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p>
哪怕在湍急的江水中逆流而上，竹排也沒有半點顛簸。</p>
竹竿在宋河手中上下翻飛，靈巧的如同活物。</p>
小花縮成一團，跟宋河一起站在竹排正中間。</p>
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p>
兩岸的樹林中有毛乎乎的黑影快速穿梭，寒光閃閃的爪子抓得樹皮簌簌掉落。</p>
它們沒靠太近，剛才甚至還消失了一小會兒。</p>
不過再次出現時，能明顯察覺出這些畜生身上的殺意更加濃重了。</p>
“啊呀…”</p>
坐在竹排一端的戲癡晃著腦袋，開始陰陽怪氣。</p>
“病號，小孩，還有三個殘疾人。”</p>
“等會兒對著小龍門一躍而下，咱們就都解脫了…真好。”</p>
“嘖。”</p>
王錦眯了眯眼睛，轉頭看向戲癡。</p>
“你可以試試。”</p>
“咳，哥們兒就是嘴碎點，沒別的意思。”</p>
戲癡縮了縮脖子，滿臉尷尬地縮迴蘇喜身邊。</p>
自己之前用這個音量說話，王錦都沒有反應。</p>
被炸一耳朵血反倒能聽清了…</p>
不愧是王錦，這種事都比別人奇怪那麽一坨坨。</p>
“最好別走。”</p>
蘇喜壓低聲音，麵無表情地說著。</p>
她雖然看不見，卻能聽到發生了什麽。</p>
戲癡說這些話並不是欠抽，而是在試探多大的聲音才會引起王錦注意。</p>
“剛才確實有這個想法。”</p>
男人點點頭，聲音低沉。</p>
他難得地正經起來，牽起蘇喜的手，向左邊指了指。</p>
“那些畜生等會兒會攻過來，我們趁著這時候遊到岸邊…”</p>
“不過還是算了。”</p>
“摸摸這個。”</p>
還沒等蘇喜掙紮，戲癡便把什麽毛乎乎的東西塞了過來。</p>
“你…”</p>
蘇喜被嚇了一跳，麵色突然變得通紅。</p>
她知道戲癡腦子不正常，沒想到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種程度。</p>
於是蘇喜毫不猶豫，舉起匕首狠狠刺下。</p>
咚。</p>
沉悶的刺擊聲響起，匕首直接被彈飛。</p>
蘇喜的攻擊，在那東西麵前像是個玩笑。</p>
“這…”</p>
略微觸碰後，蘇喜皺起眉頭。</p>
並非什麽奇怪的東西，而是胡小北砍下來的胳膊。</p>
拋開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長度，單看本身性質…</p>
毛發跟鋼絲一樣，皮膚上是厚厚的老繭，肌肉纖維無比粗糙。</p>
一刀砍下去，刀刃反而會被卡住。</p>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猴子…甚至就不是猴子。</p>
身高兩到三米，動作敏捷，力大如牛，不懼劈砍。</p>
再加上影響人感官的能力。</p>
這應該是怪物，徹徹底底的怪物。</p>
“讓我用行金旗，可能要兩三下才能見紅。”</p>
嘬了嘬牙花子，戲癡伸手比劃著。</p>
“而她能在半秒鍾內砍下整條胳膊…甚至腳都沒沾地。”</p>
戲癡偷偷看了眼胡小北，隨即歎了口氣。</p>
這細胳膊細腿的姑娘，在格鬥方麵反而一等一的強。</p>
自己要是飛身跳下竹排，落水前身上就會多幾個透明窟窿。</p>
當然，讓戲癡感到挫敗的並不止這個。</p>
自己費半天勁想出來的計劃，被王錦一眼就看了個通透。</p>
還讓他“試試”。</p>
這才是最嚇人的。</p>
戲癡不敢試，他隻能老老實實地熱身，以免打不過那些猴子。</p>
“要拐彎了。”</p>
宋河的聲音響起。</p>
貓兒溝跟小龍門是兩個支流，想要轉彎就必須讓竹排橫過來保持穩定，再調整方向。</p>
“橫過來”這個動作，會讓竹排一頭的人接近岸邊，進入那些畜生的攻擊範圍。</p>
“這邊。”</p>
王錦伸手敲了敲，緩緩起身。</p>
這意味著竹排的另一頭很安全，而他會身陷危機。</p>
王錦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開始活動身子。</p>
他選擇主動出擊，踏入樹林。</p>
兩害相權取其輕。</p>
竹排上有宋河，蘇喜，還有小花。</p>
他們沒什麽戰鬥力，在江上就是活靶子。</p>
更何況，王錦不想在搖搖晃晃的竹排上跟人拚命。</p>
江水跟地下河不同，掉下去就會被衝走。</p>
要真在船上跟那些畜生產生衝突，對自己反而更加不利。</p>
當然，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p>
王錦轉頭看向戲癡。</p>
“加油。”</p>
後者嘿嘿傻笑著，比了個大拇指。</p>
王錦跟胡小北選擇了主動出擊，要是他們都不在…</p>
剛被甩出腦海的逃脫計劃再次閃過，戲癡開始偷偷給蘇喜打手勢。</p>
全然忘記對方現在是個盲人。</p>
“你跟我去。”</p>
“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嗯？”</p>
戲癡皺起眉頭，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p>
表情相當精彩。</p>
“一邊一個，否則竹排會翻。”</p>
王錦聳了聳肩。</p>
他本以為戲癡能想到這一點的。</p>
隻要跟蘇喜一起跳下去，竹排就會因為重量不平衡翻覆。</p>
逃跑就是建立在這一瞬間的慌亂上…不然怎麽跑？</p>
難不成直接跳下去就走？</p>
那不找死嗎。</p>
王錦皺眉開始思考，看看自己是不是哪個地方沒想到。</p>
“還能這樣…”</p>
戲癡後知後覺地點著頭，隨即滿臉懊悔。</p>
“兄弟，沒那個智商就別想著逃跑了。”</p>
宋河樂嗬嗬地開口。</p>
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稍微大點的魚智商都比這高。</p>
嘩啦…</p>
竹排在江水中猛地一橫。</p>
“走吧。”</p>
王錦眯了眯眼睛，腳下陰影升騰。</p>
“…”</p>
戲癡麵色複雜，卻還是起身跟了過去。</p>
——</p>
樹林。</p>
能在這麽潮濕的環境下生存的樹木，基本跟平時看到的綠化品種沾不上邊。</p>
王錦所處的樹林也是如此。</p>
從樹木分布和數量來看，這裏並非特意種植，隻是有人過來隨手插了些樹苗。</p>
</p>
樹苗長得飛快，因為什麽原因倒在地上，枝條成了新的樹苗。</p>
這就導致樹林比看起來要大很多。</p>
“大部分都是池杉…柳樹占了很小一部分。”</p>
戲癡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樹，聽著它發出聲響。</p>
隨即點頭，仿佛見到了老朋友。</p>
“雖然記不太清了，不過我好像有段時間靠這個吃飯。”</p>
“真是懷念啊。”</p>
“當初好像還有個很不錯的女同事，可惜後來被某個大老板…嘖嘖。”</p>
“我好像還記得他們在辦公室裏的樣子，想看看…”</p>
“閉嘴。”</p>
王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p>
現在沒時間聽什麽女同事的八卦，他們不是來郊遊的。</p>
“開始報數，交替著來。”</p>
眯了眯眼睛，王錦對戲癡提了個有些奇怪的要求，並且主動開口。</p>
“一。”</p>
“…二。”</p>
後者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照做。</p>
“聽不到，就大叫。”</p>
“三。”</p>
王錦囑咐著，又抬起愛麗絲瞄準戲癡。</p>
“超過一秒鍾，開槍。”</p>
他言語間依舊帶著那種濃濃的滯澀感，就好像酩酊大醉的人拚命想要捋直舌頭。</p>
“…四。”</p>
戲癡渾身一顫，乖乖點頭。</p>
話少起來的王錦，在他眼裏的壓迫感更強了。</p>
“五。”</p>
王錦沒再多說，而是努力捕捉著耳邊的聲音，緩緩向前。</p>
交替報數有些滑稽，卻相當實用。</p>
王錦不用擔心戲癡會偷偷溜走。</p>
同時也防止被偷襲。</p>
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些猴子的能力相當恐怖。</p>
影響聽覺的同時緩緩靠近，影響視覺的同時直接出手，最後奪走語言能力，讓人無法唿救。</p>
完美的暗殺。</p>
“找不到了啊…”</p>
王錦眯起眼睛，在樹林間觀察著。</p>
喝下醒神化力酒後，他在一定程度上變得耳聰目明。</p>
也許是符紙的作用，亦或許正常人用薄荷糖蘸著芥末來上一口也是這個效果。</p>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能捕捉到猴子的蹤跡。</p>
這些一直在樹林中徘徊的家夥，在王錦主動上岸後反而銷聲匿跡了。</p>
“六。”</p>
戲癡伸手拍打著樹木。</p>
他不知道王錦在短短一秒鍾內想了多少東西。</p>
戲癡腦子裏是當年的老板和女同事。</p>
“嘖…真刺激…”</p>
男人咧了咧嘴，露出不那麽聰明的笑容。</p>
“七。”</p>
王錦淡淡開口。</p>
能互相聽到說話聲，就意味著聽力跟語言都沒出問題。</p>
“八…”</p>
戲癡喘了口氣，繼續迴憶當年的事。</p>
女同事不是自願的，她喜歡的是自己。</p>
老板好像還拍了照片，要挾那個被欺負的姑娘。</p>
再然後…再然後怎麽來著？</p>
“對，我好像把他給弄死了。”</p>
戲癡自言自語，眼中緩緩亮起猩紅色的光。</p>
視線爬上一層紅光，像是毛玻璃一樣漸漸模糊。</p>
戲癡卻仿佛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依舊自言自語。</p>
“再然後…噗！”</p>
身後突然被什麽東西重重一擊，戲癡的思路被打斷，大口大口噴出鮮血。</p>
他猛地抬起雙手，一條胳膊護住胸腹，一條胳膊護住咽喉。</p>
想要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p>
戲癡咬著牙想要轉頭，卻感覺有雙爪子握住自己後頸。</p>
如果不是戲服的阻擋，脖子已經被直接捏碎了。</p>
饒是如此，戲癡依舊命懸一線。</p>
隻要鬆手進行反擊，就會被捅穿喉嚨。</p>
可什麽都不做…還是會被活活掐死。</p>
絕望在心中升騰。</p>
戲癡隻能用依舊泛紅的眼睛，看向麵前那道模糊的身影。</p>
卻發現王錦的身形已經消失。</p>
“咳…”</p>
戲癡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卻依舊發不出聲音。</p>
幸好，有些東西不會受到影響。</p>
比如霰彈槍。</p>
砰！砰！砰！</p>
轟鳴從身後傳來，一聲接著一聲。</p>
這殺戮兵器發出的聲音，從未如此令人安心。</p>
從不打空彈夾就絕不罷休的作風來看，絕對是王錦。</p>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鬆，有什麽東西嘶叫著逃開了。</p>
戲癡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p>
片刻後，王錦拎著半條小腿，快步走了迴來。</p>
“我沒聽到十。”</p>
年輕人開口說著，伸手查看戲癡的情況。</p>
這男人沒把行金旗拿出來，所以才會如此被動。</p>
當然，要是他沒背著這四杆大旗，現在已經死了。</p>
“它們擅長投擲。”</p>
王錦眯了眯眼睛，把樹枝從戲癡身上拔了出來。</p>
這東西正正好好插在旗杆上。</p>
樹枝的一端被削尖，不過從斷口處的顏色來看，就是剛被折下來的。</p>
柔韌有餘，堅硬不足的新樹枝，能被投擲出這種效果。</p>
“這鬼東西力氣大的出奇。”</p>
王錦皺起眉頭，輕聲嘀咕。</p>
“咳咳…”</p>
戲癡猛地吐了口血沫子，又把行金旗從背後拿了下來。</p>
不知為何，他現在又能說話了。</p>
“王錦，說真的。”</p>
“我一開始覺得報數這招挺呆的。”</p>
“可我現在覺得你是天才。”</p>
剛恢複語言能力的戲癡迫不及待，跟王錦表達著自己的想法。</p>
“聽到了嗎？”</p>
年輕人沒有迴應，而是開口詢問。</p>
他需要知道戲癡被襲擊時失去了哪些感官。</p>
“沒有。”</p>
戲癡這才恍然大悟地搖了搖頭。</p>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能聽到樹枝破空而來的聲音。</p>
可剛才一片寂靜。</p>
“原來我是沒了聽覺…還以為是說不出話。”</p>
戲癡驚訝地瞪大眼睛。</p>
“是聽覺，而且我們都聽到了槍聲，說明它受傷時能力會慌亂到取消能力。”</p>
王錦點頭。</p>
“控製聽覺的斷了條腿，控製語言的少了條胳膊。”</p>
“這下能分清了。”</p>
“哥們這輩子沒誇過什麽人，真的。”</p>
“但你真是天才。”</p>
戲癡熱淚盈眶地看著王錦，一副想要以身相許的樣子。</p>
“先別太高興，控製視覺的還毫發無傷。”</p>
王錦聳聳肩，示意戲癡別得意忘形。</p>
“所以我沒繼續追那家夥，隻看清了大概形狀。”</p>
略微頓了頓，王錦再次開口。</p>
“那是隻個頭很大的山魈。”</p>
“三消…你也玩遊戲嗎？那什麽羊了個…”</p>
“一。”</p>
王錦不厭其煩，開口報數。</p>
“二！”</p>
戲癡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毫不猶豫地喊出數字。</p>
被這種辦法救過一命以後，他就完全沒了抵觸心理，反而扯著嗓子開始鬼叫。</p>
王錦歎了口氣，不再跟戲癡說話，而是靜靜思考著剛才那隻怪物。</p>
山魈。</p>
這東西看起來跟狒狒差不多，實際上是被單獨劃分出來的物種。</p>
除開兇猛好鬥的性格，臭名昭著的傳說。</p>
讓這東西名聲在外的，是臉上紅藍相間的鮮豔圖案。</p>
像是鬼臉一樣，乍一看有些恐怖。</p>
當然，王錦看到的那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山魈了。</p>
體型是普通同類的五倍，比雷納德還要高一頭。</p>
臂展三米以上，獠牙利爪一應俱全。</p>
五六倍於成年男子的力量，讓它能以這種體重在樹上靈巧地穿梭。</p>
當然，大體型帶來的消耗，讓它沒辦法繼續做雜食動物。</p>
所以，它的食譜上多了某些沒毛的兩腳獸。</p>
“三。你可以理解為能在樹上飛快爬動的…熊。”</p>
王錦眯了眯眼睛。</p>
這東西除了體重以外，力量跟咬合力，估計跟熊沒什麽區別。</p>
“臥槽…四。”</p>
戲癡下意識開口罵了一句。</p>
他是個隻在意結論的人。</p>
一聽到王錦生動形象的比喻，戲癡瞬間就明白了山魈的危險性。</p>
他喘了口氣，身形開始扭曲。</p>
很快，一隻毛絨絨的奇怪東西出現在王錦麵前。</p>
也許是天賦異稟，戲癡變出來的山魈有模有樣。</p>
除了臉上沒有花紋以外，看起來還真沒啥區別。</p>
“你說我變成它們的同類，是不是就沒事了。”</p>
“或許吧…隻要你不怕被我誤傷。”</p>
“還是算了。”</p>
戲癡歎了口氣，又變迴了穿著戲服的路人臉。</p>
“五。”</p>
王錦開口報數。</p>
“六。”</p>
戲癡乖乖迴應，跟王錦追蹤著剛才那隻山魈的蹤跡，繼續往前走。</p>
——</p>
“唿…終於能歇一會兒。”</p>
宋河喘著粗氣，輕輕活動著身子。</p>
手中的竹竿伸進水裏，將竹排卡的紋絲不動。</p>
一旦閑下來，他耳邊就會響起那些莫名其妙的低語。</p>
更糟糕的是，宋河漸漸能聽懂了。</p>
什麽“偉哉”“豐饒”“吾主”，神神叨叨的。</p>
不過有一個詞他能聽懂。</p>
“王錦”。</p>
當然，宋河不是那種喜歡多問的人。</p>
他也能聽出來，這“王錦”兩個字帶著什麽情緒。</p>
那是被刨了祖墳才會有的仇恨。</p>
不過從依舊活蹦亂跳的王錦來看，那被刨祖墳的哥們兒隻能繼續無能狂怒。</p>
“還頂得住嗎？”</p>
胡小北把噴劑丟了過去，隨口問著。</p>
“嗯。”</p>
宋河笑了笑，用噴劑盡可能填補著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p>
不挖出鱗片，噴劑的用處就隻有止疼。</p>
“咳…”</p>
蘇喜輕咳一聲，捂著自己的腿。</p>
“不舒服嗎？那先給你用。”</p>
宋河愣了愣，隨即笑著伸出手，想把噴劑遞過去。</p>
嗖！</p>
風刃毫不猶豫地劃過空氣，打飛了蘇喜手裏的匕首。</p>
嗖——</p>
第二道風刃甩過，在蘇喜嬌美的臉上留下不深不淺的傷痕。</p>
血液滴落，蘇喜捂住自己的臉，開口想要尖叫。</p>
當！</p>
短刀釘在身前兩厘米的位置，隻差一點就能刺穿身體。</p>
蘇喜猛地倒吸一口氣，將聲音憋了迴去。</p>
“我勸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我很樂意撕掉你半張臉。”</p>
少女淡淡開口，聲音中滿是殺意。</p>
她是調律者，威脅這種小手段，早在無數次任務中上演了近百次。</p>
“謔...”</p>
宋河愣嗬嗬地呆了一會，隨即感慨似的拍了拍手。</p>
這姑娘在王錦麵前成天哼哼唧唧，讓人又頭疼又忍不住憐惜。</p>
可王錦暫時離開後...</p>
她好像就變成了另一個王錦。</p>
同樣的果斷冷酷，同樣的殺意淩然。</p>
“這叫啥來著，夫妻相。”</p>
宋河拍了拍腦門。</p>
他清楚地看到胡小北的臉變紅了一瞬。</p>
哪怕她完全聽不到東西，卻也從宋河的口型中讀出了那個名字。</p>
“...牛。”</p>
宋河眨巴著眼睛，豎了個大拇指。</p>
哪怕在湍急的江水中逆流而上，竹排也沒有半點顛簸。</p>
竹竿在宋河手中上下翻飛，靈巧的如同活物。</p>
小花縮成一團，跟宋河一起站在竹排正中間。</p>
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p>
兩岸的樹林中有毛乎乎的黑影快速穿梭，寒光閃閃的爪子抓得樹皮簌簌掉落。</p>
它們沒靠太近，剛才甚至還消失了一小會兒。</p>
不過再次出現時，能明顯察覺出這些畜生身上的殺意更加濃重了。</p>
“啊呀…”</p>
坐在竹排一端的戲癡晃著腦袋，開始陰陽怪氣。</p>
“病號，小孩，還有三個殘疾人。”</p>
“等會兒對著小龍門一躍而下，咱們就都解脫了…真好。”</p>
“嘖。”</p>
王錦眯了眯眼睛，轉頭看向戲癡。</p>
“你可以試試。”</p>
“咳，哥們兒就是嘴碎點，沒別的意思。”</p>
戲癡縮了縮脖子，滿臉尷尬地縮迴蘇喜身邊。</p>
自己之前用這個音量說話，王錦都沒有反應。</p>
被炸一耳朵血反倒能聽清了…</p>
不愧是王錦，這種事都比別人奇怪那麽一坨坨。</p>
“最好別走。”</p>
蘇喜壓低聲音，麵無表情地說著。</p>
她雖然看不見，卻能聽到發生了什麽。</p>
戲癡說這些話並不是欠抽，而是在試探多大的聲音才會引起王錦注意。</p>
“剛才確實有這個想法。”</p>
男人點點頭，聲音低沉。</p>
他難得地正經起來，牽起蘇喜的手，向左邊指了指。</p>
“那些畜生等會兒會攻過來，我們趁著這時候遊到岸邊…”</p>
“不過還是算了。”</p>
“摸摸這個。”</p>
還沒等蘇喜掙紮，戲癡便把什麽毛乎乎的東西塞了過來。</p>
“你…”</p>
蘇喜被嚇了一跳，麵色突然變得通紅。</p>
她知道戲癡腦子不正常，沒想到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種程度。</p>
於是蘇喜毫不猶豫，舉起匕首狠狠刺下。</p>
咚。</p>
沉悶的刺擊聲響起，匕首直接被彈飛。</p>
蘇喜的攻擊，在那東西麵前像是個玩笑。</p>
“這…”</p>
略微觸碰後，蘇喜皺起眉頭。</p>
並非什麽奇怪的東西，而是胡小北砍下來的胳膊。</p>
拋開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長度，單看本身性質…</p>
毛發跟鋼絲一樣，皮膚上是厚厚的老繭，肌肉纖維無比粗糙。</p>
一刀砍下去，刀刃反而會被卡住。</p>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猴子…甚至就不是猴子。</p>
身高兩到三米，動作敏捷，力大如牛，不懼劈砍。</p>
再加上影響人感官的能力。</p>
這應該是怪物，徹徹底底的怪物。</p>
“讓我用行金旗，可能要兩三下才能見紅。”</p>
嘬了嘬牙花子，戲癡伸手比劃著。</p>
“而她能在半秒鍾內砍下整條胳膊…甚至腳都沒沾地。”</p>
戲癡偷偷看了眼胡小北，隨即歎了口氣。</p>
這細胳膊細腿的姑娘，在格鬥方麵反而一等一的強。</p>
自己要是飛身跳下竹排，落水前身上就會多幾個透明窟窿。</p>
當然，讓戲癡感到挫敗的並不止這個。</p>
自己費半天勁想出來的計劃，被王錦一眼就看了個通透。</p>
還讓他“試試”。</p>
這才是最嚇人的。</p>
戲癡不敢試，他隻能老老實實地熱身，以免打不過那些猴子。</p>
“要拐彎了。”</p>
宋河的聲音響起。</p>
貓兒溝跟小龍門是兩個支流，想要轉彎就必須讓竹排橫過來保持穩定，再調整方向。</p>
“橫過來”這個動作，會讓竹排一頭的人接近岸邊，進入那些畜生的攻擊範圍。</p>
“這邊。”</p>
王錦伸手敲了敲，緩緩起身。</p>
這意味著竹排的另一頭很安全，而他會身陷危機。</p>
王錦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開始活動身子。</p>
他選擇主動出擊，踏入樹林。</p>
兩害相權取其輕。</p>
竹排上有宋河，蘇喜，還有小花。</p>
他們沒什麽戰鬥力，在江上就是活靶子。</p>
更何況，王錦不想在搖搖晃晃的竹排上跟人拚命。</p>
江水跟地下河不同，掉下去就會被衝走。</p>
要真在船上跟那些畜生產生衝突，對自己反而更加不利。</p>
當然，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p>
王錦轉頭看向戲癡。</p>
“加油。”</p>
後者嘿嘿傻笑著，比了個大拇指。</p>
王錦跟胡小北選擇了主動出擊，要是他們都不在…</p>
剛被甩出腦海的逃脫計劃再次閃過，戲癡開始偷偷給蘇喜打手勢。</p>
全然忘記對方現在是個盲人。</p>
“你跟我去。”</p>
“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嗯？”</p>
戲癡皺起眉頭，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p>
表情相當精彩。</p>
“一邊一個，否則竹排會翻。”</p>
王錦聳了聳肩。</p>
他本以為戲癡能想到這一點的。</p>
隻要跟蘇喜一起跳下去，竹排就會因為重量不平衡翻覆。</p>
逃跑就是建立在這一瞬間的慌亂上…不然怎麽跑？</p>
難不成直接跳下去就走？</p>
那不找死嗎。</p>
王錦皺眉開始思考，看看自己是不是哪個地方沒想到。</p>
“還能這樣…”</p>
戲癡後知後覺地點著頭，隨即滿臉懊悔。</p>
“兄弟，沒那個智商就別想著逃跑了。”</p>
宋河樂嗬嗬地開口。</p>
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稍微大點的魚智商都比這高。</p>
嘩啦…</p>
竹排在江水中猛地一橫。</p>
“走吧。”</p>
王錦眯了眯眼睛，腳下陰影升騰。</p>
“…”</p>
戲癡麵色複雜，卻還是起身跟了過去。</p>
——</p>
樹林。</p>
能在這麽潮濕的環境下生存的樹木，基本跟平時看到的綠化品種沾不上邊。</p>
王錦所處的樹林也是如此。</p>
從樹木分布和數量來看，這裏並非特意種植，隻是有人過來隨手插了些樹苗。</p>
</p>
樹苗長得飛快，因為什麽原因倒在地上，枝條成了新的樹苗。</p>
這就導致樹林比看起來要大很多。</p>
“大部分都是池杉…柳樹占了很小一部分。”</p>
戲癡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樹，聽著它發出聲響。</p>
隨即點頭，仿佛見到了老朋友。</p>
“雖然記不太清了，不過我好像有段時間靠這個吃飯。”</p>
“真是懷念啊。”</p>
“當初好像還有個很不錯的女同事，可惜後來被某個大老板…嘖嘖。”</p>
“我好像還記得他們在辦公室裏的樣子，想看看…”</p>
“閉嘴。”</p>
王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p>
現在沒時間聽什麽女同事的八卦，他們不是來郊遊的。</p>
“開始報數，交替著來。”</p>
眯了眯眼睛，王錦對戲癡提了個有些奇怪的要求，並且主動開口。</p>
“一。”</p>
“…二。”</p>
後者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照做。</p>
“聽不到，就大叫。”</p>
“三。”</p>
王錦囑咐著，又抬起愛麗絲瞄準戲癡。</p>
“超過一秒鍾，開槍。”</p>
他言語間依舊帶著那種濃濃的滯澀感，就好像酩酊大醉的人拚命想要捋直舌頭。</p>
“…四。”</p>
戲癡渾身一顫，乖乖點頭。</p>
話少起來的王錦，在他眼裏的壓迫感更強了。</p>
“五。”</p>
王錦沒再多說，而是努力捕捉著耳邊的聲音，緩緩向前。</p>
交替報數有些滑稽，卻相當實用。</p>
王錦不用擔心戲癡會偷偷溜走。</p>
同時也防止被偷襲。</p>
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些猴子的能力相當恐怖。</p>
影響聽覺的同時緩緩靠近，影響視覺的同時直接出手，最後奪走語言能力，讓人無法唿救。</p>
完美的暗殺。</p>
“找不到了啊…”</p>
王錦眯起眼睛，在樹林間觀察著。</p>
喝下醒神化力酒後，他在一定程度上變得耳聰目明。</p>
也許是符紙的作用，亦或許正常人用薄荷糖蘸著芥末來上一口也是這個效果。</p>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能捕捉到猴子的蹤跡。</p>
這些一直在樹林中徘徊的家夥，在王錦主動上岸後反而銷聲匿跡了。</p>
“六。”</p>
戲癡伸手拍打著樹木。</p>
他不知道王錦在短短一秒鍾內想了多少東西。</p>
戲癡腦子裏是當年的老板和女同事。</p>
“嘖…真刺激…”</p>
男人咧了咧嘴，露出不那麽聰明的笑容。</p>
“七。”</p>
王錦淡淡開口。</p>
能互相聽到說話聲，就意味著聽力跟語言都沒出問題。</p>
“八…”</p>
戲癡喘了口氣，繼續迴憶當年的事。</p>
女同事不是自願的，她喜歡的是自己。</p>
老板好像還拍了照片，要挾那個被欺負的姑娘。</p>
再然後…再然後怎麽來著？</p>
“對，我好像把他給弄死了。”</p>
戲癡自言自語，眼中緩緩亮起猩紅色的光。</p>
視線爬上一層紅光，像是毛玻璃一樣漸漸模糊。</p>
戲癡卻仿佛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依舊自言自語。</p>
“再然後…噗！”</p>
身後突然被什麽東西重重一擊，戲癡的思路被打斷，大口大口噴出鮮血。</p>
他猛地抬起雙手，一條胳膊護住胸腹，一條胳膊護住咽喉。</p>
想要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p>
戲癡咬著牙想要轉頭，卻感覺有雙爪子握住自己後頸。</p>
如果不是戲服的阻擋，脖子已經被直接捏碎了。</p>
饒是如此，戲癡依舊命懸一線。</p>
隻要鬆手進行反擊，就會被捅穿喉嚨。</p>
可什麽都不做…還是會被活活掐死。</p>
絕望在心中升騰。</p>
戲癡隻能用依舊泛紅的眼睛，看向麵前那道模糊的身影。</p>
卻發現王錦的身形已經消失。</p>
“咳…”</p>
戲癡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卻依舊發不出聲音。</p>
幸好，有些東西不會受到影響。</p>
比如霰彈槍。</p>
砰！砰！砰！</p>
轟鳴從身後傳來，一聲接著一聲。</p>
這殺戮兵器發出的聲音，從未如此令人安心。</p>
從不打空彈夾就絕不罷休的作風來看，絕對是王錦。</p>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鬆，有什麽東西嘶叫著逃開了。</p>
戲癡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p>
片刻後，王錦拎著半條小腿，快步走了迴來。</p>
“我沒聽到十。”</p>
年輕人開口說著，伸手查看戲癡的情況。</p>
這男人沒把行金旗拿出來，所以才會如此被動。</p>
當然，要是他沒背著這四杆大旗，現在已經死了。</p>
“它們擅長投擲。”</p>
王錦眯了眯眼睛，把樹枝從戲癡身上拔了出來。</p>
這東西正正好好插在旗杆上。</p>
樹枝的一端被削尖，不過從斷口處的顏色來看，就是剛被折下來的。</p>
柔韌有餘，堅硬不足的新樹枝，能被投擲出這種效果。</p>
“這鬼東西力氣大的出奇。”</p>
王錦皺起眉頭，輕聲嘀咕。</p>
“咳咳…”</p>
戲癡猛地吐了口血沫子，又把行金旗從背後拿了下來。</p>
不知為何，他現在又能說話了。</p>
“王錦，說真的。”</p>
“我一開始覺得報數這招挺呆的。”</p>
“可我現在覺得你是天才。”</p>
剛恢複語言能力的戲癡迫不及待，跟王錦表達著自己的想法。</p>
“聽到了嗎？”</p>
年輕人沒有迴應，而是開口詢問。</p>
他需要知道戲癡被襲擊時失去了哪些感官。</p>
“沒有。”</p>
戲癡這才恍然大悟地搖了搖頭。</p>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能聽到樹枝破空而來的聲音。</p>
可剛才一片寂靜。</p>
“原來我是沒了聽覺…還以為是說不出話。”</p>
戲癡驚訝地瞪大眼睛。</p>
“是聽覺，而且我們都聽到了槍聲，說明它受傷時能力會慌亂到取消能力。”</p>
王錦點頭。</p>
“控製聽覺的斷了條腿，控製語言的少了條胳膊。”</p>
“這下能分清了。”</p>
“哥們這輩子沒誇過什麽人，真的。”</p>
“但你真是天才。”</p>
戲癡熱淚盈眶地看著王錦，一副想要以身相許的樣子。</p>
“先別太高興，控製視覺的還毫發無傷。”</p>
王錦聳聳肩，示意戲癡別得意忘形。</p>
“所以我沒繼續追那家夥，隻看清了大概形狀。”</p>
略微頓了頓，王錦再次開口。</p>
“那是隻個頭很大的山魈。”</p>
“三消…你也玩遊戲嗎？那什麽羊了個…”</p>
“一。”</p>
王錦不厭其煩，開口報數。</p>
“二！”</p>
戲癡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毫不猶豫地喊出數字。</p>
被這種辦法救過一命以後，他就完全沒了抵觸心理，反而扯著嗓子開始鬼叫。</p>
王錦歎了口氣，不再跟戲癡說話，而是靜靜思考著剛才那隻怪物。</p>
山魈。</p>
這東西看起來跟狒狒差不多，實際上是被單獨劃分出來的物種。</p>
除開兇猛好鬥的性格，臭名昭著的傳說。</p>
讓這東西名聲在外的，是臉上紅藍相間的鮮豔圖案。</p>
像是鬼臉一樣，乍一看有些恐怖。</p>
當然，王錦看到的那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山魈了。</p>
體型是普通同類的五倍，比雷納德還要高一頭。</p>
臂展三米以上，獠牙利爪一應俱全。</p>
五六倍於成年男子的力量，讓它能以這種體重在樹上靈巧地穿梭。</p>
當然，大體型帶來的消耗，讓它沒辦法繼續做雜食動物。</p>
所以，它的食譜上多了某些沒毛的兩腳獸。</p>
“三。你可以理解為能在樹上飛快爬動的…熊。”</p>
王錦眯了眯眼睛。</p>
這東西除了體重以外，力量跟咬合力，估計跟熊沒什麽區別。</p>
“臥槽…四。”</p>
戲癡下意識開口罵了一句。</p>
他是個隻在意結論的人。</p>
一聽到王錦生動形象的比喻，戲癡瞬間就明白了山魈的危險性。</p>
他喘了口氣，身形開始扭曲。</p>
很快，一隻毛絨絨的奇怪東西出現在王錦麵前。</p>
也許是天賦異稟，戲癡變出來的山魈有模有樣。</p>
除了臉上沒有花紋以外，看起來還真沒啥區別。</p>
“你說我變成它們的同類，是不是就沒事了。”</p>
“或許吧…隻要你不怕被我誤傷。”</p>
“還是算了。”</p>
戲癡歎了口氣，又變迴了穿著戲服的路人臉。</p>
“五。”</p>
王錦開口報數。</p>
“六。”</p>
戲癡乖乖迴應，跟王錦追蹤著剛才那隻山魈的蹤跡，繼續往前走。</p>
——</p>
“唿…終於能歇一會兒。”</p>
宋河喘著粗氣，輕輕活動著身子。</p>
手中的竹竿伸進水裏，將竹排卡的紋絲不動。</p>
一旦閑下來，他耳邊就會響起那些莫名其妙的低語。</p>
更糟糕的是，宋河漸漸能聽懂了。</p>
什麽“偉哉”“豐饒”“吾主”，神神叨叨的。</p>
不過有一個詞他能聽懂。</p>
“王錦”。</p>
當然，宋河不是那種喜歡多問的人。</p>
他也能聽出來，這“王錦”兩個字帶著什麽情緒。</p>
那是被刨了祖墳才會有的仇恨。</p>
不過從依舊活蹦亂跳的王錦來看，那被刨祖墳的哥們兒隻能繼續無能狂怒。</p>
“還頂得住嗎？”</p>
胡小北把噴劑丟了過去，隨口問著。</p>
“嗯。”</p>
宋河笑了笑，用噴劑盡可能填補著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p>
不挖出鱗片，噴劑的用處就隻有止疼。</p>
“咳…”</p>
蘇喜輕咳一聲，捂著自己的腿。</p>
“不舒服嗎？那先給你用。”</p>
宋河愣了愣，隨即笑著伸出手，想把噴劑遞過去。</p>
嗖！</p>
風刃毫不猶豫地劃過空氣，打飛了蘇喜手裏的匕首。</p>
嗖——</p>
第二道風刃甩過，在蘇喜嬌美的臉上留下不深不淺的傷痕。</p>
血液滴落，蘇喜捂住自己的臉，開口想要尖叫。</p>
當！</p>
短刀釘在身前兩厘米的位置，隻差一點就能刺穿身體。</p>
蘇喜猛地倒吸一口氣，將聲音憋了迴去。</p>
“我勸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我很樂意撕掉你半張臉。”</p>
少女淡淡開口，聲音中滿是殺意。</p>
她是調律者，威脅這種小手段，早在無數次任務中上演了近百次。</p>
“謔...”</p>
宋河愣嗬嗬地呆了一會，隨即感慨似的拍了拍手。</p>
這姑娘在王錦麵前成天哼哼唧唧，讓人又頭疼又忍不住憐惜。</p>
可王錦暫時離開後...</p>
她好像就變成了另一個王錦。</p>
同樣的果斷冷酷，同樣的殺意淩然。</p>
“這叫啥來著，夫妻相。”</p>
宋河拍了拍腦門。</p>
他清楚地看到胡小北的臉變紅了一瞬。</p>
哪怕她完全聽不到東西，卻也從宋河的口型中讀出了那個名字。</p>
“...牛。”</p>
宋河眨巴著眼睛，豎了個大拇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