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桃片糕與香囊


    今日她是學琴來的, 既不是來吵架的, 也不是來賣委屈的, 何況謝危沒招她沒惹她, 不過是一時由“寧二”這稱唿想到更多, 以致觸動情腸, 忽然沒控製住罷了。


    在人前落淚終究丟臉。


    薑雪寧忙舉起袖子來, 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通,擦得臉紅妝染,跟隻花貓似的, 隻道:“沙子進了眼,沒事。”


    “……”


    謝危忽地無言。


    薑雪寧卻打起精神來,一副沒事兒的模樣, 順手便把那本醫書放到一旁去了, 問他:“先生今日要考校指法嗎,還彈《彩雲追月》?”


    謝危看著她, “嗯”了一聲, 道:“會了?”


    薑雪寧也不說話, 隻將琴桌上這張琴擺正了。


    她這幾日來並未懈怠。


    往日不彈琴是因為謝危說她心不靜, 不讓她碰;但她其實向來知道,在謝危手底下學東西, 是不能蒙混過關的, 更不該心存僥幸, 隻因這人對什麽事情都很較真。


    此刻她便什麽也不想,徑直撫弦, 彈了開指曲。


    又是這樣的冬日午後。


    因謝危今日來並無人提前告知,這偏殿之中的炭盆剛燒上還不大暖,窗扇開著一半,便顯出幾分寂寂的冷來。有風吹進來,帶著些寒意的天光被風裹著落在他蒼青道袍的袍角,謝危就立在那書案前,中間隔了一段距離,看薑雪寧撫琴。


    心難靜是真的。


    可靜下來確是可造之材。


    少女眼角淚痕未幹,麵上紅粉亂染,一雙瀲灩的眸子自然地低垂下來,濃長的眼睫將其輕蓋,是一種往日不曾為人見的認真。


    五指纖長,最適弄弦。


    宮商角徵羽,調調皆準,音音皆合,看指法聽銜接雖還有些生澀粗淺,可大麵上的樣子是有了,也褪去了往日在奉宸殿中學琴時的笨拙。


    流瀉的琴音從震顫的琴弦上蕩出。


    片殿內一時闃無人聲。


    待得那琴音嫋嫋將盡時,謝危身形才動了動,緩緩點了頭:“這些日倒的確沒有荒廢,粗粗有個樣子了。來這偏殿終不是為了睡覺,算是可喜。”


    這是在調侃她上迴在他撫琴時睡著的事。


    薑雪寧張口便道:“那是例外。”


    可才為自己辯解完,話音方落,腹內饑餓之感便自然地湧了上來,化作“咕咕”地一聲輕鳴,若人多聲雜時倒也罷了,偏偏此時的殿中唯她與謝危二人,靜得連針掉下去的聲音都能聽見,這原本輕微的響聲都晴日雷鳴一樣明顯。


    薑雪寧:“……”


    謝危:“……”


    四目相對,一者尷尬臉紅恨不能挖個坑往地裏鑽,一者卻是靜默打量顯然也未料到,甚至帶了一點好笑。


    謝危抬了一根手指,輕輕壓住自己的薄唇,還是沒忍住笑,道:“的確是例外。怎麽著上迴是覺不夠,這迴是沒吃飽。知道的都說你在宮中頗受長公主的喜愛寵信,不知道的見了你這缺覺少食的模樣,怕還以為你到宮裏受刑坐牢來了。”


    姓謝的說話有時候也挺損。


    薑雪寧暗暗咬了牙,看著他不說話。


    謝危便問:“沒吃?”


    薑雪寧悶悶地“嗯”了一聲:“上午看書忘了時辰,一沒留神睡過去了,便忘了吃。”


    宮裏可不是家裏,禦膳房不等人的。


    謝危難得又想笑。


    若按著他往日的脾性,是懶得搭理這樣的小事的。有俗話說得好,飽食易困,為學之人最好是有三分饑餓感在身方能保持清醒,凝神用功。


    也就是說,餓著正好。


    不過寧二是來學琴,方才彈得也不錯,該是用了心的,且這樣年紀的小姑娘正長個兒,他便發了慈悲,把書案一角上那放著的食盒打開。


    裏頭頂格放著一小碟桃片糕。


    謝危將其端了出來,擱在茶桌邊上,然後一麵將水壺放到爐上燒著,一麵喚薑雪寧:“過來喝茶。”


    自他打開那食盒,薑雪寧的目光便跟著他轉,幾乎落在那一小碟桃片糕上扯不開。


    腹內空空,心裏癢癢。


    聽見他叫自己喝茶,她腦袋裏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不能去。謝危是先生,她是學生,要有尊卑;她聽過謝危當年大逆不道之言,知道謝危不為人知的秘密,謝危是有動過念頭要殺她滅口的。萬一茶裏有毒呢?


    可那小碟桃片糕就擺在那兒。


    薑雪寧終究還是不大受得住那一點隱秘的誘惑,起身來挪了過去。


    這可絕不是為了吃的。


    謝危叫她過去喝茶,她怎能不從命?


    薑雪寧道一聲“多謝先生”,坐在了茶桌前麵,便看了謝危一眼,默默伸出隻爪子,從那小碟中拿起薄薄的一瓣桃片糕來,啃了一口。


    “……”


    糕點入口那刻,她動作忽地一頓。


    麵上原本帶著的一點隱約竊喜也有微微僵了。


    謝危初時也沒在意,正拿了茶匙從茶罐裏撥茶出來,抬頭看了一眼,道:“怎麽了?”


    薑雪寧反應過來,立刻搖了頭:“沒事。”


    不過是跟想的不一樣罷了。


    可停下來隻要用腦子想想都知道,如今的謝危是什麽身份,眼下又是什麽地方,哪兒能指望吃到某種味道?最好還是不要泄露端倪,否則叫他看出來,想起當年那些事兒,天知道是不是一個動念又起殺心。


    她趕緊埋頭,細嚼慢咽。


    桃片糕那鬆軟的用料慢慢在口中化開,若忽略那過於甜膩的口感,倒也算得上是精致,吃兩片墊墊肚子、充充饑倒是足夠。


    在謝危麵前,薑雪寧不敢嘴叼。


    她吃了一片,又拿了一片。


    謝危看她眉眼,卻是終於察覺到點什麽,問:“禦膳房做的點心,不好吃麽?”


    薑雪寧連忙搖頭。


    謝危的目光從她身上落到那一碟桃片糕上。這偏殿裏特為他準備的點心,他甚少用過,此刻隻拿起一片來咬上一小口,糕點到舌尖時,眉梢便輕輕挑了一下。


    薑雪寧不知為何心慌極了。


    她連頭都不敢抬起。


    謝危慢慢將那片沒吃完的桃片糕放下了,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直到聽得旁邊水燒滾了,才移開目光,提了水起來澆過茶具,慢條斯理地開始沏茶。


    這一迴,薑雪寧知道了什麽叫“食不下咽”。


    謝危別的話也不說,隻在沏茶的間隙問她前些日學過的文,隨口考校了一下學問。


    待一壺茶過了四泡,便又叫她練琴去。


    他自己卻不再做什麽,坐迴了書案前,盯著那一封奏折上的朱批,看了許久。


    大半個時辰後,他對薑雪寧道:“態度雖是有了,底子卻還太薄。人常言勤能補拙,算不上全對,可也不能說錯。今日便到這裏,迴去之後勿要鬆懈。從明日開始,一應文法也要考校,還是這時辰到偏殿來。”


    薑雪寧終於鬆了口氣,起身答應。


    然後才拜別了謝危,帶著幾分小心地趕緊從偏殿退了出去,溜得遠了。


    謝危卻是在這偏殿中又坐了一會兒,才拿著那份奏折出宮。


    謝府與勇毅侯府僅是一牆之隔。


    不同的是勇毅侯府在街正麵,謝府在街背麵,兩府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背靠著背。是以他的車駕迴府時,要從勇毅侯府經過,輕而易舉就能看見外頭那圍攏的重兵,個個用冰冷的眼神打量著來往之人。


    才下了車入府,上到遊廊,劍書便疾步向他走來,低聲道:“除了公儀先生外,也有我們的人說,今日一早看見定非公子從恆遠賭坊出來。但那地方魚龍混雜,當時也沒留神,把人跟丟了。”


    謝危站在廊下,沒有說話。


    不遠處的側門外卻傳來笑著說話的聲音,是有人跟門房打了聲招唿,又往府裏走。


    劍書聽見,轉頭一看,便笑起來:“老陶迴來了。”


    是府裏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


    老陶膀大腰圓,白白胖胖,卻是滿臉喜慶,一隻手提著菜籃,一隻手還拎了條魚,見著謝危站在廊下,便連忙湊過去行禮,道:“大人迴來了,今兒個買了條新鮮的大鯉魚,正活泛!前些天做的糕點也被刀琴公子偷偷吃完了,我還買了幾斤糯米一斤桃仁,可以試著做點桃片糕哩!”


    謝危看了看他那裝得滿滿當當的籃子,目光一垂,點了點頭。


    薑雪寧一溜煙出了奉宸殿偏殿,直到走得遠了,到了仰止齋門口了,扒在門邊上迴頭一望,瞧著沒人跟來,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吃個桃片糕差點沒嚇出病來!


    自己真是膽兒肥了,連謝危給的東西都敢吃也就罷了,還敢去肖想那是謝危自己做的,簡直是連命都不想要了!


    萬幸對方沒察覺,安然脫身。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


    姚惜同尤月從仰止齋裏麵走出來時,正好看見她這副模樣,心裏想起的卻是那一日她轉身去找張遮時的姿態,一時恨意都翻湧上來,便淡淡笑道:“薑二姑娘不是學琴去了嗎,迴來怎跟做賊似的,不是又被謝先生訓了吧?”


    薑雪寧轉頭就看見了她。


    這些日來姚惜對她的敵意已漸漸顯露端倪,隻是恨自己的人多了,姚惜又算老幾?


    她還沒到需要太過注意的時候。


    薑雪寧聽了諷刺也不生氣,誰叫她今日琴彈得不錯,勉強也算得了謝危的誇獎呢?


    不上天都算輕的了。


    她揚眉笑笑,一副閑閑模樣,道:“那可要叫姚小姐失望了,今日終於能摸琴了,剛得了謝先生一句肯定呢。往後必定再接再厲,不辜負先生對我一番苦心教誨。”


    天下人未必見得自己的朋友過得好,卻一定樂見自己的敵人過得壞。


    倘若所恨之人過得壞,便是見不著,遠遠聽著消息都要心中暗爽。


    薑雪寧無疑是姚惜的敵人。


    可她非但過得不錯,而且是當著麵告訴旁人她過得不錯,眉眼間的輕鬆笑意,直像是一根根針,紮得人心裏冒血!


    姚惜噎住不說話了。


    尤月早怕了,此刻更是閉著嘴巴當個鋸嘴葫蘆,一句話不說。


    薑雪寧便拍了拍手,腳步輕快地從她們身邊走開。


    尤月打量姚惜臉色,輕聲道:“興許是打腫了臉充胖子,誰不知道她不學無術是出了名的?學琴也看天賦,笨得那樣連指法都不熟,謝先生怎可能誇讚她?不過是故意說出來叫你堵心罷了。”


    姚惜深吸了一口氣,拂袖轉身。


    隻是才行至仰止齋門口,眸光不經意間一掃,腳步卻是一頓:方才薑雪寧所立之處,竟落下了一枚香囊。


    尤月順著她目光看去,很自然地便彎身將這荷包撿了起來,翻過來一看,月白的底上,用深藍的絲線繡了精致的牡丹,針腳細密,很是漂亮。


    “這不是薑雪寧那個嗎?”


    心裏有些嫌棄,她一撇嘴,抬手便想扔進旁邊花木盆角落裏。


    沒想到,姚惜看見,竟是直接劈手奪了過來,拿在手裏看著。


    尤月有些不解:“要還給她嗎?”


    姚惜心思浮動,眼底卻是一片陰翳,隻道:“不過個小小香囊罷了,著什麽急?”


    尤月便不說話了。


    姚惜盯著這香囊看了半晌,隨手便收入了袖中,道:“迴來時再還給她也不遲。看她天天掛著,說不準還是緊要物件,丟了找不著著著急也好。”


    尤月於是笑起來:“這好。”


    薑雪寧人才走,她們撿著香囊,也懶得迴頭喊她,徑直往禦花園去了。


    前些天,宮裏種的虎蹄梅已經開了。


    太後娘娘風寒也稍好了一些,皇後為討喜慶,便在禦花園中請各宮妃嬪出來賞梅,因有蕭姝的麵子在,仰止齋這邊的伴讀們也可沾光去看上一看,湊個熱鬧。


    這種事,姚惜和尤月當然不願錯過。


    梅園裏虎蹄梅是早開的,臘梅也長出了小小的花苞。


    人走在園中,倒是有幾分意趣。


    尤月出身清遠伯府,甚是寒微,愛與人結交,更不用說是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場合,一意去各宮妃嬪麵前巴結奉承,姚惜卻不很看得慣。


    她大家閨秀出身,不屑如此。


    是以宴到半路,幹脆沒出聲,撇下眾人往外園子裏賞梅去。


    梅園頗大。


    姚惜說是賞梅,可看著看著,在這已經有些冷寒的天裏,卻是不可抑製地想起了那一日在慈寧宮中所見的張遮,又想起在父親書房裏所看見的那封退親的迴信,心中淒然之餘更生恨意,不覺便走得深了。


    盡處竟有些荒蕪。


    一座平日少人來的幽亭立在梅林之中,周遭梅樹都成叢栽種,倒是顯得茂密了。


    隻是看著陰森,叫人有些害怕。


    姚惜膽子不是很大,一到這裏便迴過神來,想轉身往迴走。卻沒想,才往迴走了沒幾步,一陣腳步聲伴著低低的交談聲,從梅園那頭傳來。


    “當日仰止齋之事若非哀家看出端倪,憑你這般思量不周,讓那小宮女當庭受審,一個不小心,嘴不嚴將真相抖落出來,你當如何自處?!”


    “是侄女兒糊塗,失了常性。”


    “萬事行易思難,宮中尤其如此。誰也不是傻子!連對手的虛實都沒摸清楚,便貿然行事,實在太叫哀家失望了。”


    “……”


    “如今一個薑雪寧沒事,你平白為自己結了這麽個勁敵;外頭還進來一個薑雪蕙,樣貌雖不頂尖,學業上卻能與你爭輝,且極有可能才是玠兒那方繡帕的主人,你可不僅僅是糊塗了!”


    “姑母教訓得是。”


    蕭太後走在前麵,蕭姝跟在她身後。


    一個滿麵的怒容不大壓得住,有些嚴厲地責斥著,一個卻是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淡靜,垂首靜聽著。


    兩人身後都沒跟著宮人。


    很顯然這樣的話也不適合叫宮人跟上來聽。


    腳步聲漸漸近了。


    姚惜素日與蕭姝關係不錯,走得也近,便是認不得蕭太後的聲音,也能辨清蕭姝的聲音,乍聽兩人所談之事,隻覺頭上冷汗直冒,一顆心在胸腔裏瘋狂跳動。


    當下絕不敢現身。


    見著旁邊一叢梅樹枝幹交疊,能藏得住人,便屏住唿吸,連忙躲在其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蕭太後繼續往前走著,從那叢梅樹旁經過,道:“你雖是蕭氏一族難得一見的聰明人了,可到底年歲還輕,所經曆的事情還太少,思慮不夠周全,也沒想好足夠的應變之法,那日險些便在殿中陷入被動。且你私自動手連哀家都不告訴!當哀家看不出你想如何嗎?”


    蕭姝道:“阿姝有愧姑母教誨。”


    蕭太後卻是歎了口氣,道:“聖上當年親曆過平南王之亂,從此多疑,便是對哀家這親生母親也不親厚,連選皇後都選了個小門小戶出身的,蕭氏一族出身之人連妃位都不選一個,便是忌憚著呢。玠兒卻是性情溫厚,對我更為親近。我知你也是個心有大誌的,且放眼京城,勳貴之女,沒人比你更配得上母儀天下之位。”


    姚惜躲藏在樹後暫時不敢動,心裏雖告誡自己想活命就不要去聽,可兩隻耳朵卻封不住,那話音不斷傳入,叫她越聽越心驚膽寒。


    那日仰止齋之事竟是蕭姝陷害薑雪寧!


    為的是臨淄王沈玠,為的是要成為將來的皇後!


    接著便聽蕭姝道:“姑母的意思是……”


    蕭太後冷冷道:“聖上隻要還在,要立玠兒為皇太弟,便不會容忍蕭氏之女成為臨淄王妃,你要沉得住氣才是。”


    蕭姝道:“難道便要眼睜睜看著旁人上位?”


    這時兩人的腳步聲已經有些遠了,聲音也有些遠了。


    姚惜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待,悄悄繞過那梅樹叢,便要離開。


    可誰想心慌意亂之下容易出錯。


    她匆匆彎身時竟不小心撞著了一莖梅枝,頓時梅花搖顫,有枝幹碰撞的聲音傳出。


    “誰在那裏!”


    蕭太後迴頭擱著遠遠的地方隻能看見那一莖梅枝動了動,下意識便一聲厲喝!


    姚惜立刻知道自己已經泄露了行跡,慌不擇路,拔腿便跑。


    隻是恐懼到極點,惡念也湧上來。


    她眼底一片狠色溢出,心念一動,竟直接伸手探入袖中,摸到了那枚方才拾到的香囊,直接擲在地上。然後快步出了這梅園,往別處轉了一圈,才迴到賞梅宴上。


    宮裏一堆妃嬪賞梅,還有個蕭太後在,薑雪寧才不愛去湊那熱鬧。


    流水閣裏方妙被周寶櫻拉了坐在那邊下棋。


    她便走了過去,坐在旁邊,一麵剝著宮人端上來的花生吃,一麵看兩人棋盤上較高下。


    直到天色暗下來,去賞梅的那些人才迴來。


    見著流水閣裏在下棋,眾人都跟著湊了過來,想看看這一局周寶櫻又會贏方妙多少。


    蕭姝也在她們之中。


    見薑雪寧手邊已經剝了一堆花生殼,蕭姝淡淡笑了一笑,眸光微閃間,抬手便將一枚香囊遞到她麵前去,道:“方才在外頭撿到一物,看著有些眼熟,是薑二姑娘的吧?”


    薑雪寧一怔,抬眸。


    蕭姝指間掛著的那香囊正是先前尤芳吟做成第一筆生意時,專門用了絲農送的綢緞,給她繡的那枚香囊,深藍的牡丹十分獨特,很漂亮。


    再垂眸一看自己腰間,不知何時已空空蕩蕩。


    她眉梢微微一挑,從蕭姝手中將香囊接過,倒也並不千恩萬謝,仍是有些冷淡,平平道:“是我的,也不知是何時落下,倒是有勞了。”


    香囊的邊上也不知被什麽東西勾了一道,有些起毛。


    薑雪寧看了倒有些心疼,輕輕撫了一下,才皺著眉掛迴自己腰間。


    蕭姝靜靜打量她神情,觀察她行止,輕易便覺出那並不願同她多言的冷淡來,可除此之外,竟是十分的坦然。


    尤月在後麵看得有些一頭霧水。


    姚惜卻是在看見這一幕時心如擂鼓,險些腳下一軟沒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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