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徐江南剛下樓,就看見白管家站在門口左右不定,徐江南到櫃台上要了份酒,又點了兩份桂花糕,然後看了一眼在門口恨不得在自己頭上貼個我在這裏的白管家,輕輕說道:“跟上來吧。”


    白管家這才揮手,捧過背後仆人的匣子,默默跟上樓去,等到進門之後,先是將門掩上。


    徐江南打了個哈欠,“有什麽事,說吧。”


    白管家將匣子小心擱放在桌子上,打開之後說道:“這是我家公子給老人備好的老參,不過此番過去,到了西蜀道應該入冬了,所以小的跟公子商量了一下,自作主張給老人還備了點燕窩之內的東西,老人冬日吃這個,對身子有好處。”


    徐江南別開生麵的看了一眼後者,說了一句讓管家心思大定的一句話,“做得不錯,就該多往這方麵想想。”


    管家連忙點頭稱是,昨晚跟自家公子商量了一夜,本來摸不著頭緒,後來被一位客卿提醒,說徐暄的娘子似乎就是清鳳城的人,而且姓唐,這才摸到了點門路,不過轉頭想,不是傳聞徐唐兩家是路人嗎?想到最後也隻能得出傳聞不實這四字結論。


    徐江南等了一會,眼見管家還沒走,於是說道:“怎麽了,還有事?”


    管家猶豫了一下,從袖子裏掏了幾張銀票出來,壯著膽子說道:“起先跟公子交惡,實在是小的眼瞎,耽誤了徐公子的酒興,這點銀票是我家公子的一點心意,也是讓公子買酒,賠公子的酒興。”


    徐江南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將銀票給收了過去。


    管家鬆了口氣,又掏了幾張更大的銀票,繼續說道:“這些是我鄭家的一點心意,希望公子能替我鄭家在衛家小姐麵前美言幾句。”


    徐江南愣著不說話。


    管家又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又掏出兩張,謹慎說道:“公子,你看?”


    徐江南輕輕咳嗽,過了一會輕聲說道:“以後這種小心思,可以多想想。”


    管家剛聽到前半句,心神一緊,不過聽到後半句又漸漸笑逐顏開,眼角的皺紋都可以扯到後腦勺了,雲端地獄的瞬間轉換讓他覺得如今也是輕飄飄的。


    到了後來,徐江南甚至請這位老管家喝了杯茶水,讓白管家徹底飄到了天上,這可是能吹一輩子的事,坐在一個九品宗師的屋子裏喝茶,誠惶誠恐中又多了幾分傲然。


    徐江南對此不點破,還是那句老話,出門在外,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至少現在來看,姓白的為人處事讓他挑剔不起來,長安地段又敏感,有個圓滑的話事人正好,至於錢財,徐江南心不太安但理得,而且這段關鍵時期,總不能吃喝都花衛月的錢,雖然當初擱了不少銀子錢財在衛家留著,可在別人眼裏不像話,徐江南對別人的眼光不在意,就是單純的覺得,對一個願意給他擋刀子的女人,讓她花自己的銀子,這才是道理。


    白管家喝了茶,開開心心出了門,沒過半個時辰,又走上門來,手裏捏了封信,看了徐江南一眼,後者指了指衛月屋子,讓他自行過去,自己則跟在後頭,將信擱下以後,笑著說是信才到,跑死了三匹馬。


    衛月看了一眼信,又看了一眼徐江南。


    徐江南端著茶笑著說道:“信是你的,你看。”


    衛月恩了一聲這才撕開信封,徐江南想了一下,朝著立在一旁雙手合十不說話的管家問道:“說說,二爺是怎麽跟你們打上交道的?”


    白管家訕笑,繼而實誠說道:“前短時間也不知道誰放出的消息,說徐公子要去金陵,家主知道了以後,就說讓三少爺去曆練曆練,學一學,看看徐公子的風采,不過南下的時候,走到一半,正好遇見北上的二爺,因為早年衛老爺子大壽的時候,是我去的西蜀道,有幸見過二爺一麵,碰見了之後,小的鬥膽去問了一下,沒想到真的是衛二爺,二爺走之前留了封信,說讓我們到金陵找衛公子,或者徐公子也行,可惜到了金陵,我們的人四下打聽,得知衛公子已經迴了西蜀道。”


    管家說道這裏,臉上尷尬神色漸次顯露出來。


    徐江南喝了口茶,“說吧,有什麽說什麽,瞞著才是罪。”


    白管家連忙嗯了數聲,繼續說道:“當時得知徐公子在紫金樓上,邊上又都是西夏的禁衛軍,就算有心,也沒法子送上去,加之公子知道,鄭家怎麽說也隻是江湖世家,不敢當這出頭鳥,沒膽子得罪西夏朝廷,這件事就給耽誤了下來,想著說若是公子活下來,找個機會給公子就是,若是……”


    白管家偷偷打量了一下徐江南,瞧著麵色不像是發火的樣子,這才說道:“若是公子不在了,到時候再叫人送到西蜀道就是。”


    徐江南嗯了一聲,知道這是實話,瞥了一眼還在看信的衛月,“你說你在衛城見過二爺,就沒見過這位小祖宗?”


    管家抹了抹額頭,尷尬說道:“偷偷看過,不過當時天色稍晚,又是臨冬,霧氣有些重,小的又老眼昏花,沒看清楚。所以這一次無意冒犯,還請公子恕罪。”


    徐江南揮了揮手說道:“這事不少見,江湖裏其實隻要不出人命都算不過分,你家公子想立威,找這種事就急功近利了,若是那幾人都是江湖的好漢子,會怎麽看你鄭家?怎麽看你的這位三少爺?如果不是?你給你們鄭家都招了點什麽人?這種事你們這些人看不穿?”


    管家正要開口,徐江南伸手打斷,繼續說道:“以前怎麽做的,我不管,但是如今,這封信是你鄭家人給送的,外麵的人或多或少會覺得鄭家跟衛家搭上線了,話我可以撂在這裏,免得你多想,這件事辦妥了,以後肯定還有事找你去做,可你也別覺得就一勞永逸了,仗著衛家的勢去欺人,有些事說巧也巧,正好是你遇見了二爺,撞見了我們,若不是,可能就是董家,陳家,總歸有人去做,也有大把的人願意去做,懂了嗎。


    像現在這樣,夾著尾巴做人,低聲下氣不丟人,丟了命那才叫丟人。”


    白管家小雞啄米一般,“徐公子說的對。說的對。”


    徐江南迴過頭說道:“如今江湖人都往北地去了,你們鄭家有沒有說法?”


    白管家抹著汗說道:“家主已經來過信了,說朝廷很是看重此事,還說可能江湖之上會和行伍之人一般,殺敵過千就封王封將,還說讓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去那邊賺個公爵看看。”


    徐江南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隨後擺了擺手。


    管家知道意思,連忙退下,走到門口的時候,徐江南又是說道:“去撈功名是好事,可別忘了信。”


    管家誒了一聲,將門吱呀掩上。


    衛月等管家出去之後,這才滿臉的擔憂神色。


    徐江南詢問說道:“怎麽了?”


    衛月將信收好,抬起頭說道:“二叔已經去北地了,而且從桃花觀離開之後,他就一直在北地呆著,要不是聽說你要去金陵,他還不會迴來。”


    徐江南皺了下眉頭。“形勢很嚴峻?”


    衛月點了點頭,不想瞞他,隻得說道:“二叔說遼金其實早有所料,屯兵在邊界之上,至於江湖人,遼金喜鬥,加之遼金朝廷和陰陽教不知道達成了什麽協議,眾多陰陽教徒已經集結,在夏末的時候,已經有來有迴紛爭不斷,不過都是一些七品左右的江湖人,八品以上的爭鬥很少,你也知道江湖人散漫成風,意氣上頭的時候很容易就廝打起來,這一次返身就是聽說遼金去了一位九品高手。”


    衛月嘴角有了些隱隱笑意,繼續說道:“二叔說在那邊認了幾個年長的老哥哥,都是磕過頭白拜過把子的這種,不放心他們,七品八品還好,到了冬初,誰也不想翻山越嶺的頂著寒風滋事,但是九品不一樣,一個人冷不丁來上這麽一出,誰也受不了。


    二叔還說還是榆城好,風氣好,人也好,氣氛也好,一個個摩拳擦掌就是要與國同休,不像中原,烏煙瘴氣的,人都欺負到門口了,還在算計自己人。”


    徐江南臉上一紅。


    衛月倒是沒注意到這點,繼續說道:“二叔還說若是沒傷沒病的,就早點過去。”


    徐江南等了一會,沒等到下文,輕聲說道:“沒了?”


    衛月搖搖頭,沒了。


    徐江南突然笑著說道:“看樣子,二爺對遼金的那位九品有些了解,這麽忌憚?”


    衛月瞪了徐江南一眼。“二叔才不怕他。”


    徐江南朝著衛月眨了眨眼,“二叔很慌啊。”


    衛月踹了徐江南一腳,罵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徐江南側身躲了過去,不過看到衛月不罷休的樣子,連忙正色說道:“那你還有事沒?”


    衛月不解其意搖了搖頭。


    徐江南點了點頭說道:“明天就繼續趕路吧,到了長安以後,我還得去一趟洛陽,走的時候,陳錚捎了口信給我,說我爹有幾個老部下在洛陽,我爹的衣冠塚也在洛陽。他們守著呢。我這個做兒子的一時半會拆不了燕城的碑,去拜拜洛陽的墳還是要的吧。這些事都理清了之後,再過一個好年,我也好安心北上。”


    衛月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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