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飛複息,夜月涼似水,又是幾日飛逝過,無歡無喜,不卑不亢。


    在將軍府裏呆了幾日,甚是無聊,木香有些沉不住氣,坐立難安。她如今連一刻都不想等,她要立刻馬上見到陸乃東。


    趁夜,木香離開了將軍府,獨自一人,闖皇城去了。


    王城門口,守備森嚴,一輪又一輪的守衛間相交替,把王城守護的像一個銅牆鐵壁,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何況是她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隻是外敵入侵之時,是那麽不堪一擊。高牆又如何,鋒利的武器又如何,都抵不過外敵的強大的陣仗,攝人心魄,那是人心。一旦人心渙散,又如何守住王城,不過就是不堪一擊罷了。


    看來硬闖是不行了的,隻能智取了。可是,智取,就她那麽一個破腦袋瓜子,能想出什麽辦法來,不要人還沒進去就被抓了才好。


    手模到胸口處貼身放著的玉佩,對了,還有它呀!秘密武器,走哪兒都管用,百試不爽。


    木香大搖大擺地走到守衛麵前,被攔下。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王城


    守衛大哥氣勢洶洶地對著她毫不客氣地厲聲斥道,中氣十足,不失威嚴。唔,這體格不錯麽。


    一塊通體碧玉的玉佩在眼前蕩下來,甩了一甩,又晃了一晃,“你們可認識此物?”


    咣當咣當,是兵器砸地的聲音。當守衛看清楚是何物的時候,驚慌得跪了一地,“小人眼拙,沒看出姑娘竟是王族中人,請姑娘莫要與小人一般計較。姑娘請進


    果然還是這塊玉佩有用,看來陸乃東還是給了她一樣有用的東西,隻是他沒想到這塊玉佩竟然成了她在王城裏暢通無阻的護身符。


    身後轉角處,慕容熙幾不可查地彎了彎嘴角,看著大搖大擺走在王城大道上的女子,意料之中,她會想到辦法進去的。這個女子,真是膽大妄為,連王城都敢擅闖,看來真沒看錯她,如此的大膽,如此的執著。


    終於擺月兌了守衛,木香漫無目的的走在王城裏。這裏好大呀,她要去哪裏找他呢?要不抓個人來問問,可是會不會被人發現,那她就玩完了。更何況她不會功夫,抓來也沒用。


    王城裏燈火通明,卻是淒冷異常,這裏就是陸乃東的家,如此的冷清,如此的寂寞,他怎麽會受得了呢?


    在月令山時,陸乃東似乎喜歡亮堂堂,連就寢都會亮著燭火,一夜到天明。隻要一熄燈他就會睡不著。而這裏竟也是到處亮著宮燈,燈火通明,這果真是他的調調,沒什麽變化。那想必,燈火最旺盛之處,應該就是他所在之處了吧。


    木香沿著小路,一步一步,向著最亮堂的地方走去。這一路上竟然暢通無阻,真是奇怪,難道王城的守備竟是外緊內鬆,款冬城何時變成了這副模樣,難道是積弱太久,那也是覆滅的征兆啊!應該不至於吧!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寢殿,外麵戒備森嚴,宮娥太監成群,想必就是這裏了吧!


    抬頭望了望門匾,隻見上麵書寫著幾個鎏金大字,“思香殿”


    多好聽的名字,思香,思鄉。他在思念誰呢?


    裏麵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男子的聲音。木香貼近窗柩,把耳朵豎得高高的,想要聽清楚裏麵在講些什麽。


    “乖,趁熱喝了,病才會好


    男子溫柔地吹了吹手上的藥,輕輕舀起一勺,就要送進女子的嘴巴裏。


    女子把頭一歪,一副嫌惡的表情,不情願地開口埋怨,“太苦了


    要是她,隻要是他喂的,即便再苦,她也會甘之如飴,把它們喝得底朝天的。可是,他從沒有這樣對過她。


    男子捧著一碗烏漆麻黑的藥碗,軟著聲音,哄著床榻上的女子喝藥,“那叫他們去拿點蜜餞過來,好不好?”


    他此刻如此耐心,輕聲問著床榻上的女子,好不好?不過隻是一碗藥,需要這麽大動幹戈麽,眼睛一閉不就好了,良藥苦口不知道麽,這女人,真矯情。可是,這一幕又多麽的溫馨,多麽的幸福啊。是她夢裏常常出現的場景,是她奢望的幸福,也僅僅是奢望,不會成真。


    其實看上去那個女子並無大礙,隻是偶感風寒而已,就有一個男子如此貼心的照顧,還親自喂她,那麽的小心翼翼,那麽的慎重,就像在對待一件極其易碎的寶貝,小心的嗬護怕傷了她。她突然覺得好難過,有水澤自眼角漫開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連被人細細嗬護是什麽滋味都不知道,等到她知道的時候,他就離開了,那麽的倉促,連迴味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她對那個女子是又恨有羨慕,而更多的是委屈。


    忘了說,那個男子便是陸乃東,款冬城的皇帝,她的未婚夫婿,卻對著別的女子溫柔,細心,完完全全忘記了她。


    木香抬起手來,敷在眼睛上,將大片的水澤重新揉進眼眶裏,從前是她不願意相信,他不迴來。此刻,親眼看到他對著別的女子這般溫柔,這般貼心,終於失望得徹底,終於相信,他不會迴來了。也該放下了,不是她的從來不會是她的。她就應該孤獨一個人,枯守月令山,一生一世,這是她的命運,注定一個人的命運。


    木香還在傷心難過的時候,有個尖銳的嗓音響起來,不男不女,不剛不柔。


    “來人呢,刺客,快抓刺客”


    原來是一個小太監發現了躲在角落裏的自己,驚慌失措的大唿小叫,撒腿在那裏狂奔。


    木香看著有些好笑,自己有那麽恐怖麽?


    不過也是,她這一身黑衣黑袍,的確很像一個刺客,如若她真是刺客,裏麵的兩個人不知道死了多少迴了,哪裏還輪得到他們發現自己。木香苦笑一聲,準備離開。


    從今往後,陸乃東三個字,對她而言,就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再不會有任何意義。


    迅速有人圍了上來,是王城的禁衛軍,身穿盔甲,手持長矛,團團將她圍住。包圍圈越來越小,就像是在甕中捉鱉,卻沒有人敢上前抓她,可能是因為她一直都沒有反抗,他們以為還有後招吧!怕被這隻鱉咬傷吧!這就是人性的弱點,人的軟弱。


    “快,格殺勿論


    一個老太監下了命令,如此決絕。這就是皇家的手段,寧可錯殺一千,可不能放過一個。


    禁衛軍得了令,皆持了長矛就要刺向她,而她緩緩合上雙眼,既然此生無法再見,那麽,就這樣吧!橫豎都是一個死,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至少死得明明白白,她活得清醒,死也要死得明白。


    “不好了,二殿下從大牢裏跑了,快來人呢!”


    又是一陣驚唿,所有人都看向那個方向,忽略了她。


    一道黑影閃過,抱起她,不過幾個騰挪,便離開了包圍圈,帶著她,離開了王城。


    而陸乃東推門而出的那一刻,剛好看見了飛身遠去的背影,黑紗掩映下,那個嬌小熟悉的背影,他頓在原處,不得動彈,是她嗎?


    真的是她麽?


    木香被人緊抱在懷中,有風唿嘯著吹過,刮得耳朵都有些疼,她將自己認識的人過了一遍,幾乎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救自己。這到底會是誰這般好心,竟然會救自己。當看清楚黑紗下的容顏,木香如釋重負,還以為是那個逃月兌的二殿下呢。原來不過是老熟人啊!


    “是你啊!”木香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我在王城裏啊?”


    “因為我一直跟著你他容色淡淡地坦然迴到。


    “哦,你跟著我幹嘛?”


    木香沒想到他一路跟著自己,而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幸好,幸好他不是壞人,要不然自己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不放心你


    他似乎說得真心,倒讓木香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了。在她的記憶裏,他們似乎還沒有那麽深的交情,不過就是她憑著一塊皇帝的玉佩,冠冕堂皇的住在了他的府上,白吃白喝了十幾日。而他如今又救了自己一命,這情遲早得要還的,可是她知道他什麽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一個女人,她總不能為了報恩,以身相許吧!


    反正他是看在這塊玉佩的麵子上救了自己的,既然如此,就讓陸乃東那家夥去還吧!反正他還欠著自己一命呢,他欠自己多了去了,還這麽一點點小恩,應該不難為他的。


    “那個,我餓了,我們吃飯去吧!”


    木香找了一個很爛的理由,將話題轉移,結果,她真的餓了,連肚子都在唱空城計了。


    慕容熙眯了眯眼,抬頭望著她,月影被剪碎,落在她的臉上,格外的清冷,那些事情,那些真相,想必她看得清楚,可是卻什麽都沒有說,放在心底,可是眸色沉沉裏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他看得分明,終於,她笑得沒那麽真心,連哭都不能,這些隱忍是為了什麽,他看不明白,可是他知道,她一定還放不下。


    他沒說什麽,看著在前邊熟門熟路帶路的木香,他緩緩跟上,這個女子,真是矛盾。明明失望,明明傷心卻要強顏歡笑,難道是還不相信他嗎?


    黑暗裏,一抹冷淡的笑意盛開,像月夜裏盛開的白曇花,清冷,孤芳,絕美驚豔,讓人不忍直視。


    月落,孤城外,風起,燈火明。孤笛吹響,誰的相思,不懂,遺落王城的美嬌娥,是她,不是她。如果重來,她會不會後悔,就那麽放他離開,可是世間沒有重來,所以她注定失去。這不是她的損失,而是他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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