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象宮乃是周朝宮城,取帝者德象天地之意,其中又分內外兩城,外城為朝會大典及朝臣辦公之所,正門為承天門,內城則是後宮嬪妃所居之地,正門相應地便是載地門。*******$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太後居所隆福殿,在內宮西側,從沐陽門一路過去倒也不遠,隻是俞憲薇自幼雖不是錦衣玉食,但比之尋常人家也算是養尊處優,出門便是車轎,從不曾走過這樣長的路,雖然之前已有心理準備,到底顛簸了數日本就不適,走起路來很有些疲累,跟不上楊嬤嬤的步子。


    楊嬤嬤見她臉色發白,唇無血色,便知是這些天趕路趕得急,俞憲薇傷了元氣,不免有些擔憂,但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盡早稟告太後,卻是顧不得那麽多了,便道:“姑娘且再忍忍,再有一刻鍾便能到了


    聽得還要走一刻鍾,俞憲薇一陣眩暈,臉色更白,她咬了咬牙,道:“嬤嬤和我說說話,許是分分心就好了


    楊嬤嬤一笑,便和她講了一路遇上的宮室名稱和用途,因是臨近太後居所,幾處宮室並不是正途用處,也無人居住,都是閑置著,楊嬤嬤也是一語帶過,隻特別示意俞憲薇去看東麵宮室圍牆屋頂中露出一角黃瓦:“那處便是垂拱殿,是皇上素日聽政之處,取垂衣拱手而治之意又道,“垂拱殿雖然位置是在內城,卻算是外城宮室,咱們後宮中人是不能踏足的,不止垂拱殿,之後福寧殿乃是陛下寢殿,福寧殿正後方則是皇後的坤寧宮,姑娘要記住,凡是中線一路的宮室都是尊位之處,尋常若無召亦不能輕入


    俞憲薇忙小心記在心裏。


    楊嬤嬤暗暗觀察,見她謹慎守禮,並不曾多看一眼亦或借機四下張望,不免更放了一層心。


    雖然心中越來越忐忑不安,竟隱隱有些盼著這路更長些才好,但隆福殿不多時也到了,隻見一片略顯秀麗的宮殿前靜靜站著稀疏幾個宮娥,楊嬤嬤領了俞憲薇過來,這幾人連眼珠子都不曾動,隻門口兩個躬身問了安,打起了簾子,楊嬤嬤先入內稟報,小半日後才有宮娥來宣:“太後請俞姑娘入內


    眼見福寧宮人雖不多,規矩卻嚴,俞憲薇唿吸微頓,慢慢挪動有些僵直的腿,垂首斂袖慢慢隨在宮娥身後入了殿內。


    廊下便有暖爐,所以並不太冷,進的門內,迎麵更是一陣暖意,溫暖如春,又有撲鼻香氣,是淡淡的檀香味,素日大伯母閔氏也常禮佛,俞憲薇倒還認得這香。隻是太後到底不是凡人,她所用的香,卻比閔氏所用香氣更濃厚悠遠,也更靜氣凝神,隻略一品,便高下立現。


    因不敢抬頭,隻能盯著腳下前麵一小塊路,地衣似乎上了年頭,圖案都被磨花,有些地方踩著仍舊鬆軟,而有些地方則已被踩實了,雖是平地,走在地衣上卻有些走在坑窪土地上的錯覺,時時需要提神注意腳下。且不遠處博古架,雖是梨花木精雕細刻而成,古樸大氣,但因年代久遠,角落處已有些許落漆的斑跡。


    堂堂一國太後的寢殿竟這般寒酸,說出去隻怕無人肯信,無論如何,董太後身為皇帝生母,斷不該淪落至此,莫非素日百姓們口中那個勤謹孝順的皇帝隻是個以訛傳訛的謊言麽,俞憲薇心頭洶湧,眼下越發前途難料,她不由得背心微微一冷,跪下去行禮的動作便不大從容。


    待她於錦墊上行完叩拜大禮,董太後方溫和笑道:“今日是初見,所以禮儀上隆重些,以後便不必行這大禮了,也是一家人呢,快過來給我瞧瞧


    楊嬤嬤忙上前將俞憲薇扶起,親自送到董太後身邊。


    董太後伸出握著佛珠的手,輕輕拍了拍俞憲薇的手,關切道:“這一路可還好?”


    室內火盆燒得旺,太後的手卻仍舊冰涼,顯然先前的病並未大好,仍是體虛,且那手雖白,卻很是幹癟,手背上滿是褶皺,半分瞧不出當年寵冠六宮的美人柔荑之態,俞憲薇有些驚異,微微抬頭,便看見一個幹瘦的老婦裹著一襲黑裘衣端坐在寬大的太師椅內,頭上隻一根簡單烏木釵挽了銀發,通身看著暗沉沉,唯有一雙眸子沉穩平和,目光轉動間流露出慈愛之意,但眼眸深出卻是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這幅樣貌大大出乎俞憲薇意料,若不是那雙沉如古井的眼睛絕非尋常人家老夫人能有,她隻怕要以為這是哪個普通人家不被兒女孝順的尋常老太太,但抬頭時和她目光乍一相觸,卻將那內裏一抹陰沉看得清楚,俞憲薇陡然心驚,忙低了頭道:“迴太後,一路都好,楊嬤嬤梁公公和幾位嬤嬤都很細心


    董太後低低咳嗽了幾聲,才歎道:“你這孩子也是命苦,自出娘胎就沒見過親娘一眼,母親這一脈的親人更是一個都不曾見過,這些年也不知是如何過來的


    俞憲薇聽得眼圈微紅,麵前這人雖陌生,卻是舅舅顧效之外母親一脈僅剩的親人了。人大抵都是這樣,若是隻能依靠自己,便隻得咬緊牙承受一切,但若是有人心疼,那再堅強的心也會忍不住覺得委屈難過。


    董太後見她難過,便伸手攬在懷裏輕輕拍了兩下,和藹道:“莫要傷心,以後有我呢,在姨祖母身邊,沒人能欺負你


    正這時,外頭進來一個宮娥,道:“稟娘娘,皇上的鑾駕已過了寶慧宮,很快就要過來了


    董太後聞言,放開俞憲薇,手上慢慢撥動著佛珠,過了一小會兒,方道:“來了便跟他說,老身身子還沒大好,需要靜養,不想見任何人。初春仍是天冷路滑,路上實不宜行走,且讓他等天暖些再來吧


    宮娥毫無遲疑,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有了這個打斷,方才略有些溫情的氣氛蕩然無存,一時有些冷清,楊嬤嬤見太後心緒不寧,忙笑道:“姑娘坐了這些天的車,也累乏得很了。總算是人接了來,就在配殿住著,太後以後想什麽時候看外甥孫女都使得,也不急於一時。眼下不如就讓姑娘先去歇一歇


    董太後聞言,歎道:“我老了,精神不到,虧了你細心又仔細端詳了俞憲薇過於消瘦的臉龐身段,道,“這孩子路上必吃了不少苦,你且領她下去好生休息


    楊嬤嬤便又領了俞憲薇出殿,外麵有兩個小宮娥立刻迎了過來,領頭那個圓臉宮娥給俞憲薇請了安,又對楊嬤嬤道:“姑姑,西偏殿早已收拾妥當,火盆也正旺著,可請姑娘去歇息了


    楊嬤嬤皺眉道:“姑娘顛簸一日,隻怕早疲累了,怎沒準備膳食?”


    那宮娥仍舊笑眯眯的:“已備著了,娘娘一日念著姑娘數遍,小婢們怎敢疏怠。因不知姑娘口味,楚菜和京菜各做了幾樣,都放在溫盤裏熱著呢。浴房裏也備好了熱水,等姑娘用完膳便能沐浴,此外,針工局也早做了新衣裳送來,隻不知姑娘身量,便估模著略大略小各做了幾身,小婢們已經洗曬好了,今日聽得姑娘要來,都放在熏籠上暖著呢


    聽她劈裏啪啦說了一通,楊嬤嬤這才轉為笑臉:“你們倒還勤快,沒因我不在就懶怠了


    那宮娥仍是笑模樣:“姑姑素日教導的都不敢忘,倘若忘了,等姑姑迴來豈不是要挨打?”


    楊嬤嬤忍俊不禁:“救你貧嘴又對俞憲薇道,“這兩人是燕金和寶帶,日後便讓她們伺候姑娘日常起居,隻當是家裏下人一般使喚便是


    俞憲薇忙道:“這怎麽敢


    楊嬤嬤笑道:“姑娘不必謙虛,現下這隆福殿中隻太後娘娘為主,再有就是姑娘。她們若不好,便是犯上了她這話說得極重,又是當著殿門前數人之麵,顯然是故意為之,幾個宮娥都是垂手靜立,並未出聲,但從此之後,這隆福殿必無人敢輕慢俞憲薇。


    剛送俞憲薇進了配殿,楊嬤嬤便聽得稍遠處一陣腳步聲,隱隱可見兩個提著香爐的小太監從轉彎處走了過來。看那服色,顯然是禦前鑾駕的人。


    楊嬤嬤眼神一沉,匆匆幾步掀簾迴了內殿。


    董太後已挪到佛龕前,跪坐在蒲團上誦經,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宮娥捧著一盞茶靜立一旁。


    楊嬤嬤走到宮娥身邊,低聲問:“這陣子皇上來過幾次?”


    宮娥巧慧道:“皇上朝中忙,已有大半個月不曾來請安,娘娘倒去過福寧殿兩次,隻是都沒見到皇上她看了太後一眼,聲音壓得更低,“姑姑不在宮裏不知道,上個月末,夏貴妃診出了喜脈。隻因未滿三月胎像未穩,便沒有宣揚


    楊嬤嬤聽得倒吸一口冷氣,立時明白了為何今日見到太後總顯得心事重重。十多年前睿王之亂,皇帝受了重傷,之後便再沒有添過子女,膝下兒子隻有太子一個,宮裏私下便有人說是那傷處許是傷了元氣,皇帝再難有子嗣。大約是因為這個,太子兩年多前染病而亡後,皇帝性子越發陰晴難料,更視荊王如肉中刺,又在去年太子生忌後不顧太後阻攔將年少的荊王趕往封地。


    結果荊王年少體弱,一到封地就大病不退。太後心疼荊王以至自己病倒,好容易借自己的病逼得皇帝為孝名不得不接迴荊王。但這個節骨眼夏貴妃卻有了孕。


    皇帝又後繼有人,或許便不會再視荊王如骨在喉,但另一方麵,為了這個幼小的皇嗣,隻怕皇帝更不能容下荊王了。如此看來,荊王此番迴京,倒比留在封地更兇險百倍。


    “俞丫頭送去安歇了?”董太後將經書翻了一頁,道。


    楊嬤嬤忙走過去:“是,已經安頓好了巧慧察言觀色,知道太後有話要問,便將茶盞放在小幾上,躬身退出內殿,將門仔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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