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是個炕頭王從到了韓國開始,這小子就膽怯起來,沒了家裏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威風再加上他那個瘦弱的身板兒,簡直就是一個文弱書生他還是這批外出務工的人中,唯一一個對錢沒有感覺的人,所以他對工作從未表現出熱情,隻是按照科長的要求,一人一趟地跑,不想挨累掙那份嘉獎到了晚上,這小子累得全身癱軟,隻想早早地躺下,和三兒倆的酒局也自然少了


    三兒跟這些同來的人一樣,幹這些工作是不成問題的所以在晚上不加班的時候,大家要聚在一個屋裏聊天——這是一個讓三兒的韓語水平大長的捷徑三兒也喜歡和這些樸素的農民兄弟聊天,和他們講自己家是哪個屯兒的,二叔是誰三叔是誰,偶爾遇到一個知音,就會說:“原來你就是那個山裏來的把叔叔們嚇得唯恐躲之不及的混小子呀?聽說來了沒幾天就開始惹禍,又跑到城裏了?”三兒大笑,“你們真是沒見過大世麵,在屯子裏打了一仗就把你們都嚇尿褲子了,我幹的大事兒多了跟你們講艾我和虎子有一次被一群人圍了,一看周圍啥武器也沒有,心裏真他媽害怕了但那個時候,頭已經架在鍘刀裏,伸脖子也一刀縮脖子也一刀,沒辦法,慌忙從一家門房往下拽椽子那椽子太難拽了,咋使勁兒也拽不動,那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呀,再晚一會兒腦袋瓜子就開瓢了當時也不知哪來的那股虎勁,倆人一合手,唿通一下子,兩跟用八拘子連著的椽子一起下來了,帶出了一堆鋸沫子……”hxm


    “什麽是八拘子?”大家被三兒這一半韓語一半東北方言的漢語給弄得糊塗了三兒隻好繼續一半韓語一半漢語地給大家解釋,他認為哪種語言最能說明問題,就用哪種語言,“八拘子就是椽子上那個大釘子,兩端都有尖兒的,彎成長方形,把椽子連在一起”大家明白了,原來他說的就是椽釘兒


    “我用腳踩住一頭一扭,兩個大棒子就分開了”三兒繼續眉飛色舞地講著“那天艾多虧了那個門房,要不就四麵楚歌了”這三兒學習不咋地,收音機裏講過的《楊家將》《嶽飛傳》中的精彩段落都能背下來“我們倆側著身兒背對背,一人守一頭兒,過來一個輪一個,不大一會兒,就放倒一片那幫人也不是吃素的,那大磚頭子橫飛,我們倆就用大棒子往迴打咱也沒練過旋風棍呐,根本擋不住飛過來的磚頭子,鼻子都給我打出血了當時我們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就是拚命抗敵,一直堅持到派出所來了,朝天開了槍,雙方才停下來我們倆被派出所的人一人一腳踹上了車一輛212也坐不下那麽多人,他們那夥人就被走著帶迴去了到了派出所,我們也沒害怕,虎子到牆上拽下一條白手巾來扔給我擦鼻血擦完後,我順便把一身的鋸末子抽打了一遍,然後把手巾扔到了他們的臉盤子裏”


    “後來派出所的人告訴我們倆,當時那夥兒是二十多人,我們倆是以一當十從此以後,我們哥倆在延邊就出名了,不信你到延邊地麵上打聽打聽,誰還敢跟兩個三虎動手”三兒一直認為這是他人生中幾次難忘的輝煌經曆,不免吹得有些興奮,所以聊得比每天晚了一些還沒等吹過癮,虎子一臉沮喪地進來了


    “咋了?”三兒問


    “我剛才睡著睡著,感覺到被窩濕啦啦的起來一看,不知道誰那麽孫子,把我被子上澆了那麽多水,都透到被窩裏了


    “這就是兩個三虎艾咋成貓了呢”大家哈哈大笑,散去


    三兒迴到房間,看見其他的兩個人躺在床上睡著了三兒掀開虎子的被子看了看,發現水是從上麵倒上去的所幸自己的被子還好,就用漢語對虎子說:“咱也沒抓到是誰,就當什麽事兒也沒發生今晚咱倆住一個床對付一宿吧”可在他掀開自己的被子的瞬間,發現被窩裏麵被褥都濕了,頓時感覺血往上湧,“你媽的,欺負到你三爺頭上來了,等讓我抓賺我他媽整死你!”三兒是用漢語罵的,因為他還沒學會韓語罵人


    那兩個人跟沒事人兒似的,依然睡著這兩個家夥是韓國人,也是七個不服八個不憤的主兒,聽說是為了逃避服兵役才到這個廠子工作的但人家是親娘養的,雖然也是行走科的,卻在流水線上裝車輪由於當時分住宿的房間時,這十五個人裏麵就三兒和虎子兩個利索人兒,被這兩個家夥選中住了進來


    三兒和虎子抱了自己的被褥,敲開了樓門口值班服務員的門,“對不起,打擾您了,我們來換套被子”虎子很有禮貌地說


    “怎麽了呢?”


    三兒馬上搶話說:“不小心弄濕了”


    服務員收過被褥的時候,手模到呱呱濕的地方,嘟囔了一句:“又是這群無賴弄的”兩個人聽到後什麽也沒說,交了拆洗費抱著新換的被褥迴了房間


    “二嫂,你是不知道艾每個到國外打工的人都不同程度地被人家欺負,就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多半都被老板動手動腳過”


    “那是他們傻!被人家動手動腳為什麽不喊在他們國家,大家認識他們,不認識咱們,喊來了人看是他們丟人還是咱們丟人”


    三兒一想,二嫂說得也對,到了哪裏都是人老實有人欺馬老實有人騎那些挨欺負的都是一些窩囊貨就像自己,不也在韓國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嘛


    很晚了,大家都迴到自己的房間睡下花兒是睡不著的,她憧憬著自己的韓國之行——那裏有更美好的未來在等待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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