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奔跑聲迴蕩在悠長的醫院走廊內,扶著吊瓶慢悠悠走著的病員差點被飛奔而過的橙發少年撞倒,查寢的護士翻著手中的記錄板,聽到聲響抬起頭,橙發少年剛好從她身邊奔過,夾在記錄板上的紙張被風帶動嘩啦啦地響著,護士不滿地迴頭對著他的背影警告道,“走廊內禁止奔跑,”


    然而八田美咲卻隻顧著往前跑去,走廊盡頭手術室的燈亮得刺目,代表著手術進行中的紅色光源像是一把尖刀,不留任何緩衝餘地地刺入他的虹膜,強烈的疼痛和瘋狂的憤怒讓人幾乎無法唿吸。


    “尊哥……”


    他的聲音在發顫,奔跑的步伐逐漸停住,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不會有事的……”


    少年在距離手術室門扉還有五、六步的位置停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撐著地麵,橙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門上方的指示燈。他用顫抖的聲音一遍遍重複著“不會有事的”,眼眶內一片幹涸,原來悲傷恐懼到了極限,反而連眼淚都會哭不出來。


    背後追隨他而來的眾人因為奔跑而氣喘籲籲,鐮本伸手去拍八田的肩,“八……八田桑,你……你還好吧?”他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邊將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的橙發少年拉起身,對方神色麻木地任由他拽起,雙眼依舊失神地盯著光源。


    八田美咲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眼中隻剩下門框上方的那一抹刺眼紅色。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指示燈終於跳轉為綠色,這樣的變化猶如按下了開關,僵硬如木偶的橙發少年瞬間站起身,他掙脫鐮本的拉扯,撲上去一把揪住出門醫師的領子,紅著眼眶吼道:“他怎麽樣?他怎麽樣!你說話啊!!”


    被他扯著領子來迴搖晃的醫生頭暈目眩,緊急手術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和體力,現在實在沒力氣反抗八田的動作。


    一隻手從背後捏住八田的腦袋,暴力地將他提起丟到後方,“你們看住他。”草薙出雲側首向其他人吩咐到。不再微笑的金發男人神情冰冷得令人不敢爭辯,就算是盛怒狀態下的八田也隻敢噤聲,通紅的眼中噙著淚,渾身發抖地瞪著醫生。


    “抱歉!”草薙向整理著白大褂的醫生彎腰致歉,“我們是傷員的親友,能麻煩您告知一下他的狀況嗎?拜托了!”


    金發青年的模樣看起來頗為狼狽,衣服因為不顧形象的奔跑而亂糟糟的,紫色偏光鏡也不知丟到了哪個角落,失去了眼鏡遮掩的冰藍色眼眸顯得格外銳利。


    他抬頭看著醫生,對方被盯得渾身發毛,不自在地開口道:“子彈沒有直接貫穿心室,傷口痕跡很幹脆,周防先生的體質很好,救治也比較及時,所以手術進行得還算順利。不過雖然進行了輸血,但是失血造成的影響仍需重視,總之術後還是要好好休養。”


    草薙:“非常感謝!請問我們什麽時候能見到他?”


    醫生皺眉看了他一眼,“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s4那邊有交代,你們等通知吧。”


    “開什麽玩笑!要我們等通知!?青組那幫家夥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這是我們的王啊渾蛋!!”八田拚命掙紮,恨不得要撲過來揍他一拳,鐮本、阪東和出羽手忙腳亂地抓住他。


    輕微的嗤笑聲從背後傳來,橙發少年動作一頓,紅著眼殺氣騰騰地轉過身。


    雙手插在製服口袋內向他們走來的短發青年挑挑眉,站定後向他擺擺手,不懷好意地笑道:“好久不見呢,mi~sa~ki~”


    走在他前方的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低聲警告道:“伏見。”


    “嗨~嗨。”短發青年聳聳肩,不以為意地閉上了嘴,不過卻依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瀕臨暴走的八田。


    青之王向草薙微微點頭,解釋道:“s級通緝犯緒方透在犯罪現場被同夥帶走,s4需要向當事人周防尊了解情況。鑒於赤組的特殊情況,你們可以跟來,但是請務必保持安靜。”


    草薙按住氣得發抖的八田,微眯著眼迴答道:“知道了,帶路。”


    聲音……遙遠得像在另一個世界……


    溫度……冰冷……


    記憶……紛繁而嘈雜,笑著的、哭著的,沉睡的、清醒的,擁抱時的、親吻時的,月光下的、吧台前的,赤色的火焰,琥珀色的眼眸,飛濺的血液,染上血色的眼睛……


    浸泡在幽藍色修複液內的黑發少女閉著眼,反複纏繞的繃帶束縛著她的身體,戴著的唿吸器遮住她蒼白的臉。


    “心跳速率,每分鍾四十九次,機體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三,確認脫離危險期。”穿著白色防靜電服的研究員自言自語著,聲音表現出一種神經質的興奮,“pf01,修複完畢。”


    封閉水槽內的液體被緩緩放出,黑發少女在水位線降到肩膀時緩慢地睜開了眼,幽綠色的眸中沉寂無光。她抬手取下唿吸器,有些膩煩地看向透明隔離間外的那人。


    “好久不見,透。”棕發的研究員舔了舔嘴唇,“真讓我意外啊……你居然會有那麽溫柔的一麵……真是越來越讓人忍不住了呢~”


    碧瞳少女緩慢地走向前方,伸手按上鋼化玻璃,潮濕的黑發如同糾纏的海藻,將她本就失卻血色的臉龐反襯得愈發蒼白。她冰冷地凝視著目露瘋狂的淺川良太,輕聲問道:“任務完成了?”


    研究員露出種怪異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啊……成功,也不成功。”


    緒方透微微皺了下眉。


    “別擔心,我的小可愛,你還有彌補的機會。”淺川良太病態地笑著,“格林願意和你一起去做收尾任務,赤之王會由他解決,你隻需要替他解決一些擋路的雜碎就夠了。相信這樣的任務對你而言再輕鬆不過了吧?”


    黑發少女活動著自己的手指,她記得自己扣下扳機的下一刻,從玻璃窗外粗暴切入的劍光就斬斷了她的手腕,應該是s4的監視者幹的。反倒是周防,雖然力量隨著血液的流失而暴走,整個觀覽艙被深紅的火焰充斥,金屬在高溫中融化,但她卻沒有被那火焰灼傷。


    紳士的赤王。


    緒方勾起嘴角,心不在焉地迴想著。


    “本來不需要你再出這個任務的,但是第一批的消耗品剩下的不多了。二號會跟著你們一起。解決赤之王後,下一個任務目標是青之王,適格者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淺川良太神情癲狂。


    黑發少女全然不在意他說了些什麽,s4的三名監視者在她身上開了至少三個洞,右腕被切斷,格林來得還算及時,否則她就真的死定了。斷掉的身體被重新續接上,這種感覺還真是微妙,她自顧自地熟悉著身體的各個部分,撿起地上的唿吸罩,隨手將它變成槍械,再轉化迴金屬。


    身體比以前更敏感了。


    她舒展手指,隨口道:“什麽時候出發?”


    淺川:“格林會通知你,不過在這之前,常規的心理測驗還是要進行呢……”棕發男人眯起眼,像是迴想起了某些美妙的東西,“透這一次表現得真是相當不錯,溫柔得讓人心都軟了,說起來……真得不會受影響麽?如果動搖的話……”


    他說著,病態地扯起一抹陰冷的笑。


    黑發少女抬起眸,碧色的眼瞳裏倒映著那人怪異的笑顏。


    “無聊。”她評價道。


    輕蔑地勾起嘴角,緒方透單手朝玻璃隔間外的棕發研究員做了個開槍的動作,輕柔地開口道:“遲早要殺了你,惡心的家夥。”


    除了行刑時刻,緒方透向來懶得和淺川良太交流——不,實際上,就算是行刑期間,除了難得的嗆聲外,她也懶得理這個神經質的研究員。


    惡心的眼神,惡心的聲音,惡心的動作,恨不得用刀將被他碰過的皮膚削掉。如果不是顧及到生命之樹,她早就動手把淺川解決了。


    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緒方動手拆著自己身上的繃帶。被修複液染成淡藍色的潮濕繃帶堆積在地麵,赤/裸的少女站到全身鏡前,審視著自己沒有一絲傷痕的嶄新軀殼。


    “沒了啊……”


    她喃喃著,伸手摸上心口的位置,那裏本來留著一個十字形的手術刀傷。被親吻的柔軟感覺還殘留在記憶之中,血液被從傷口中吮吸而出,疼痛混雜著輕微的酥癢,讓人恐懼、顫栗卻又興奮得不能自已。


    緒方輕笑了一聲。


    鏡中的自己正勾著一抹自然的笑,眉眼間盡是溫柔,眸中氤氳著深幽的水光,表情純良而無辜。她眨了眨眼,露出個哀求的表情,練習道:“原諒我吧,尊。”


    感覺似乎不太對。


    她遺憾地搖搖頭,迴身到衣櫃裏翻找準備穿的衣物。


    真是諷刺,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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