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格外悶熱一個前夜班,叔叔打來電話,說天太熱,嬸子上不來氣兒昌浩和別人串了一個後夜班,坐早車迴了市裏


    見昌浩迴來,嬸子很高興,強支持著坐了起來見到嬸子全身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架子,手脖和腳脖竟然隻有一寸多粗,昌浩再也忍不賺扭過頭,淚如雨下


    昌浩見到過女乃女乃和爺爺的死,他覺得死沒什麽可怕的而且人死了,幫忙的人散盡的時候,日子還是原來的日子,隻是炕上少了一個躺著的老人可到了嬸子不行了的時候,他竟然這樣手足無措,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心痛這個原因,直到十多年後,昌浩才真正明白,這是他這一生中唯一一個為他傾注了全部感情的女人即便是母親,也有家中的大小事務和兄弟姊妹和他分享隻有這個女人把對子女的愛全都給了他


    嬸子拉著他的手說:“這苦命的孩子,嬸子現在呀,就放心不下你和你叔你叔還好,年紀大了,有勞保,無論迴老家還是在這裏,你兩個叔叔都能幫著張羅個老伴兒你這日子才剛剛開始,後麵的路還長著呢嬸子告訴你,迴家抓緊要個孩子,以後心眼兒別太好了,對誰都實心眼兒人要是把好兒都給了別人了,自己就隻剩下遭罪了”


    昌浩把剛帶來的罐頭打開,用小勺兒舀了一點兒罐頭水兒喂到嬸子嘴裏,嬸子吃力地咽了一下,頓時咳了起來昌浩用手在嬸子後背上使勁兒順著,等嬸子咳得輕些了,扶著嬸子躺了下去


    第二天半夜,嬸子隻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了昌浩見婆家人娘家人都到齊了,拉著嬸子的手哽咽著說,“嬸子,我在這兒呢,你要是難受就睡會兒吧,我是你的兒,你走了我給你披麻戴孝”嬸子吃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昌浩,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眼角似有淚花,緩緩閉上了眼睛四十分鍾後,嬸子安祥地走了


    嬸子的葬禮極其簡單:叔叔離開單位多年了,同事早已不再走動叔叔的本家兄弟都在本市,老家來的大多是表親,來了之後都被昌浩爸爸媽媽和昌哲領到家裏,二叔三叔也跟著去招待客人了殯儀館裏,隻有叔叔和昌浩陪著嬸子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隔著冷凍棺看著嬸子安詳地躺在那裏昌浩很想仔細地看看嬸子,因為再過一天,嬸子的形象就隻能在迴憶中出現了


    一直以來,嬸子和他都是用眼神溝通的,可現在,昌浩發現嬸子的眼睛竟然小了,不再是那雙細長的媚眼,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杏核一樣深深陷下去的凹陷;嬸子的嘴角依然帶著淺淡的笑,這是他熟悉的表情,隻是臉上的肉早已被病魔啃噬幹癟,讓那張和善的瓜子臉略顯枯槁昌浩想還看看嬸子的手,那一雙給自己洗衣做飯,伺候了自己八年的手,可長長的衣袖遮住了她那雙早已細得如筷子一樣的手昌浩想,不看也罷,他寧願自己的迴憶中,嬸子依然是那個他初到鶴城時的涅……


    昌浩很想再跟嬸子說幾句話,他想告訴嬸子,這八年,他享受了本不該屬於他這個農村孩子的所有幸福;他也明白,嬸子一直都把他當兒子待這一切,他都明鏡似地裝在心裏,自己從未說過一個謝字,是因為他覺得那個謝字太淺爆難以表達自己對嬸子的感恩之情他真想在與嬸子相處的這最後兩天裏,當麵喊一聲嬸娘,可有叔叔在,他無法喊出口昌浩知道,此時此刻,叔叔也一定是用心在和嬸子做最後的告別,或者迴憶著與嬸子這一生的相濡以沫,或者解釋那些永難實現的遺憾……因為有自己在,叔叔也說不出口昌浩和叔叔在屋裏坐著,屋裏靜極了,仿佛能聽見兩個人的唿吸聲直到夜幕降臨,嬸子的娘家人趕到,昌浩和叔叔才長長地吸了口氣,坐到了隔著屏風的殯儀館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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