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誌偉第二天就把一家“滿貫室”給盤下來了,店老板是大四的學生,這家夥開口就要八萬,嚇得我和孫誌偉當場退後兩步:“大哥!你去搶錢好了!”


    這招兒叫做以退為進,孫誌偉衝我使個眼『色』,我倆扭頭就走,臨走時孫誌偉撂下句話:“隔壁的機器比你新才五萬!”


    大四老板看我倆準備出門,一下慌了,趕緊攔住我倆:“別介啊兄弟,價格可以再商量啊。”


    孫誌偉扔給大四老板一支煙:“我家就是開遊戲廳的,嗬嗬,兄弟,你別漫天要價,這堆機器值多少錢我心裏有數。”


    這招兒叫做欲蓋彌彰,反客為主,讓對方知道自己不是菜鳥,而是內行。


    “你要真心想轉讓的話就說個實價吧,大家是學生,都挺不容易的。”孫誌偉說。


    “七萬!真的不能再低了,我已經賠本了!”大四老板咬著牙,仿佛割掉了他身上一塊肉。


    孫誌偉沒說話,隻是笑了笑,在桌上找了張紙,留了個電話:“我們先去別的幾家轉轉,到時候你轉不出去的話再給我打電話。”


    這招兒叫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留個手機號,吊大四老板兩天他就慌了,時間越長他心裏越『毛』,果然,第三天早上大四老板打來電話,低價轉讓,孫誌偉麵對已經萎掉的對手毫不手軟,惡毒殺價,最後以四萬拿下,恨得大四老板咬牙切齒,欲哭無淚,孫誌偉安慰道:“知足吧兄弟,你這些機器總不能按你買時候的價兒買給我吧?最多讓你賠三千,總比讓你全部賠光強吧?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大四老板慘淡一笑,拿錢走人。


    孫誌偉的“滿貫室”開業第一天,我,小沈陽,朱林,喬安,把認識的人全部叫來,一時間“滿貫室”裏人山人海,被前來捧場的同學擠得水泄不通。在這裏交代一下“中獎率”,其實所有賭博機隻是一個概率問題,每台機器裏都有電腦程序芯片控製,人腦再精也鬥不過電腦,賭博機的程序設計的最通俗的思想就是:讓玩家投入錢多,收迴的錢少,至於這錢是誰的,機器並不知道,所以玩賭博機有可能贏錢,在機器收迴很多錢(吃分)時候往往會讓玩家贏錢(放分),所以隻要你押分押的及時,狠毒,你一定能賺一小筆!當然,贏錢的人隻是滄海一粟,九牛一『毛』,都是從他前麵犧牲掉兄弟的屍體踏過去,運氣好而已。所有賭機都有一個返獎率,數字大小取決於機器類別和出品商,賭場技術人員可以調節。具體調節方式我沒見過,因為當時真是對這東西沒興趣,孫誌偉告訴過我,每台機器都可以調試,換版什麽的。孫誌偉事先把所有機器的“中獎率”調到最高,凡是今天來的人,十個有八個都能贏錢,對,你沒聽錯,真贏錢!孫誌偉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你想啊,這一傳說去牛『逼』大了,沙河那片兒聽說窄街有個傻b開了個遊戲廳,去玩的基本沒輸錢的,廣告效應比晚上八點tv1一套還好,第二天想發財的人民群眾和大學生們便蜂擁而至,因為開業頭一天輸出去兩千多,小沈陽和朱林都慌了,勸孫誌偉調調機器,這樣下去簡直沒法活了,孫誌偉不以為然,神情輕鬆的說:“別怕,好戲都在後頭呢。”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膽大人藝更高,連著賠了三天,總共賠出去八千多,這迴連我都慌了,晚上關門的時候我問孫誌偉:“大哥!你是我大哥行了吧!那都是人民幣呀,不是冥幣!”


    “嗬嗬,我知道,今晚我們就調機器。”孫誌偉自信的笑笑。


    那天晚上我感冒了,就提前迴宿舍睡覺了,孫誌偉和喬安忙活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賭徒們居然在門口等著開門,孫誌偉笑臉相迎,我猜孫某人那時心裏肯定在『奸』笑:孫子們!今天讓你們把前幾天贏的錢全給爺吐出來!果不其然,事後聽孫誌偉說他前一天晚上把所有的機器都調成了“專家”模式,顧客贏的比例是1:100,意思就是你投進去100隻能讓你贏1塊錢,一上午的功夫高興而來的人全部敗興而歸,人『性』的貪婪在這個時候暴『露』的無以複加,賭徒的心裏是微妙的,往往適得其反,你越想撈迴來是吧?對不起,那你隻能越陷越深,難以自拔。這種情況持續一直到第三天,輸出去的六千塊錢早已收了迴來,而且還淨賺一千六。當時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有些學生家庭條件甚至還不如我家,看樣子就是農村的孩子,幾天的功夫輸進去好幾千,我可以想象他們的父母在老家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工作勞動時的辛勞情景,都不願孩子在北京受苦,兒女們有求必應,要多少錢都給,沒錢就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有一次我去小賣鋪買煙,看見一個戴眼鏡的學生蹲靠在角落裏哭,我就上前問:“朋友,哭啥呢?”


    “家裏給的住宿費我全都輸光了!!!”他掩麵而泣。


    “在哪家輸的?”我問。


    他說在孫誌偉那家“滿貫室”,我心裏很不是滋味,跑迴遊戲廳把孫誌偉拽到裏屋:“是不是有個戴眼鏡的有唐山口音的學生在我們這兒輸了不少?”


    “是,那弱智前兩天在咱們這兒贏了八百多呢,今天可輪到他笑了。”孫誌偉痛罵落水狗。


    “哎,剛才我在外麵看見他在那兒哭呢,說是連住宿費都輸光了,誌偉,你看能不能退給他點?”我說。


    “孔晨,別可憐那群敗家子兒!昨天晚上關門的時候,大一的一個小孩兒跪在我麵前抱著我的腿哭,說是連學費飯前都輸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我心一軟就退給他一千,沒想到第二天這王八蛋在另外一家遊戲廳‘拍’寶馬呢!”孫誌偉義憤填膺的說。


    “靠!太賤了,狗改不了吃屎!”我說。


    “所以啊,孔晨,收起你的仁慈之心吧,告訴你,來這兒玩的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些想不勞而獲的混賬!這些人就是欠打,我們是辦好事兒,讓他上學的時候就知道賭博的利害,給他們上廉價的人生政治課,為的是讓他們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少犯錯誤。”孫誌偉說。


    我都被孫誌偉給說暈了,敢情我們真是在做好事兒?


    “滿貫室”開業的第四天,孫誌偉把老板的位置讓給了小沈陽和朱林,這二位“賭神”樂壞了,整天坐在蘋果機跟前研究,如今終於玩到免費的了,要好好過過癮,喬安心裏卻很不舒服,開業幾天都跟在孫誌偉屁股後麵鞍前馬後,按說應該交給喬安打理啊,這些我都看在眼裏。


    “喬安終於還是生氣了,嗬嗬。”孫誌偉像一隻狡猾的護理眨眨眼睛,一臉壞笑。


    然而在“滿貫室”營業的第十天,意外出現了,按說這段生意不錯,時機差不多成熟了,孫誌偉正想貼上“轉讓”的字條呢,此時,有兩個奇怪的人出現在我們的“滿貫室”裏,第一天來贏了四百,大家都沒在意(後來幾天孫誌偉又把機器的難度調低了),第二天來了贏了五百,大家覺得他們運氣好,結果第三天來了又贏了三百,孫誌偉終於坐不住了,馬上找到小沈陽和朱林,生氣的問:“我調的機器你們動了?!”


    “沒有啊,再說我也不懂那玩意兒啊!”小沈陽說。


    “我也沒動啊,我連機器咋開後蓋兒都不知道!”朱林說。


    “真他媽的怪了!”一向穩健的孫誌偉此時額頭開始冒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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