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軍從起兵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不僅林成祖沒有退路,就算是他們手下的那些將軍一樣沒有退路,若是他們最後不能問鼎天下,他們包括他們的家眷,肯定會被勝利的一方直接剪除。


    不要提什麽殘忍不殘忍的事,不管是黨爭還是政爭,哪個不殘忍?隻不過是有的殺人不見血,有的卻是血流滿地罷了,不管是李朝宗還是路朝歌,都不可能給自己留下後患,隻不過李朝宗做到可能相對溫柔一點,而路朝歌做的會直截了當一些,但是不管是誰來做,他們都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接下來我們看一下地緣關係。”卓彬炳說道:“我們先看涼州的地理優勢,想進涼州隻有兩條路,一條就是從雍州出兵直指涼州本土方向,這是最好走卻也是最難走的一條路,涼州十數萬大軍枕戈待旦,想打進去和癡人說夢差不多,就算是我們真的打進去了,諸位覺得我們還能剩下多少人?我想應該剩不下什麽人了吧!隻要蜀州方向出兵,隨時可以奪迴整個涼州。”


    “再說說江州道,這是入蜀的必經之路,現在也被涼州軍堵的死死的,就算是水路我們一樣占不到便宜。”卓彬炳繼續說道:“想入蜀要麽打下涼州,要麽打下江州,這兩個地方哪個也不好打,我們的水軍確實不錯,可也不能保證自己穩勝涼州軍吧!”


    “我部水軍可順江而上,在江州道登陸,一舉擊潰江州守軍。”紅杉軍水軍將軍邱鴻文站出來說道:“我紅杉軍之水軍,豈是江州那些訓練幾個月的水軍能相提並論的?”


    “你都說要登陸了,你覺得江州隻有水軍?”卓彬炳笑著說道:“就算您能在水上擊潰江州水軍,登陸之後你能打得過江州步卒?就你手裏那十萬水軍,登陸之後都不夠江州戰兵塞牙縫的,別以為我是危言聳聽。”


    “卓將軍,也不能總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吧!”孫經義說道:“我們十萬大軍還不如江州九萬守軍?”


    “現在是九萬,過段時間可就不止九萬了。”卓彬炳冷笑道:“若是我所料不錯,在拿下雲州道之後,涼州就會大規模調整兵力部署,蜀州、益州、雲州三地隻會留下一軍的兵力,其餘兵力一定會全部調往江州,到那個時候估計就是十幾二十萬大軍嘍!”


    “你的意思是李朝宗會優先攻打北方?”林成祖問道。


    “我認為是的。”卓彬炳說道:“上將軍、諸位將軍請看,涼州在占領雲州之後,就算是穩定了自己的大後方,將兵力調往江州是必然的結果,而涼州軍能攻打的方向也隻有南下了。”


    卓彬炳輿圖上比劃著,說道:“涼州方向想要東進根本不可能,李朝宗想要的是大義,若是直接和朝廷開戰,他就失了大義,天下人都會唾棄他李朝宗,所以涼州方向應該隻是防禦,不會有什麽出兵。那江州道就成了涼州軍出兵的唯一通道,我想不出什麽理由不從江州出兵。”


    “難道就不能順穆棱河進入渾河,然後出兵北方嗎?”石康樂問道:“北方盡是大平原,更加適合涼州鐵騎。”


    “渾河水流湍急,想靠岸本就不容易,更何況想登陸北方之地就那麽幾個港口,港口又在朝廷大軍的手裏,弄不好就容易被圍死在江灘之上。”卓彬炳在幾個港口的位置點了點,道:“所以,最好的進攻方向就是南方,攻進南方之後,就會和我們接觸,若是李朝宗得到江南四道,那對於李朝宗來說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就算我們拿下了再多的地盤,我們就一樣也沒有和涼州軍抗衡的資本了。”


    卓彬炳的分析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紅杉軍豈是在朝廷眼裏根本就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勢力,劉子鈺更關注的是他那幾個兄弟,他們的號召力豈是一個紅杉軍能比擬的,若真是天下亂成一鍋粥,那他紅杉軍不過就是一股小勢力罷了。


    雖然卓彬炳在紅杉軍之內絕對算得上能打能抗的人物,可是那些真正的名將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層,第三巍奕是真的不想打紅杉軍?又或者打不過紅杉軍?並不是不想打也不是打不過,隻是還沒到時候罷了,紅杉軍的變化第三巍奕豈能不知道?他不過是等待時機罷了,一方麵自己這邊征召的新兵還需要鍛煉,另一方麵就是要等到紅杉軍徹底膨脹起來,這樣可以讓自己這一方損失小一些。


    “反過來再看看我們。”卓彬炳在輿圖上點了點,道:“我們背靠東疆邊軍,這其實已經是一個重大隱患了,若是東疆邊軍得了軍令,隨時都能打過來,若到時候第三巍奕在出兵配合,我們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再說北麵和南麵,一樣都有朝廷大軍駐守,單獨打任何一個地方我們都有勝算,可那是建立在我們不被圍攻的情況下,一旦陷入被圍攻,我們連退路都沒有。”


    “涼州軍一樣背靠西疆邊軍。”廖泰初道:“他們的後方不一樣不穩定嗎?”


    “您有時間多看看從涼州傳迴來的情報吧!”卓彬炳有些無奈的說道:“涼州和西疆邊軍的關係好著呢!甚至有傳言西疆大將軍袁庭之收了路朝歌為義孫,若這層關係是真的,那下一任西疆大將軍多半會落到路朝歌的手裏,這相當於涼州憑空多出了二十萬大軍。”


    “不止二十萬。”林成祖這時候開口道:“若是西疆邊軍真落在路朝歌手裏,那涼州軍就等於可以放棄對西疆邊軍的戒備,那就省下了至少二十萬大軍,也就是說涼州其實變向增加了四十萬大軍。”


    賬雖然不能這麽算,但是林成祖說的也沒問題,隻不過有些人一時半刻緩不過勁來罷了。


    “又是一樣不如涼州的地方。”林成祖歎了一口氣道:“卓將軍,還有嗎?若是有就繼續說。”


    其實卓彬炳已經不想說了,這幾點已經足夠摧毀大多數人的信心了,他不想一棍子把紅杉軍給打趴下,可是看著林成祖,他有不得不說出來。


    “還有就是民心。”卓彬炳思索片刻,道:“這一點上我們根本就不敢提,泉州福州兩地的百姓不知道對我們紅杉軍怎麽想,就我知道的,諸位將軍沒少為難兩地的百姓吧!上將軍一再強調不可擾民,可諸位將軍作出擾民的事還少嗎?”


    聽了卓彬炳的話,林成祖冷冷的掃試了一番下麵的眾多將軍,其實在這件事上他林成祖也是有責任的,雖然下達了不可擾民的軍令,但是在執行起來的時候卻打了一些折扣,有的時候就算接到了舉報,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糊弄過去了,就是他的縱容,讓他手下的這些將軍們變的更加肆無忌憚,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闖進富戶百姓家中打死搶劫,打死人都是平常之事罷了。


    “現在就連你們手下的那些戰兵,都敢光明正大的洗劫百姓了。”卓彬炳歎息道:“僅僅是新年的那一段時間,你們手下的戰兵禍害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你們手下的那些戰兵又禍害了多少百姓人家?我想你們自己都不清楚吧?”


    “這事先放在一邊。”林成祖又開口道:“說說涼州道吧!”


    卓彬炳點了點頭,他知道林成祖是想再一次將這件事糊弄過去,維護自己手下的將軍戰兵其實也不算錯,可是也要看是什麽事啊!一麵擔心這惹怒江南四道的世家大族和百姓,一麵卻在坑害泉州和福州兩道百姓,難道這兩道百姓就活該該死嗎?


    “涼州道的民心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卓彬炳有些泄氣的說道:“說是民心所向也不為過。”


    “具體說說。”林成祖仿佛看出了卓彬炳的心情變得低落,便開口道:“讓我們也學習學習李朝宗的做法,這樣大家才能改正嘛!”


    對於李朝宗的話卓彬炳是不信的,若是想讓這些將軍改正,那早幹什麽去了?現在兩道百姓已經深受其害了,才想著改正。


    “涼州每個村子,都有李朝宗的生祠,現在估計蜀州道的百姓也給李朝宗立生祠了吧!”卓彬炳歎了口氣,說道:“這一點上就能看到李朝宗是民心所向。涼州流民數百萬,這些流民念著李朝宗的好,涼州的百姓念著李朝宗的好,隻要李朝宗一聲令下,這些人都願意為李朝宗赴死,上將軍,我們紅杉軍能做到嗎?”


    卓彬炳的話讓眾人語塞,他們知道紅杉軍根本就做不到這個地步,泉州和福州的百姓估計都盼著紅杉軍被剿滅吧!


    “天時地利人和,我們一樣也不占。”卓彬炳苦笑道:“現在我們必須要一樣一樣的解決,最先要解決的就是地利,這也是我始終主張攻下江南四道的重要原因之一,打出一片可供我們生存的空間,現在我們的戰略縱深實在是太狹窄了,就算是退路都沒有。”


    “占領江南四道之後呢?”林成祖問道。


    “這個時候就要改變人和。”卓彬炳說道:“我們要善待四道百姓,讓他們對我紅杉軍的印象進一步改觀,在穩定了江南四道之後,我們就要開始積蓄力量,儲備足夠多的糧草和銀兩,一旦天下有變,我們也有一戰之力。”


    不得不承認,雖然卓彬炳的格局小了一些,但是在製定大的方略方麵還是有一套的,但是他也忽略了很多東西,就像當初的魏東亭一樣,他也忽略了人心,比鬼神更可怕的就是人心。


    現在的他已經站在了紅杉軍所有將軍的對立麵,卓彬炳給這些將軍的印象本來就不算好,現在又是將他們的老底一通揭,這些將軍不恨他都見鬼了。


    可以預見,卓彬炳以後在紅杉軍的日子可不會太好過,這其實就是農民起義局限性,一旦有所成就就會滋生享樂主義,而忘記了最初的計劃,很多時候農民起義的最終結果就是被官僚階級摘取勝利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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