻還要你先通傳一聲!怎麽?先讓你通傳一聲,好讓你家東家有個準備,連同我孟良辰在內,也一起一網打盡是不是!”


    她踩著重重的腳步,飛快地連上四層樓,來到四樓小閣門前。


    於門前她抬頭看了眼扁額——十三閣。


    此非她初次見到這塊扁額,再看心情卻是複雜得很。


    卓全聞言,焦急地連連解釋:“不是不是!哪兒能啊!就是東家和掌櫃在議事兒呢,就是容小的先稟報一聲……東家!”


    說話間,兩人都進了十三閣。


    “小姐?”風箏聽到孟十三的聲音時,還以為是她聽錯了,沒想到竟真是她家小姐來了!


    孟十三頷首:“如何?崔七公子是把你扣下了,不準你迴孟府?還是說崔七公子反悔了,不想讓你再跟著我?”


    “不是……”風箏想解釋,但剛起了個頭,便被打斷了話兒。


    崔瑜站了老半晌,一直是背對著金白昔和風箏的,此時終於轉過身來,他目視著孟十三:“卓全,你先下去。老白,你也下去。”


    “諾。”


    “諾。”


    前後兩聲諾,金白昔帶著卓全走出十三閣,下樓繼續招唿客官去了。


    “掌櫃不擔心東家和孟大小姐……”卓全邊走邊問,還努力找個適當的詞來形容,“打起來?”


    金白昔不擔心:“不會的。”


    “為何不會?”卓全倒覺得會極了,“孟大小姐剛才多兇猛啊,小的攔都攔不住!”


    還有孟大小姐身邊的寶珠姑娘,也是張牙舞爪的,他去攔孟大小姐之時,差點兒就被寶珠給撓破臉皮!


    金白昔還是搖頭:“反正不會。”


    東家是個文雅人,在京城這些年,有些手段雖是不能擺到台麵上來,狠厲得很,但東家對待女娘,自來很有分寸。


    說打起來,即便真會,那也絕對是東家挨打。


    說到底,金白昔是信了卓全說的孟十三兇猛之言,而他兩番說不會,實則就是在說崔瑜拿捏不了孟十三,極有可能還會被反拿捏。


    當然,這般會令東家大失顏麵的言語,作為東家身邊的心腹掌櫃,他是萬萬不能說的。


    卓全不知金白昔心中所想,硬是發愁地從四樓叨到一樓。


    金白昔和卓全一走,崔瑜也已轉過身來,和剛到的孟十三很快形成對壘之勢。


    崔瑜仍舊站在丹青之前,湖峭仍舊靜侍於閣裏的窗邊,孟十三站在離崔瑜不足六七步之地,風箏則已經移步到她身後側。


    沉默之間,他和她誰也不讓誰,目光都淩利得猶如捕食的鷹。


    “剛才風箏說了,我並不是想要扣下她,更不是反悔不讓她跟著你。”到底還是崔瑜先開了口。


    他暗自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這口氣兒含著憋屈、無奈、了然,以及有那麽一兩分可笑。


    不知為何,他竟毫無由來地篤定這場對峙裏,若是他不先低個頭,她能和他互瞪著眼瞪到日落西山。


    孟十三不客氣兒地迴懟道:“便是崔七公子想要扣下她,想要反悔把她要迴去,那也晚了!”


    風箏早是她的人,她不可能放人。


    “我真的並無此意。”崔瑜確實沒這個意思,看了眼風箏,他接著風箏方將想解釋的言語繼續往下,“隻是想讓風箏幫我傳個話兒,風箏不肯答應。一來二去,她便與我僵持於此,直至你到。”


    孟十三聞言,朱唇微抿,餘光往身後側瞥了一眼。


    風箏正想上前,便聽她說道:“那想來崔七公子要風箏給我傳的話兒,不是一般的話兒了。”


    既然能讓風箏不肯答應的言語,那定然是於她不利的話兒,如此她也不想知道。


    崔瑜聽得孟十三竟沒有問他是什麽話兒,他的反應竟然是沒有多意外。


    自從識得孟府的大小姐,她便屢屢給他驚喜。


    驚嚇也不少。


    “那舊錦囊是十三的舊物?”他問。


    她反問:“何必知道了還問?”?


    崔瑜再次被噎住。


    湖峭旁觀得微微不忍,遂把臉埋得更低了。


    風箏在被崔瑜逼得答應的時候,不管他是不是她的前主子,那會兒她是真的惱火。


    可這會兒現主子的兩三句話兒,就把前主子堵得潰不成軍,她的心火瞬時滅了,改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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