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除卻一個薑子瑤,皆知他的真實身份,實無需再掩。


    陸羅怔了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眼下什麽情況,他一張霸道慣了臉皮厚過城牆的俊容即時漲得通紅,既尷尬又自覺有些解釋不清楚,唯迅速起身禮道:“殿下教訓得是!”


    李壽第一個踏出廂房。


    薑子瑤本來還陷在對孟十三的新認識當中,忽而聞得李壽自稱孤,慢慢意識到什麽,小嘴張開,整個人呆掉。


    陸羅不忍見表侄女這般蠢樣,招手示意薑子瑤一起走。


    薑子瑤這個時候聽話得很,主要是她也不能不聽話,她還要找個僅叔侄倆的地方好好問一下表叔,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


    曾家姐妹今日遊玩不成不說,還被一通嚇,和董玲瓏一同進內室與孟十三說上幾句話,確認孟十三真的無事兒之後,三人也走出廂房,到隔壁右邊的廂房坐等。


    李壽於左邊廂房坐等,陸羅帶著薑子瑤到左邊廂房過去一間的廂房坐等。


    常青後到,沒進過孟十三所在的廂房,一上二樓看到李壽,激動後怕得險些當場灑淚,後跟著進了左邊廂房。


    李壽本來想讓常青去把餘明路請出城,到碧虛莊園裏來為孟十三診診脈,雖說孟十三自己說無事兒,到底要太醫診一診,他方可安心。


    未想此一吩咐剛到嘴邊,佟掌櫃便進左邊廂房請示他:“公子,園內常年備有大夫坐鎮,為的便是園內遊人若有意外發生,也能及時得到醫治。不若讓本莊園駐守的大夫進閣一趟,先給孟大小姐看看是否有恙,公子亦可安心。”


    這也是湖峭轉達崔瑜的命令。


    他是一絲不苟地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執行。


    常青在邊上警惕著,看來這位佟掌櫃很清楚自家殿下乃東宮的身份,來意是好是壞,作為殿下的近身大內侍,他都得防著點兒。


    佟掌櫃當然知曉李壽的真實身份,入內請示,他的視線始線落在自個兒的鞋尖,感受到從上座注視過來的打量的目光,越發連眼都不敢抬。


    李壽沉吟著,末了點頭:“準。”


    “諾。”佟掌櫃領命退下。


    陸羅這邊,一進廂房,陸羅尚未坐下,薑子瑤劈頭便問:“表叔!那是太子殿下?”


    “正是。”陸羅給予肯定的答案,坐下又問,“你此前從未見過?”


    薑子瑤嘟起嘴兒,癱在座椅裏有氣無力道:“那是太子殿下啊,我區區五品少卿之女,連我父親都不輕易能見到太子殿下,我怎麽可能輕易就能見到?唯一有機會見到的四季賞花宴,因著我名聲在外,顏華郡主怕我在宴會上鬧事兒,也從來不會給我下邀請的貼子。”


    陸羅同情道:“要不表叔給你找個師傅?”


    “什麽師傅?”薑子瑤興致缺缺。


    “禮數規矩。”陸羅無聲地打著算盤。


    薑子瑤被嚇得一下子坐直身體:“不學!”


    “確定不學?”陸羅早在心中有此盤算,如何會輕易放棄,“就不問問我,我要給你找的師傅是誰?”


    “誰我也不學!”她最討厭什麽禮數規矩了!


    陸羅懶懶地換了個坐姿,翹起二郎腿兒:“經今日之事,你覺得孟大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


    “有趣!厲害!仗義!”薑子瑤脫口而出,根本無需思考,“表叔,你說得對!我不該那般粗暴地對待孟大小姐,待她好全,我定要當麵向她致歉!我還要同她請教,如何能在水下閉氣那麽久,我要學!”


    陸羅聽到表侄女確實有向孟良辰修習之心,卻非他所言的禮數規矩,而是閉氣。


    坐在太子殿下下首的那會兒,他便思考過這個問題,想著明明她的丫鬟寶珠在石橋上說過她不會鳧水,還下跪求曾家兩位小姐救她,可事實是她不僅會鳧水,且能在水下閉氣許久的時間。


    莫說表侄女想學了,他都想學。


    至於學禮數規矩,目前表侄女不感興趣,強按著學也不妥,那便且再說吧。


    何況她也不見得會願意教,他得先找個機會說服她,再同表侄女說,不然讓表侄女空歡喜一場,也不太好。


    左右表侄女已起了親近孟大小姐之心,他再通過表侄女,不愁今日過後無再見到她,與她好好說話的機會。


    碧虛莊園請來駐守於園內的劉大夫,很快來到二樓廂房,畢恭畢敬地等著。


    李壽一同意,佟掌櫃趕緊下樓,劉大夫在佟掌櫃請示李壽之前,便已然等候在花閣大門前的露台,一看到佟掌櫃招手,他明白這是準了,也不敢耽誤,提步便上到二樓。


    然孟十三還在沐浴,廂房的門緊閉著,佟掌櫃便讓他在門前靜候,叮囑萬不能驚憂到裏麵的貴客,也萬不可失了禮數沒了規矩。


    劉大夫連連點頭應諾,心裏不免緊張起來,心道便是往常他們的東家親臨,也不見佟掌櫃這般小心翼翼地侍候,可見廂房裏的貴客,定是了不得的貴人。


    態度越發謙卑。


    等再久,不敢有絲毫怨言。


    寶珠早得了常青過來轉達的李壽之意,曉得太子殿下擔憂自家小姐落水之後會有何不適,又有佟掌櫃的獻策,把莊園裏坐鎮的郎中給薦了過來,要給小姐診一診,故而孟十三一沐浴更衣好,她便將劉大夫給請進廂房內室。


    床榻依舊垂著帳幔,孟十三沒有躺著,剛洗過的頭發還濕著,不好躺著。


    劉大夫一被請入內,風箏站守在榻旁,寶珠則索性爬到床上去,坐在孟十三的身後,拿著細棉布重新給孟十三絞著頭發。


    “有勞。”孟十三穿戴整齊,盤腿坐著,右手伸出帳幔,方便劉大夫診斷。


    劉大夫哪兒擔得起有勞二字,忙不迭道:“此乃劉某本分!”


    坐在寶珠早備好的繡墩上,他低著頭,眼簾落在猶如皓月的纖纖素手上,正想著他可不敢直接搭上貴人的手腕,一側的風箏已然輕輕地在腕上墊了一塊輕薄柔軟的紗巾。


    如此便不會冒犯到貴人了。


    他悄悄鬆了口氣兒,伸出右手,輕輕搭在孟十三舉於半空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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