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冠玉見路朝歌都懶得搭理他,隻能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兩個學生一眼,然後轉身又鑽進了馬車,邴良弼和鞠永安兩人也是相視一眼,眼裏滿是無奈之色,自己的這位先生能不能活著離開長安城現在看來還真是個未知數,這還沒進長安城,就和路朝歌吵起來了,這要是見到了李朝宗,還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呢!可別把李朝宗給惹急眼了,要真是把李朝宗都惹急眼了,那他算是把自己的後路給堵死了。


    車隊緩緩前進,本來距離長安城就不算遠,兩刻鍾的時間,車隊來到了長安城下,徐冠玉打開車窗,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臨時營地,他不知道這臨時營地是做什麽的,營地之內也未懸掛軍旗,他就自認為是個流民營地。


    “不是說涼州管轄之下已經沒有流民了嗎?”徐冠玉嗤笑道:“看來傳言果然都不屬實啊!”


    “先生,那並不是流民營地。”邴良弼騎著戰馬走在徐冠玉的馬車旁邊,說道:“那是今年來長安城趕考的各地考生,因為長安城內的酒樓客棧都住滿了,所以大都督才命人建了臨時營地,給各地的考生提供免費的食宿。”


    “倒是會收買人心。”徐冠玉冷哼道:“可是他小看了天下讀書人,也小看了老夫。”


    “先生,有些事您最好還是不要做了。”鞠永安是真受不了自己的先生了,以前跟著他學習的時候,總是覺得他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現在怎麽越看越覺得這就是個思想不成熟的小孩子呢!


    他這麽想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徐冠玉一輩子都在讀書,而且是死讀書,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道理他好像不是很懂,他家中的藏書絕對超過十萬卷,但是他走的路可能都沒離開過濟北道,一輩子就讀書了,很多事他真的不懂也不明白。


    “什麽事是我不能做的?”徐冠玉問道。


    “就您心裏想的那些事,您真不能做。”邴良弼說道:“祖翰良和幸景同弑君,必然要誅九族,這是律法,不管是在大楚還是前朝,這都是不能改變的。”


    “所以我說,你們小瞧了讀書人。”徐冠玉淡淡的說道:“也小瞧了你們的先生我,我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麽改變這個不可能的。”


    邴良弼這次是真忍不住了,但是又強壓著心中的怒火,道:“先生,您聽我一句勸,您唯一能改變的隻有您自己,您改變不了任何人,您覺得您能改變大都督的想法嗎?您能改變少將軍的想法嗎?您能改變滿朝文武的想法嗎?”


    “你說不能廢除跪拜禮。”邴良弼繼續說道:“好,我們不廢除,我和鞠大人可以給您行跪拜禮,您是我們的授業恩師,伺候您都不為過,可是滿朝文武現在還有您的學生嗎?您隻是個白身,見了所有官員您都得下跪。”


    “若是大都督和少將軍刻意為難您,從進長安城門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要下馬車步行,每走出二三十步,就會有一名官員出現在您麵前。”邴良弼說道:“大楚禮製,白身見官行跪拜禮,您得從長安城北城門跪到現在的禁軍衙門,這就是您要的大楚禮製。”


    “先生,您真的什麽都改變不了。”邴良弼繼續說道:“您喜歡讀書,那就在家好好耕讀傳家,多教出一些學生,也算是對您讀了一輩子書有個交代,您為什麽就非要蹚這渾水呢?您的一世清明難道不要了嗎?”


    徐冠玉什麽時候被自己的學生這麽懟過,他哪裏受的了這樣的氣。


    “混賬。”徐冠玉難得的爆了粗口:“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先生,工部那邊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就先告辭了。”邴良弼的脾氣也上來了,這麽勸你你都不聽,你自己作死我們也攔不住:“我已經給您和師弟們安排好了住處,會有人帶你們去的,告辭。”


    “先生,禦史台那邊也有很多事。”鞠永安可不傻,他知道,自己要是留下來,徐冠玉能噴死他:“我也先告辭了,您先休息,晚上大都督為您準備了接風宴,到時候我們去接您。”


    邴良弼和鞠永安兩個人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兩個人打馬進了長安城,他倆真怕再多留下來一會,徐冠玉把兩個人給逼瘋了。


    “真是教出兩個白眼狼。”徐冠玉怒喝道:“停車。”


    馬車緩緩停下,徐冠玉這次也不等自己的弟子給他開門了,自己打開了車門,直接就跳下了馬車,看著哪像七十多歲的人呢!


    徐冠玉緩步來到臨時營地前,站在臨時營地門口的兩名戰兵並沒有阻止他,隻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就目視前方,不再搭理他。


    徐冠玉帶著人走進了臨時營地,就看到來來往往的讀書人,這裏麵不乏衣著華麗者,可卻住在如此簡陋的營地之內。


    “徐先生?”有一讀書人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徐冠玉聽見這一聲‘徐先生’,頓時那就是通體舒泰,這說明他在大楚還是很有名望的,雖然不怎麽出門,但是還是有很多人認識他的。


    “你是何處學子啊?”徐冠玉問道。


    “見過徐先生。”書生很禮貌的說道:“我是濟北道學子,曾有幸見過徐先生一麵。”


    “濟北道學子?”徐冠玉道:“既然是濟北道學子,為何不投效到淮王門下,偏偏跑來這長安參加什麽勞什子的科舉,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叛賊李朝宗推行的製度嗎?”


    徐冠玉的話讓那讀書人一愣,隨後就笑了起來,道:“徐先生,我敬佩您的學問,叫您一聲先生,但是您如此汙蔑大都督,這就不是讀書人所為了吧!”


    “汙蔑,何來汙蔑一說?”徐冠玉冷哼道:“難道李朝宗不是叛賊嗎?他背離大楚製度,就是背叛祖製。”


    “明知道屎難吃,您還要吃嗎?”書生很不客氣的說道:“我也想為曾經的大楚效力,我寒窗苦讀十餘年,可是我沒有家世背景啊!沒有人舉薦我,我隻能繼續當一個白丁,我連希望都看不到,現在我看到了希望,我為什麽還要覺得這麽好的製度是對祖製的背叛呢?”


    “難道祖製錯了不能改嗎?”書生繼續說道:“錯的就是錯的,他永遠也變成不了對的,我們就想靠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最後還要看那些世家大族的臉色,憑什麽?”


    “你……你好大的膽子。”徐冠玉喝道:“你敢如此和我說話。”


    “您還想說什麽?”讀書人冷笑道;“威脅我?殺我全家?還是讓我永遠不能成為官員?你做不到,隻要我有真本事,我就可以在涼州入仕,我就可以實現我自己的人生理想,徐先生,我不知道您此來長安所為何事,但是我奉勸您一句,別想著試圖去改變什麽,你什麽也做不到,因為這裏是涼州,不是大楚。”


    “至於您說的叛賊?”讀書人繼續說道:“那就更可笑了,一個你口中的叛賊,讓很多流離失所的百姓吃飽了飯,穿暖了衣服,孩子們還能讀書。”


    “你口中的叛賊,北擊草原南打諸國,連草原上的草原王都能抓到長安城砍了腦袋。”讀書人說道:“朝廷做不到的事,你口中的叛賊都做到了,你還有臉說他們是叛賊,這樣的叛賊我希望多一點,我現在在長安城,看著那些四方而來的異族人,我覺得我頭抬的都比從前高了。”


    “那又能如何?”徐冠玉問道。


    “不能如何,隻不過是心氣順了。”讀書人說道:“你讀書七十載,可惜了那些聖賢書了。”


    “豎子大膽。”徐冠玉的一個小徒弟站到徐冠玉身前,朗聲道:“一幫讒上媚下之徒,也敢妄議先生?”


    “我膽子不大,但是我敢說真話。”讀書人朗聲道:“與你們多說無益,我還要溫書,徐先生自便吧!”


    “無知小兒,若是在我師傅麵前擺低姿態,我師傅也能在李朝宗麵前舉薦你一番。”徐冠玉的弟子說道:“你是白白錯過了機會。”


    “狂妄自大說的就是你們這些人。”郝開誠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開口道:“徐先生,我也曾聽聞你的大名,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果然如少將軍所說,讀書不能死讀書,要與時俱進呐!若是死讀書,就會變成徐冠玉第二。”


    “大膽……”那弟子厲聲喝道,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跟郝開誠形影不離的王振海打斷了。


    “竟敢直唿我師傅名諱。”王振海嗤笑著說道:“你是不是想說這句話?我幫你說了。”


    “現在來迴答你的問題。”王振海收起了笑臉,道:“剛剛那位仁兄說自己膽子小,隻不過是不想和你們一般見識罷了,我現在告訴你,我就是膽子大。”


    “借用少將軍一句話送給你,老匹夫,你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全都讀進狗肚子了。”王振海不屑的說道:“呸!”


    說完了,還不忘了啐上一口。


    第二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從進入雍州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啐他了,第一次是一個老村長,他還能忍,畢竟那個人沒讀過書,也可能沒聽說過他的名字,可這第二次他真的忍不了了,啐他的可是個讀書人呐!讀書人怎麽可能不認識他徐冠玉啊!


    “你你你……”徐冠玉被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這頓你啊!


    當然了,有看不上徐冠玉的,就有想和徐冠玉扯上關係的,這都是人之常情。


    聽到王振海說的話難聽,就站出來為徐冠玉說話,這可把徐冠玉美壞了,剛剛那點不開心立馬就一掃而空,雙方從嘴炮很快就上升到了肢體衝突。


    “住手。”一名校尉帶著百餘名戰兵衝進人群,將所有人分開:“你們不想科舉了嗎?”


    校尉的一句話,頓時讓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那校尉環顧四周之後,開口道:“所有人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你們幾位若不是來參加科舉的,就立刻離開。”


    “我乃是……”徐冠玉又想自報家門,可惜涼州軍的校尉能慣著你?


    “你奶奶是誰我並不關心。”校尉冷哼一聲,道:“我的任務是要維護臨時營地的安全,其他的事與我無關。”


    這個是李朝宗的親兵校尉,那都是路朝歌帶著學過文化的主,一個兩個的就算是不能出口成章,但是那也是識文斷字的主,之所以要表現的這麽粗俗,是因為路朝歌告訴過他們,讀書識字不是為了讓你吟詩作對的,是為了在別人罵你們的時候,你們別跟著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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