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我從未見過父母,也未曾有過兄長。


    茫茫淩天門,待我睜開眼,看的是仙雲滾滾七道紫金雷劈下,聞的是各方修士喃喃的貪傻癡念。


    傳聞,紫金之雷為仙所降,我必成仙,不為凡人......


    故乃,


    不得食凡人之粗穀雜糧,不得食凡人之山珍海味。


    不得喜怒哀樂表於麵,


    不得悲喜離合發於聲。


    師傅說,吾乃蒼臨界千年不見的天靈體,金木水火土五靈根俱全,卻偏偏雜不入體,修行之速不差於單靈根。


    天賜如此,必不得沾上凡塵的俗緣。


    那是一根根繞在你脖子上的紅線,看似喜人得很,卻根根要命,即使是那仙人的命,纏上了也不過一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所以,在頭發花白的師兄偷吃師傅的靈獸肉時,我隻得一月一次的辟穀丹,待師兄挑劍逍遙一聲笑出山門曆練時,


    我卻隻能一遍一遍的拿著木劍一招一式。


    唯記得七歲那年,師兄在儲物袋裏偷偷塞了一串紅糖葫蘆,那滋味,不算好,酸得掉牙至今仿佛還在嘴邊縈繞,卻是第一次讓我有了做人的快感,一股味覺的衝擊激活了我整個身體,就像把隨手抓的藥,救的卻是病人一個安心。


    這世間除了修煉原來還有這般美妙的東西!


    我小心翼翼的藏著,生怕被師傅發現,生怕這藥哪天就沒了,一口一口,小嘴輕抿。


    奈何,換來的卻是三年在嘯崖山山頂端坐如磐石的靜默。


    師傅說,心不淨,不見其性長,談何修煉。


    我的記憶是極好的,哪怕是幼時飲的靈泉,冰涼甘甜的滋味也未忘記。隻是偏偏記不得了自己將那串糖葫蘆藏到了哪裏。


    隻怕是那時太過心驚,僅咬了一口便胡亂的藏下,誰知轉身便被發現。一待便是巍峨山巔漫漫的三年,打坐,修煉,練劍。


    直到了後來,我才得知,這事是師兄一手的安排。


    故意將酸甜的糖葫蘆給一個稚氣未脫的七歲孩童,如一顆裹了糖衣的毒藥,故意騙他說這東西味道極好,吃了也無什麽大事。


    的確無事。


    隻是,勾起的卻是一個修士的大忌——貪念。


    他說,天道如此,你既然注定為仙,我就想看看,能有什麽能將你一手拉下墜成凡人。那時斑白的頭發掩不住他歲命將至的痕跡,隻是嘴邊肆意的笑也彰顯了他一顆生不了皺紋的心。


    他隻是太過肆意了。師傅說他一生活下欠了的因果太多太多,情仇怨恨,足以裹得他喘不過氣來。隻是至於為何他又將此事告於師傅,沒有眼睜睜的看著我完整吃下,師兄隻是笑,


    未見其答......


    十六歲那年,


    掌燈司,


    出門四年未歸的師兄,師傅為他親手點的一盞長命燈,


    熄......


    我生在嘯崖山,這淩天門第一大的主峰,終年靈氣環繞,少有弟子可過山門防禦陣容得師傅一見。我長於嘯崖山,直至十六,打坐,修煉,練劍,除此,我唯見過三人,


    一乃師傅,待我極好,雖是麵笑,卻從未有過仁慈。


    二乃師兄,已然元嬰後期的修為,在嘯崖山賴了整整千年,卻是從不開山教導弟子。


    三便是掌門,偶爾前來山門拜見一番,以表師傅淩天門長老之位。


    師傅說,


    淩天門上上下下弟子幾十萬人,那是眾人的福澤才換了今日我們的靜心修煉。我便隻準你欠下這淩天門的因緣,


    你欠,自是要還。若是淩天門有難,便傾身為之,若是你一路為仙,便留下福澤給弟子,不得欠著,白白誤了你的天資。


    我必為仙,


    七歲握劍,習得淩天劍法。


    十四築基


    十六出山


    三十七成金丹


    兩百五十七歲淬元嬰


    兩百九十八歲,遊曆過蒼嶺之時,


    遇見了陶景......


    我從未想過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可以讓我這樣心悸!


    我也從未想過我的人生會有這般的意外。


    小小的孩子,嚶嚶的蜷縮在一家農院裏抽泣,那裏還有純正的魔氣未消散的味道。讓我莫名的停下步伐,她抓著我的衣擺,玉藕的手緊緊的拽著。


    緊緊的拽著,眼巴巴的睜著眼,眼角還有滾燙的淚刷的流下,糯糯的啞著聲音,


    “哥哥......”


    依附著我,不撒手的拽著,


    仿佛,就像那串被我咬了一口的糖葫蘆,那是一把隨手抓的藥,卻治得了我心安。


    從此,淩天門多了一位親傳弟子。


    我喚她,阿景。


    我能給她最好的東西!我也沒有將她帶於師傅見麵,隻是選了個日子請師傅為阿景點了一盞長命燈,師傅隻當我在還淩天門的因果。我卻不願讓她如我一般,不見自身父母,未聞自身親人。


    隻是這個小小的孩子,那麽的小,那麽的黏人,我為她重新在炎陵峰築了處安身的地方。暖帳閨房,一個女孩子能擁有的東西我盡量的滿足,給她堆砌聚靈陣,費盡心思給她找來了一棵安神的桃花樹。


    她怕一個人住,我就挨著她鑿了一處山洞,挨著她。


    我隻覺我瘋了,竟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費了這麽多的心思,可是她這般瞪著眼睛糯糯的叫我一聲師傅,我卻如得了至寶一般的心安。


    她黏我,離不得我。我如同她世界裏的全部,可是她一點一點的長大,當我再也找不到理由將她困在炎陵峰乖乖的陪著我。


    她要長大了,那個小小的孩子不知不覺中已經能抵著我的下巴了,她自認為不知不覺的想要築基,偷偷地去換築基丹,拚命的想在我麵前展示自己有多好。


    阿景,我卻想折了你的翅膀。


    我怕你就這樣順時間的推移變得不再黏我,我隻是一個教導了你的師傅,三年五載來看看我,要多久才能在嘴邊再念我我一聲師傅?


    我隻怕你和我一般。


    即使幼時受恩與師傅多大,記得的永遠是一把劍,一身的修煉。


    可是我又這般的舍不得!


    她是我一手帶大的,那個孩子身上的每一處,每一絲,每一毫,我都比任何人清楚,師如父。我隻好為她換上最好的築基丹,我盼她能笑著撒嬌說自己築基了!那時的她一定雙眼如破夜的啟明星般閃爍,雀躍的抓緊我的衣袖,糯糯的說,


    師傅,我築基了!


    是!你築基了,然後你會結丹,你會元嬰。


    你的水火靈根帶給你的是強於其他靈氣的修煉速度,加上木靈氣。


    阿景,你就要真正的長大了。


    別人隻道我仿若初為人父,找個親傳弟子如同找了一個女兒,甚至是一點一滴的小心思我也要掌握得明白。可是,誰有知曉,這是我自己給自己找的一副良藥。


    我的一生太過平淡了。


    師兄嘴角肆意的笑就像一根針紮在了我心尖的位置。我盼著活的滋味,不如師傅所講,靜——


    唯有這一聲師傅,才讓我真切的有了還活著的快感。


    瞧!我的阿景,我的生命就像黑夜一樣,你才是我的一顆啟明星。


    可是,為什麽,你的丹田水火靈氣的不容突然的增加,去了一趟葫蘆空間。就像有人給你下了一劑猛藥,但驚的,卻是我。


    我本是算著日子與你找了破解的方法。


    卻不想你出蒼嶺卻打破了一切的計劃。


    我隻好帶你去了蒼嶺,那裏的魔草能暫時的壓製住不和的靈氣,那裏,還有蒼臨界唯一一株可以化神的靈草——焰心草。


    焰心草,亦魔亦仙。萬年便可如人一般化形修煉,其藥性為和,和靈魔兩氣,可讓人血脈精純,上古靈根凸顯。


    嗬!眾人都不知曉,為何師兄無故喪生,連個音訊也沒有。


    隻有我知曉,他去那日,一隻仙鶴落在我的洞府。那裏,一張凡人可用的白紙,一株焰心草躍然紙上。


    是啊,他隻是太過肆意了,拚著殘喘的壽命竟機緣巧合的知曉這麽一個天機。隻是油燈枯黃,卻不想,把天機留給的人,是我。


    我帶著陶景去了蒼嶺,可是,魔界封印的事卻是突然像顆大石砸到了蒼臨界這個平靜的湖麵,我隻得匆忙的應了師傅的吩咐,帶著陶景去了拍賣場。


    卻不想,至今讓我後悔不已。


    是不是不帶你去拍賣場就不會開始懷疑你身體裏到底是靈氣不合,還是魔氣作祟。


    是不是沒有了那晚,你還是乖巧的喚著我師父。待魔界與蒼臨界一戰,我們依舊如初。


    是不是,沒有那天你一眼的迴眸,我就不會發現.......


    嗬,我終於知曉師兄為何沒有眼睜睜看我將那串糖葫蘆吃完。


    因為,一串糖葫蘆引起的貪念是這樣的少。


    可是,人的貪念哪裏會這樣少呢?!我明明,就已經在塵淵裏了啊!


    我的阿景,


    是我親自將自己拉下了紅塵,


    還是


    我本就,為你一直在紅塵。


    作者有話要說:撒花~~


    唔,,,我的榜單字數那麽多,,腫麽破。。。


    為了安慰我,要收藏哦!


    還有


    啵————


    親愛噠似水如瑾,謝謝乃的手榴彈,倫家在這裏打包自己,送貨到家,


    親,要包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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