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半個月,李萬財來到了大李莊。


    李立德這段時間雖然曬得很黑,但是身體強壯了不是一點點,為人處世也沉穩了很多,李萬財初步感覺比較滿意。李萬財父子二人進了裏屋,兩人在屋裏談了很久。再出來時李萬財很滿意,特地讓李青林單獨留下來。


    打發李立德走了以後,李萬財感慨地對李青林說:“青林,這次真的要好好謝謝你!立德雖比你大兩歲,可他年輕單純、衝動懵懂,哪似你沉穩幹練、冷靜多智。古人雲‘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對於孩子愛之深則盼之切,當他真的不聽話卻下不了狠手。還是你的辦法有效,立德現在變化很大,我要好好謝謝你,這樣吧,你的工錢按三倍付,你看可行?”


    李青林忙說:“上次已經說好工錢按兩倍付,我已經很滿足了。‘人無信不立,國無信不強’,已經說好的事就不要改了。要是真收了三倍的錢,我會心裏不安的。”


    李萬財再次感歎道:“見財不貪心,有功不自傲,好啊!‘生子當生孫仲謀’,萬全生了個好兒子,我現在都有點嫉妒他了。這樣吧,你帶立德去你家住幾天,你家吃什麽他也吃什麽,你家幹什麽活讓他也幹什麽活,好讓他見識一下普通農家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住在你家期間,一天再付你三斤小米,你看可行?”


    李青林當然得說行了,第二天李青林就帶著李立德迴到了小李莊。


    在普通農戶的眼裏,李青林家有牲口大車,養著豬和雞,上麵沒有老人贍養,還有三個壯勞力幹活掙錢,這樣的人家已經是上好的農戶了。可在李立德看來,李青林家就如同一貧如洗一般。


    李青林家裏的房子是茅草頂的,睡的是土炕,吃的是加了大量野菜或蔬菜的玉米糊糊或者菜餅子,飯菜裏同樣沒有什麽油水。李青林家裏也沒什麽擺設,主要家具除了飯桌、幾條凳子,就是劉秀珍當年嫁來時陪嫁的兩口大木箱子。


    見識了李青林家的情況後,李立德歎道:“我以前還總是說我爹給的零花錢少,現在看你家的情況,我幾個月的零花錢都能把你家連房子帶牲口全買下來,我是不是真有點生在福中不知福?”


    李青林心道:“誰能像你家那麽有錢,象你這樣還不知足,天理能容你麽?”


    心裏這樣說,嘴上可不敢講,李青林微笑著對他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多想想錢糧來之不易,多珍惜眼前生活就行了。”


    第一次到普通農家的李立德對什麽都感興趣,采野菜、掐紅薯藤、溜騾子、套兔子……總之一切都想自己試試。在小李莊住了幾天後,他發現錢多貴在家打磨零件,這可是一件特別好玩的事情,李立德興致勃勃地想試著幹。


    李青林嚇了一大跳,雖然對李立德說是機器零件,但是如果他口風不緊,在懂行的人麵前提起零件的形狀,那人家就能猜出那就是在製作手槍的零件。


    這樣的事情決不能發生!於是李青林借口家裏條件實在不好,另外農忙時節已經到了,所有的人都將忙起來,沒人能有空照顧他,用這個理由把他打發迴了大李莊。


    李青林給李立德當貼身教師,除了得一倍工資以外,還很意外地從李立德身上學到了另外一樣東西,那就是日語,因為李立德的日語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天津的南開大學開辦時是私立大學,采取的是歐美的教育方式,課程按照歐美模式設置,教學設備甚至課本都從美國買來,因而英語擺在了特別重要的位置,但李立德卻是以日語成績第一考進南開的。


    李立德高中有個老師叫嚴伯齡,李立德的日語就是師從此人。


    嚴伯齡原為保定軍校畢業,後赴日本留學,歸國後參加軍閥內戰,最高升至團長。幾年軍閥混戰讓嚴伯齡心灰意冷,覺得這些戰爭毫無正義可言,自己一步一步成為了那些大人物的殺人機器,最後他退出軍界,在萬安中學當了個教員。


    嚴伯齡與李萬財是老相識,李立德上中學時李萬財就將李立德托付給嚴伯齡照看。嚴伯齡行伍出生,為人豪爽幹練,與其他教員相比,少了迂腐謹慎的書生氣,這一點很合李立德的胃口,一來二往的,二人竟然成了忘年之交。


    嚴伯齡曾經留學日本,嚴伯齡在他們兩人交談中自免不了提起日本的種種經曆,這引起了李立德的極大興趣。有人說過興趣是最好的導師,李立德因此對日語開始感興趣。整個中學階段李立德跟在嚴伯齡後麵學習,所以讀寫日文非常流利。考南開大學時,連考官都很詫異他的日文程度,說他的發音就是標準的東京口音,就算是東京原居民的日語口語水平也不過如此。


    “嚴伯齡不是在日本士官學校學習嗎?他怎麽會標準的東京口音呢?”李青林很詫異地問。


    李立德詭秘的一笑,道:“學藝不一定僅僅從師傅那裏學到本事啊,難道不能從師娘那裏學?”


    這嚴伯齡也是一個天生有著語言天賦的人,到了日本以後他勇於開口和人交流,所謂熟即能生巧,幾個月的時間下來,嚴伯齡和日本人說話時,如果他不特別介紹自己是中國人,當地人都會把他當著本地人。


    嚴伯齡的家庭不算富裕,到了日本以後經濟很拮據。他的日本教官田中很瞧不起他,曾經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他是支那豬、窮鬼,這讓嚴伯齡很不爽。


    嚴伯齡從來就不是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既然人家讓他不爽,他也不會讓別人不爽,於是他找了個機會約戰田中教官,要和田中比試身手。在田中的眼裏,所有的中國人都是貪婪而又軟弱的懦夫,驕傲的田中教官當然不會放過展示他大日本武士威風的機會,他應戰了。


    二人的比試以田中鼻青臉腫、遍體鱗傷而結束,因為嚴伯齡從小練武,功力深厚,象田中這樣二把刀的功夫,嚴伯齡以一對二都綽綽有餘。


    田中吃了大虧,就從別的方麵找補迴來,他借著教官的身份時不時地找找嚴伯齡的茬,對他的學習橫挑鼻子豎挑眼,處處為難嚴伯齡。


    嚴伯齡做人有個原則,那就是:“你不讓我舒服一會子,我就不讓你舒服一輩子!”嚴伯齡通過細心觀察,把目標對準了田中的老婆幸子。


    幸子是東京人,從小石川女校畢業後就嫁給了田中。傳統的日本女性結婚後一般都不工作,而是在家相夫教子。幸子也是個傳統女性,做家庭婦女是她不得不做的選擇。作為知識女性,她還有一個愛好,那就是看書。


    幸子特別喜歡那些拈花傷春、對月悲秋的軟文,是不是的被那些文字感動得熱淚滾滾。偏偏她還有文學女青年的衝動,常常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寫一些能打動自己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知己知彼、投其所好是泡妞的基本功,嚴伯齡自然深得其精髓。嚴伯齡在唐詩宋詞中找出那些旖旎的詩詞歌賦,運用自己精通日文的優勢,將這些豔麗的中文翻譯成日文,再加上一番精心的修改包裝,變成自己的大作。


    做好了充分準備的嚴伯齡精心安排了一次“偶然”的邂逅,並讓幸子在“意外”中讀到這些文字。唐詩宋詞本來就是精華,在經過嚴伯齡的修改包裝,那婉約的文字柔美含蓄到極致,那纏綿的文字更讓人情思百結,自怨自艾。


    從此幸子便墮入了嚴伯齡的情網,二人從相互交流文學開始,一直到交流到幸子的床上。幸子得到了她所喜歡的“愛情”,嚴伯齡達到了他的目的——給田中帶上了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可以讓田中一輩子不舒服了。嚴伯齡順便還得到了一個附帶的戰果,那就是從幸子那裏學到了正宗的東京口音。


    聽完李立德的介紹,李青林不禁莞爾,這嚴伯齡還真是個妙人兒,他也算得上一個自發的抗日先鋒了,隻不過這種抗日手段比較另類罷了,這種妙人兒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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