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朝歌趕到康州之後,並沒有入住大都督府,而是選擇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客棧,大都督府裏現在住的都是沈鵬展的家眷,當初沈鵬展赴任的時候,李朝宗為了展現自己仁慈的一麵,讓沈鵬展安心的治理南疆,他一道命令就讓沈鵬展將自己的家眷都帶到了南疆。


    可惜,李朝宗的一片好心就這樣被錯付了,沈鵬展不僅沒有感激他,現在甚至要聯合恭叔進一起對付李朝宗,這說出去還是挺好笑的,一個全心全意待你的人,如今你卻要站出來背刺他,這個忠臣……隻忠誠於他的劉家王朝。


    入住客棧之後,路朝歌立即命令手下親兵換了衣服,去街上探查一番,他不相信沈鵬展會無緣無故的就要起兵造反,就算是沈鵬展忠誠於劉家,可是這種沒有把握的事,以他的智商,絕對不會這麽幹的。


    最最關鍵的是,錦衣衛已經在紅杉軍中發現了魏嘉榮這個‘天地院’的人,他一樣懷疑,沈鵬展有這個想法,也是‘天地院’鼓動的,若是沒有‘天地院’的存在,路朝歌壓根就不會多想,直接辦了沈鵬展和恭叔進就是了。


    探查了足足兩天的時間,路朝歌的親兵一無所獲,錦衣衛那邊也沒給出關於‘天地院’的消息,這讓路朝歌就摸不到頭腦裏,在沒有外力支持的情況下,沈鵬展不應該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才對。


    “少將軍,要不我直接帶人把沈鵬展的家眷給抓起來?”魏子邦說道:“抓了他的家眷,由不得他不屈服。”


    “他這樣的人,你別說是把他的家眷抓了,就是把他抓了他都不思悔改。”路朝歌歎了口氣,道:“沒準他還會要求你殺了他和他的家眷,這樣他就可以青史留……”


    說道這裏,路朝歌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就笑了起來,“他,他娘的想要青史留名,他夠狠的,就為了青史留名這四個字,他要搭上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的性命。”


    “這怎麽青史留名?”袁和通費解道:“他的所作所為,隻能遺臭萬年的。”


    “不,你不懂。”路朝歌說道:“咱們這些人覺得他是叛逆,但是有些人就會認為他是英雄,一個敢於反抗強權一心為君王的英雄,這種悲劇式的英雄,會讓很多人覺得他很偉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們會覺得他很英勇,你看看現在那些戲曲,有多少是傳唱這種悲劇英雄的?他就想成為這樣的人,讓自己的名字在民間廣為傳唱。”


    “還有,你們要知道,史書不僅僅官方會編寫,民間也有很多人在編寫,他們就會把沈鵬展和恭叔進描述成一個英雄。”路朝歌繼續說道:“把我們涼州軍描寫成一支無惡不作的叛軍,把我們說的殘暴無比,沈鵬展啊沈鵬展,你他娘的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少將軍,不能吧!”蕭泰寧說道:“老百姓還分不清誰對他們好嗎?”


    “現在的百姓當然能分得清,可要是幾百年之後,咱們這些親曆者都死幹淨了,誰來給後人說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路朝歌說道:“甚至有的人會把那些野史拿出來說事,把野史當成正史來看,至於官方修訂的史書,沒有人會相信的,他們隻會說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當時到底什麽情況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而且野史的流傳性,比正史更加強大,沈鵬展真是好算計啊!”


    “那不如就把那些寫野史的都抓起來。”袁和通說道:“這些人就該殺。”


    “確實該殺,但是不能殺。”路朝歌說道:“而且,這樣的人你是殺不幹淨的。”


    “你信不信,我前腳料理了沈鵬展,後腳就有人寫出來,而且就是按照我說的那種去寫?”路朝歌看向袁和通問道。


    “不能吧!”袁和通說道:“怎麽可能流傳的這麽快。”


    “我若是在這個時候,再把這些寫野史的人料理了,那不就做實了他沈鵬展是英雄了?”路朝歌說道:“沈鵬展這次給我來了個兩頭堵。”


    “那就料理不了他了?”魏子邦問道。


    “我得想想辦法。”路朝歌眉頭緊皺,道:“你說他要是刺殺我……不行,效果是一樣的,他依舊會成為那些人眼裏的英雄,我還是個大反派啊!”


    “不行,我不能讓他把我坑了。”路朝歌沉思了片刻,道:“傳令,讓沈鵬展和恭叔進來這裏見我。”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不會來的。”蕭泰寧說道:“他們知道,隻要敢到這裏來,他們就死定了。”


    “不來更好,我就有理由了。”路朝歌說道:“不服調令,那就是罪。”


    “是。”魏子邦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少將軍,實在不行就讓錦衣衛動手,直接把他做了得了。”袁和通說道:“還用得了這麽麻煩嗎?”


    “現在很多南疆人都知道這件事了。”路朝歌說道:“若是讓錦衣衛這個時候動手,那這一切肯定會歸咎在我大哥的頭上,到時候就是黃泥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這沈鵬展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還是個人物了。”蕭泰寧笑了起來,道:“這麽多年,我都沒見過能讓你這麽頭疼的事了。”


    “有句話說的好啊!”路朝歌歎了口氣,道:“謀士以身入局,已是勝天半子啊!沈鵬展這個王八蛋,用自己的命給我做的這個局,就他娘的是個死局,他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命,給自己營造一個好名聲,再把我大哥和我變成在後世人人得而誅之的王八蛋。”


    路朝歌現在是真的愁,這件事處理不好,對他和李朝宗現在倒是沒什麽影響,但是幾百年之後,肯定有些不信正史的人把他們哥倆拉出來鞭屍。


    而此時的鎮南關內,得到了路朝歌已經趕到南疆消息的沈鵬展再一次找到了恭叔進,此時的恭叔進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了,他本來是想和沈鵬展一起的,若是真的能打到長安城救出當今天子,那他可就不僅僅是一個大將軍那麽簡單了,他很有可能成為權傾朝野的權臣,當時也是腦袋一熱就答應了沈鵬展,可是冷靜下來之後,他就發現這件事不對勁,自己手裏這二十萬人,能不能走出南疆都是個問題。


    他手裏確實是有二十萬大軍不假,他也確實是能調動這些人也不假,但是你要看調這些人去幹什麽,這二十萬人基本上全是南疆子弟,這些人你若是讓他往南打那些小國,他們絕對沒有二話,可你若是說北上,這幫人動都不會動一下的,若是僅有幾個甚至幾十、幾百,這件事都好解決,可是這二十萬人,基本上就沒有人會跟他北上。


    想明白這件事之後,恭叔進就決定和沈鵬展劃清界限,可是架不住沈鵬展天天來找他,這一來二去的,兩個人攪和在一起的消息就傳出去了,現在他想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沈大人,沈大都督,我都說了,我不會和你幹這件事的。”恭叔進一臉哭相:“我能當這個大將軍,我已經很知足了,至於你的計劃,你想沒想過,你根本就成功不了,就算是我支持你,一樣沒有機會的,我能調動的人不多,不管怎麽說,鎮南關我必須留人把守吧!我不多留人,我就留下十萬人鎮守,你覺得十萬人能打出南疆嗎?到了襄州就被人攔住了,根本就沒有勝算。”


    “好,就算是我跟你一起,我們打到了長安城下,你想沒想過到時候我們還能剩下多少人?”恭叔進繼續說道:“長安城外數十萬大軍,我扛不住的,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那又如何?”沈鵬展現在有些魔怔了,他一心就想給劉家殉葬:“我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有錯嗎?我沈鵬展有今時今日,也是先帝重用於我,你恭叔進從前在東疆,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將軍,能成為南疆大將軍,難道你忘了是誰把你提拔起來的了?”


    “我肯定忘不了。”恭叔進說道:“先帝待我不薄,可是你做一件事,連成功的把握都沒有,你為什麽還要去做,明知道必死的局麵,你還去做,倒不如留著有用之身,也學以後還有更好的機會也說不定啊?”


    “你現在這麽急著去給先帝殉葬,值得嗎?”恭叔進說道:“你看看那些生活在劉家的遺老遺少們,他們現在都不反對李朝宗和路朝歌了,你在這裝什麽大忠臣啊!誰能看見你的忠誠?人家劉家人都已經不在乎了,你又何必呢?正一品的大都督你不做,非要尋死嗎?”


    “李朝宗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叛逆咱先不說,你就說現在涼州治下的百姓,誰不念他的好啊!”恭叔進說道:“再跟你說一個你可能想不到的事實,我麾下這二十萬大軍,我根本就調不動他們。”


    “什麽?”沈鵬展好似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的消息一般,大喝道:“恭叔進,你身為南疆大將軍,連自己麾下的軍隊都調動不了,你這個大將軍是怎麽幹的?”


    “那你要看我調他們是去幹什麽。”恭叔進說道:“你要跟他們說,往南打,這些人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可逆若是說打李朝宗,還沒等我去打李朝宗,他們就能把我撕了你信不信?這二十萬人大都是路朝歌訓練出來的,從最底層的伍長什長,在到各軍領軍將軍,都他娘的是路朝歌任命的,這些人對路朝歌死心塌地,我怎麽辦?”


    “這麽多年,你一個人都沒拉攏過來嗎?”沈鵬展問道。


    “我怎麽拉攏?”恭叔進說道:“軍費是人家李朝宗給的,武器裝備是人家運過來的,糧食輜重也是人家出的,我拿什麽拉攏?我倒是想安插自己的親信了,可我放出去的那些人,不出三天時間,保證被人安個罪名活活打死,他們這些人隻認路朝歌,就連李朝宗他們都未必認,你讓我怎麽辦?我這個大將軍,能做的事真的不多。”


    “就這麽跟你說吧!”恭叔進無奈的歎了口氣,到:“除了我的三百親衛,其他人基本上我調不動。”


    “之前跟著你的那些將門子弟呢?”沈鵬展說道:“他們不是一直想證明自己嗎?讓他們去拉攏,他們的家族在李朝宗那裏的地位不低,那些人不敢動他們,沒準能成也說不定,讓他們去試試。”


    “他們這些人是沒什麽腦子,屬於是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主,但是人家不傻。”恭叔進說道:“當年人家和路朝歌過不去,那是因為這幫人吃的是劉家的飯,現在人家吃的是李家的飯,人家知道什麽能幹什麽不能幹,人家雖然是紈絝子弟,但是人家明白,上什麽山頭唱什麽歌,知道為什麽到現在他們依舊在南疆軍中嗎?那是李朝宗做給所有人看的,就是告訴這些人,你隻要聽話,你的家族你的家人都能得到最好的優待,包括你沈鵬展沈大人,你能繼續做這個正一品的大都督,到底是因為什麽,你心裏不清楚嗎?”


    “把這件事放下吧!”恭叔進歎了口氣,道:“現在迴康州,去找路朝歌賠罪,以路朝歌的性格,估計不會輕饒了你,但是你有機會見到李朝宗,隻要你好好的承認自己的錯誤,李朝宗八成會留你一命,不僅會留你一命,甚至還會給你高官厚祿,他要做給太多人看了,你還有機會。”


    “你以為我是為了高官厚祿?”沈鵬展不屑的說道:“我告訴你,我若是為了高官厚祿,我就不會幹這件事了,恭叔進,你不足與謀。”


    “隨便你怎麽說吧!”恭叔進歎了口氣,道:“我請罪的奏折已經送出去了,至於你要如何,我可管不了那麽多了,你是想青史留名也罷,你是想為劉家王朝殉葬也好,和我都沒有任何關係,以後你也別來找我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無膽鼠輩,你這一輩子也隻能給李朝宗當鷹犬了。”沈鵬展氣憤的說道。


    “當鷹犬也比當死人強。”恭叔進說道:“沈大人,一路走好。”


    恭叔進的請罪折子今天早上才送走,路朝歌要收到也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而沈鵬展,現在已經是退無可退了,他要把李朝宗和路朝歌釘在野史的恥辱柱上,他太了解野史的威力了,他做不到現在就弄死這哥倆,拿就想辦法讓以後的人把這哥倆拉出來鞭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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