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城的一把大火,燒掉了劉翊森最後的底線,而也激起了涼州軍的怒火,戰爭搏殺你死我活的無所謂,你就算是用了火油其實也沒什麽。


    可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自己的袍澤,在自己的眼前被活活燒死這個事實的,白小白接受不了,他麾下的那些重甲戰兵接受不了,晏元愷接受不了,每一個涼州戰兵都接受不了,這一次他們徹底被激怒了,攻下華安城已經不是為了消滅劉子墨,而是為了那些被活活燒死的袍澤報仇。


    “我準備給少將軍去信。”晏元愷將眾人召集到了一起:“攻破華安城後,理論上不留俘虜。”


    “我會署名。”白小白立即就明白了晏元愷的意思,想不留俘虜這件事可不是那麽簡單的,殺俘這種事在涼州軍是絕對不允許的。


    他白小白說要署名,意思就是若是出了事,他白小白願意承擔責任,哪怕路朝歌不同意,他也會這麽幹,最後哪怕是要砍頭,他白小白都認了。


    “我也署名。”於吉昌第二個站了出來,他是路朝歌的親軍將軍,說實話這種事他不應該出頭的,可是他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袍澤被燒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啊!


    於吉昌署名之後,若是路朝歌生氣了,那他這個將軍也就幹到頭了。


    “我也來。”謝玉堂開口道:“這場仗打的真他娘的憋屈,這要是在野外,老子一個衝鋒推垮他。”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晏元愷心裏也有底了,這件事就算是路朝歌不同意也沒有用了,這幫人是鐵了心要幹一次出格的事了。


    信,很快就寫好了。


    晏元愷命令自己的親兵,八百裏加急將信件送到路朝歌手裏。


    “記住,你到了那裏之後,送了信不要急著離開。”晏元愷交代道:“一定要仔細觀察少將軍看信時候的表情,每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還有聽他說了什麽話,一定要一字不差的給我帶迴來,就算是語氣都不能差了。”


    “您這就為難我了不是。”親兵說道:“我哪能全都記住啊!那少將軍一天到晚的表情多豐富,我怎麽可能記得住,要不然你換個人去。”


    “就你去。”晏元愷說道:“剛才我說的話,你給我記住了,一個字一個表情都不能給我忘了,你就是拿著筆拿著紙給我記下來,你也得給我記住嘍!”


    “行吧!我盡力。”親兵有些為難的說道。


    一天之後,晏元愷寫的信就到了路朝歌的手裏,路朝歌看著手裏的信和上麵的署名,並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也沒說什麽過激的話。


    “這仗打的倒是挺艱難啊!”路朝歌將手裏的信收了起來,並不是隨意的放在中軍帳的案幾上,而是收進了自己的袖子裏:“對了,你來找我幹什麽來了?”


    “跟您送……”晏元愷的親兵話還沒說完,就被路朝歌打斷了。


    “送什麽?你有給我送東西了嗎?”路朝歌攔住了親兵要說的話:“你不是來給我匯報前線的情況來的嗎?我不是說了嗎?兄弟們大膽很辛苦很艱難嗎?”


    坐在中軍帳裏的除了路朝歌就隻有康嘉福和楊延昭兩人,而楊延昭這個人,你別指望他能聽懂什麽弦外之音,他隻要不多嘴,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而他也確實是一個從不多嘴多舌的人,看著路朝歌直接忽略了那封信,他就知道這裏麵肯定有什麽事,但是他想不明,想不明白的事他就不想,反正這種事,也不需要他來操心。


    可是,康嘉福卻聽明白了路朝歌的話外之音,這並不是路朝歌要開始推卸責任,而是在給晏元愷最大的保護。


    “康胖子。”路朝歌看了康嘉福一眼:“你那個倉庫那邊,還有火油嗎?”


    “有啊!”康嘉福立刻就明白了:“你這一天到晚點燈熬油的,我不給你多準備點,你用什麽啊!”


    “晏元愷現在也是,一天到晚點燈熬油的。”路朝歌笑著說道:“把你那剩下的火油都給裝上,一會他迴去的時候給晏元愷帶迴去。”


    “好嘞!”康嘉福笑著說道:“還用帶點別的不?”


    “聽說晏元愷有個幹閨女是不是?”路朝歌說道:“我還聽說他那個幹閨女現在在錦衣衛,還成了賀光明的小徒弟,我這正好有一把不錯的小刀,你也一並給他帶過去吧!”


    說完,路朝歌轉身就開始找所謂的小刀,可他哪有什麽小刀,這話其實就是讓晏元愷的親軍給晏元愷帶的話,能不能聽明白那就是晏元愷自己的事了。


    “哎呦!找不到了。”路朝歌假模假式的裝著找了半天,迴頭看了一眼那親兵,還衝他挑了挑眉。


    “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記住了沒有啊?”路朝歌看了一眼那親兵問道。


    “都記住了。”親兵趕緊應道。


    “這些話,出了這個中軍帳,隻能說給晏元愷聽。”路朝歌笑著說道:“明白了嗎?”


    “明白了。”親兵也反應了過來,能做到親兵的人,可就沒有一個腦子轉的慢的。


    “行,帶著火油迴去吧!”路朝歌撓了撓頭:“去吧!”


    親兵應了一聲就退出了中軍帳,從康嘉福那裏領了火油之後,就著急忙慌的往迴趕。


    在那親兵離開之後,路朝歌一腳踹翻了眼前的案幾,楊延昭抬眼看了看路朝歌,然後低下頭繼續吃他麵前的肉幹和那些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的幹果。


    他不知道那封信上寫了什麽,也不知道路朝歌為什麽發火,但是他知道一件事,路朝歌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火,能讓路朝歌發火的事,那這件事肯定小不了。


    而這個時候康嘉福也趕了迴來,看了一眼被路朝歌踹翻的案幾,走過去將案幾扶了起來。


    “到底怎麽迴事?”康嘉福一邊收拾著一邊問道。


    “劉翊森那個王八蛋,用了火油。”路朝歌看著在收拾東西的康嘉福,也蹲了下來跟他一起收拾:“一把火燒死了老子四百多重甲。”


    聽到路朝歌的話,楊延昭猛的抬起頭,然後直接站了起來,大踏步的就往中軍帳外麵走,若是提到其他的,他可能沒什麽反應,但那是重甲,那是他麾下的軍隊,那些人了都是他的生死兄弟。


    楊延昭這麽一站起來,路朝歌一臉的痛苦,他把這小子給忘了,這件事就不該當著他的麵說。


    路朝歌趕緊站了起來,一把拽住了楊延昭:“祖宗,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行不?老老實實的在這待著,行不?”


    “我得去給他們報仇。”楊延昭是個直腸子,他沒有那麽多彎彎繞,在路朝歌麵前那就是有什麽說什麽,他可不會像路朝歌那樣,還把話說的那麽隱晦,讓晏元愷自己去琢磨。


    “這件事交給晏元愷來處理。”路朝歌將楊延昭拽了迴來,按著他坐在了那張行軍床上:“處理不好我處理他,你看行不行?”


    “你現在就好好的給我養傷。”路朝歌繼續說道:“等你把傷養好了,這件事估計就塵埃落定了,好不好?”


    “那個叫劉翊森的必須死。”楊延昭被路朝歌按著坐在床上:“若是他不死,我會親自去弄死他。”


    “你放心,他若是不死,都不需要你說。”路朝歌說道:“我親自去弄死他,我的手段你見識過,行不?”


    “行。”楊延昭應了一聲。


    安撫好了楊延昭,路朝歌又開始幫著康嘉福收拾起被自己踹翻的案幾。


    “你說你撅個屁股跟我一起收拾,你當初踹那一腳幹什麽吧!”康嘉福笑著說道道:“不過話說迴來了,劉翊森這個人確實是該死,火油這東西大楚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用在戰場上了。”


    “他該死,我也該死。”路朝歌淡淡的說道:“我,一個領軍的大將軍,卻忽略了這個問題,難道我不該死嗎?”


    “這種東西很多年都沒人用了,想不到也是正常的。”康嘉福說道:“你也別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攔的過來嗎?這不是你的問題。”


    “我是大將軍,想不到就是我的問題。”路朝歌說道:“總是說我們的那些將軍眼睛朝天鼻孔看人,我就光說他們了,自己卻沒發現,自己不也是這個德行嗎?”


    “看了,我還是沒做到一個大將軍該做的啊!”路朝歌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以後說別人的時候,我也得反思反思自己了,自己做沒做到,總是要求別人。”


    “你不是神仙,也不是聖人。”康嘉福說道:“誰能想到劉翊森能突破底線,把火油給拿出來了,別說是你想不到,換成誰 他也想不到,這東西已經很多年沒出現在戰場上了,你說對不對?”


    “不對。”路朝歌搖了搖頭:“我若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名戰兵,我可以想不到這些問題,但是我可不是,我是總領涼州軍務的將軍,我想不到就是問題。”


    “得,我是勸不住你了。”康嘉福歎了口氣:“反正,你這段時間別多想,要想也等收拾了劉家哥倆之後再想,現在你的任務,是盯緊了每天傳迴來的軍報,省的大家再出現問題,好吧?”


    “放心,我分得清輕重緩急。”路朝歌笑了笑。


    一天之後,晏元愷派出去的親兵帶著一車火油迴到了華安城下的涼州軍軍營,這兩天涼州軍又發動了幾次攻城,最後的結果都是無功而返,劉翊森手裏的火油存貨是真的多,每一次涼州軍都要取得戰果的時候,劉翊森就開始扔火油,好在涼州軍已經有了準備,隻要看見敵人快擋不住了,他們就開始準備後撤,這幾次的損失倒是不大。


    親兵趕迴來的第一件事,就趕緊去見了晏元愷,將當時在路朝歌那發生的所有的事,一點不差的向晏元愷形容了一番,甚至連路朝歌的表情變化都沒放過。


    “然後,少將軍就讓我帶了一車火油迴來。”親兵看了一眼中軍帳的大門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晏元愷笑了笑,說道;“去把所有將軍叫過來,我有事要說。”


    “對了,少將軍可是說了,他說的話隻能你知道。”親兵說道:“你可別到處說去哈!”


    “我心裏有數了。”晏元愷說道:“趕緊去吧!”


    片刻功夫,涼州軍的一眾將軍趕到了中軍帳,就看著停在中軍帳外的馬車上,放了一車的火油,於吉昌看了一眼火油,他離開就明白了路朝歌的意思,跟在路朝歌身邊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不了解路朝歌。


    “少將軍那邊怎麽說?”進了中軍帳,白小白是最著急的。


    “少將軍什麽都沒說。”晏元愷笑著說道:“你們也要記住,我沒給少將軍寫過什麽信,少將軍也是什麽都不知道,都明白了嗎?”


    “少將軍這是什麽意思?”白小白有點摸不清路朝歌的態度了,這種事若是深究起來,責任挺大的。


    “聽我把話說完。”晏元愷說道:“少將軍給咱們送來了一車火油,這是在告訴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是怎麽對付我們兄弟的,我們就怎麽弄死他。”


    “還有,少將軍說他沒收到任何信件。”晏元愷繼續說道:“意思就是告訴我,他隻看軍報不看私人信件,至於軍報怎麽寫,還不是我們說的算嗎?”


    “少將軍這是怕擔責任?”白小白疑惑道。


    “老白,你可別放屁。”於吉昌直接站了出來:“少將軍的意思是告訴我們,有多大事到他那都不是事,隻要他活著,天塌了他也能給你頂迴去,別把咱們家將軍想的那麽膽小怕是,這麽多年,你看他慫過嗎?”


    白小白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略帶歉意的看了於吉昌一眼,於吉昌是路朝歌的親軍將軍,不管到什麽時候,那肯定是第一時間站在路朝歌這一方的,而且路朝歌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天塌了他路朝歌頂著,哪有什麽殺俘虜這一說,他們不都是不願意繳械投降奮戰致死嗎?


    戰場上的事千變萬化的,隻要軍報寫的沒毛病,那就可以留存了,就算是禦史台的那幫老爺反應過來了,戰場都打掃幹淨了,你想查什麽也查不出來,你要是想讓錦衣衛配合你,那你看看他們怎麽跟你說吧!他們可以跟李朝宗說實話,但是李朝宗絕對不會讓他們和禦史台的人說實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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